鐵匠之王附著小蓮的耳際說道:“小蓮,這真是天意,我剛剛煉成風花劍和雪月刀,你就為我生了兩個雙胞胎兒子。”

小蓮閉著雙目,但笑容已起,她含笑道:“但願他們一生能夠平平安安……”

鐵匠之王朗聲道:“我鐵匠之王的兒子不求功名利祿,不求武功第一,隻求平平安安。”

小蓮說道:“可是,你平常不是希望你的兒子能夠做一個扶正祛邪的大英雄嗎?”

鐵匠之王黯然道:“什麽大英雄?做英雄是需要常人雙倍的毅力和忍耐以及雙倍的孤獨寂寞。我的兒子,我隻想他們開開心心。”

小蓮睜眼,她不看丈夫,卻望著自己的兩個兒子,眼中盡是柔情和慈愛。

鐵匠之王在一旁看著這一幕,似是癡了。

一瞬間,他感到自己無比幸福。

現在,任何東西也無法使他的目光從她們母子身上移開,任何情況也不能使他站起來。

可是,鐵匠之王的目光不僅從小蓮和兒子的身上移開,而且他慢慢的站了起來。

是什麽人,什麽情況令他不安?

門被打開,寒風從外麵刮過來。

緊接著,一個人影從夜幕中出現。

這個人站在門口,立時將外麵的寒風堵住。

鐵匠之王說道:“這點冷,算不了什麽。”

門口那人道:“可是,如果自己變成一個冰冷的死人呢?”

鐵匠之王道:“你的意思是,隻要你進了這道門檻,就會殺了我?”

門口那人點點頭。

鐵匠之王又道:“你這樣站著,是什麽意思?”

“跟我走。”門口那人冷冷道。

“跟你走?為你創造殺人的刀劍?”

“殺人不一定要用刀劍。”門口那人說道:“隻不過,我不想看見你死得很慘。”

“這不用你管。”

“你是我的兄弟,我當然要管。”

“不,我們不是兄弟,你是摘月宮的宮主,而我是一名普通的鐵匠而已。”

“我是摘月宮主,你是鐵匠之王,我們的地位是一樣的。”

原來,門口這人是摘月宮主。

隻聽摘月宮主說道:“我們不僅是親兄弟,而且是一雙胞胎,我們本應同生共死,患難與共。”

“不!”鐵匠之王喝道:“你濫殺無辜,可是,你不要忘記,使無辜者血流成河的,正是你製造出來的刀劍,要說罪惡,你也有一半的份。”

鐵匠之王氣得臉色發青,卻又無話可說。

摘月宮主接著道:“我是摘月宮主,你是鐵匠之王,隻要我們兄弟齊心合力,何愁天下武林不在我們兄弟手中……”

“住口!”鐵匠之王道:“念我們兄弟的分上,你過去做的壞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必須從現在起,毀掉摘月宮所有的刀劍利器,不再濫殺人,不然……”

“不然怎樣?”

鐵匠之王左手雪月刀,右手風花劍,一字一頓道:“不然我殺了你!”

摘月宮主淡淡道:“你以為你煉成了風花劍和雪月刀,就能殺了我?”

“你知道這是什麽刀?什麽劍?”

摘月宮主搖頭。

鐵匠之王道:“這是無敵之刀,正義之劍。”

摘月宮主笑道:“刀劍是可以無敵,但要看它在什麽人的手中。”

不待鐵匠之王回答,摘月宮主又道:“你是我的兄弟,我知道你絕不可能殺我。

“你不殺我是因為你有一顆仁厚與正義之心,你不敢背上殺死親兄弟的罪名。

“而我,我不分善惡,不擇手段,我可以全力以赴殺死你。”

摘月宮主望著無言以對的鐵匠之王,冷冷地笑著。

這時,地上的小蓮掙紮著坐了起來,她還十分虛弱,吃力道:“宮主,你們是親兄弟,為什麽要自相殘殺?”

摘月宮主冷笑道:“隻

要他跟我回摘月宮,我就不會殺他。”

鐵匠之王喝道:“我絕不回摘月宮!”

摘月宮主道:“好,那你的孩子馬上就會變成沒有父親的孩子了。”

摘月宮主說完,身子一動不動,卻有一股冷風撲麵而來。

這不是摘月宮主的殺氣,而是冬夜裏的寒風。

摘月宮主一直站在門口,他沒有走開,寒風根本不可能從門口進來。

難道,摘月宮主剛才已經離開過門口?

如果他離開門口鐵匠之王卻一點也看不出來,那他的武功是太可怕了。

鐵匠之王呆了呆,見摘月宮主仍是那站著,那樣笑著。

摘月宮主道:“如果我要殺你,剛才已經得手了。”

鐵匠之王道:“如果我的風花劍出鞘,你也已經沒命了。”

兩個人同時一怔。鐵匠之王道:“你終於練成了摘月宮最高武學‘乾坤小挪移’了。”

摘月宮主笑道:“這也是天意,要不是我無意間得到‘天禪心經’,我也練不成摘月宮的最高武學。”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可我沒想到,你的風花劍和雪月刀竟會出乎我的意外……”

鐵匠之王道:“你也承認你剛才雖然使了‘乾坤小挪移’,卻也不能完全得手,對不對?”

摘月宮主歎了口氣,說道:“你應該了解我的脾性,如果剛才我能得手,怎會讓你活到現在?”

鐵匠之王緩緩道:“宮主,你還是懸崖勒馬吧。”

摘月宮主忽然狂笑起來,他大聲道:“你是我的兄弟,如今,我的事業正如日中天,我正要統一整個武林。

“你不幫我一把,卻在這裏胡說八道,殺我高手,難道我們還算是兄弟麽!”

摘月宮主說著怒視著鐵匠之王,右手微抬,屋裏那個巨大的火爐,原本烈焰熊熊,轉瞬間卻熄滅了。

這是一種什麽武功鐵匠之王也不知道。

但是,在抬手之間熄滅如此旺盛的爐火,他卻做不到。

屋裏隻剩下一盞暗淡的燈。

鐵匠之王仿佛麵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他沒有把握殺死他。

他第一次有了被殺的恐懼。

摘月宮主這時又狂笑道:“乾坤小挪移能夠以對手的兵器殺死對手,又能夠移形換影,動而不動,不動而動,這是武功的最高境界!

“鐵匠之王,你雖然可以練成鋒利無比的兵器,我卻能使你喪身自己的刀劍之下……”

鐵匠之王注視著摘月宮主,他的聲音好像在縹渺的空中,忽然,鐵匠之王的神情變了,他發現摘月宮主的影子一個疊一個,屋子裏到處是他的影子。

鐵匠之王不知道哪個是真的摘月宮主,盡管他手中有風花劍和雪月刀,卻一時呆住,無法下手。

摘月宮主還在狂笑。笑聲有些淒絕。

鐵匠之王的頭有些眩暈。他索性閉上眼睛。他在心裏不住道:“天啊,我們是兄弟,他卻要用乾坤小挪移置我於死地!我怎麽能殺他!

“我怎麽可以用風花劍和雪月刀殺死我的親兄弟。

“這難道也是天意?既然這樣,上帝為什麽要我們兩個人同時來到這個世上,既然這樣,為什麽我們會是親兄弟。”

鐵匠之王一邊在心裏悲哀地默想,一邊調整著手中的風花劍和雪月刀。

除了摘月宮主的狂笑,四周一片寂靜。

鐵匠之王的腦中一片空白。

他想起跟隨他多年的阿飛,他在心裏道:阿飛,你也許在哪一個小鎮上為我的孩子購置一年的衣物。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擔負起養育孩子的重任,使他們一輩子平平安安。”

正想著,一陣啼哭驟然響起。

鐵匠之王急睜眼,看見一柄短刀,射向小蓮的胸口!

鐵匠之王大驚。

偷襲者的麵孔在漆黑的窗外一閃而逝,鐵匠之王還是看清了,他脫口叫道

:“阿飛!”

阿飛跟隨了他們多年。

阿飛竟然要暗算小蓮。

小蓮一死,兩個孩子哪能活命?

鐵匠之王心誌大亂,他本能地想揮動風花劍,可是,摘月宮主那股強大的吸引力竟然令他動彈不得!

鐵匠之王眼睜睜看著短刀“噗”的一聲,沒入小蓮的胸口。

悲哀、驚愕、絕望、憤怒!

鐵匠之王一聲斷喝,如鷹鳴鶴嘯,直衝九天。

同時,手中風花劍和雪月刀幻出一片絢麗的光芒——無與倫比的快,一劍刺向摘月宮主。

悲風,黑雨,寒夜。

鐵匠之王聽到外麵在下雨。

風雨夜,這是極富有詩意的境界。

在這樣的意境中,最容易產生纏綿悱惻的故事。

溫暖的胸膛,柔弱無骨的手指,緊緊相擁的熱吻渴望……可是,現在的一切是如此的截然不同。

風是悲風,雨是淒雨。

夜是寒夜。

所有的纏綿隻是一個夢。

詩意的境界隻是夢中難以到達的一個地方。

這是一個什麽地方?這裏究竟是哪裏?

忘了。

記不起來了。

也許,在臨死前的一瞬,每個人都還記得自己是誰,為什麽而活。

而在一瞬之後,一切都變得冰涼,一切都成泡影。

摘月宮主的咽喉有一個透明的窟窿。

這是被鐵匠之王的風花劍刺穿的。

風花劍太快了。

其實,風花劍隻要一半就夠了,隻要能刺穿摘月宮主的咽喉就夠了。

由於太快,風花劍在刺穿摘月宮主的咽喉之後,又刺穿了自己的咽喉。

風花劍刺穿了兩個人的咽喉之後,仍舊握在鐵匠之王的手中。

摘月宮主慘然道:“我說過乾坤小挪移能夠以對手的利器殺死對手……”

鐵匠之王沒有倒下,也不說話。

摘月宮主的臉泛起一層死灰,死神已攫住他的心,他哀傷道:“你,為什麽雪月刀不出擊……”

鐵匠之王也隻剩下最後的氣息,他說道:“雪月刀出擊,雖然可以保住我的性命,但風花劍卻要被毀掉。”

停了一會,鐵匠之王接著道:“與其毀掉正義之劍,不如毀掉我自己。”

摘月宮主的嘴角已流出鮮血,他慘笑道:“人都死了,誰還去扶正祛邪。”

鐵匠之王咳了一下,吐出一口血,他悲傷,但卻微笑道:“留下風花劍,正義自有正義者來扶持。”

鐵匠之王又咳了一下,又吐出一大口鮮血,身體搖了搖,眼見就要倒下。

突然,鐵匠之王眼神閃動,大喝一聲:“阿飛,世上不應該有你這樣的畜生!”

話未落,手中的雪月刀飛向門外。

門外,傳來一聲慘叫。

阿飛的慘叫。

鐵匠之王又連咳了三下,連吐了三口鮮血。

摘月宮主這時已癱在地上。

他好像忽然明白,鐵匠之王為什麽雪月刀不出擊。

原來,他要用雪月刀對付世上最奸邪的惡徒阿飛。

從剛才的慘叫聲中,他猛然想起,將鐵匠之王隱匿之處告訴他的正是阿飛。

如果不是阿飛告密,他根本不知道鐵匠之王藏在何處。

他雖然派摘月宮所有的高手追殺他好幾年,但如今他已不再把他放在心上,他就當他已經死了。

是阿飛害了他,是阿飛害了他們兄弟。

像阿飛這種人,這種忘恩負義之徒,絕不能他活在這個世上。

鐵匠之王最後的力氣用盡,也頹然倒了下來。

倆兄弟,同時來,同時去,他們死了,他們的頭,最終靠在一起。

風花劍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悅耳的脆響。

而這時,嬰兒的啼哭,越來越響,越來越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