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很快,湯兒根本來不及躲,甚至連眨眼也來不及,隻覺得眼皮微涼,他以為自己被劍刺中了,連忙用手一摸,卻沒有血。

再眨一眨眼,也沒有異樣。

隻聽雨成笑道:“我師父教我,殺人就像割人的睫毛一樣簡單。”

“剛才你割了我的睫毛?”

湯兒驚魂未定,仔細看他的劍尖,果有一根黑而粗的睫毛。

“我沒騙你吧!”雨成笑道:“我說我能殺你,你不相信也沒用,你師父是不會來救你了。”

湯兒暗暗心驚,想道:“這個人說話像小孩,腦子好像有毛病,可他的劍術卻當真非同一般,若是他認定要殺我,可就慘了,憑他的劍術,隻有師父才能救我,師父怎麽還不回來。

雨成這時說道:“我不想跟你囉嗦了,我要殺你。”

湯兒忙道:“我還有話要問。”

“什麽話,快說!”雨成忽然忽然顯得不耐煩,也許他真的想殺人了。

“你是道人,怎麽也有娘子?”

湯兒其實無話找話。

“我不是道人,我隻是一個習武的人,這身衣服是我娘子替我做的。”雨成又笑了起來:“我娘子還說,我穿著這身衣服,就像一個真正的高手了。”

雨成剛說完,有人接道:“你娘子說你除了像高手外,還像什麽?”

說這話的不是湯兒,而是乞兒。乞兒此時正用抹布擦桌子上的灰塵,憐兒則到廚房裏幫忙去了。

雨成看了乞兒一眼,馬上又瞪著湯兒,說道:“我娘子還說我是個武癡,為了學武,可以把任何東西都丟掉,還說我的腦袋少一根筋,還說……”

“還說什麽?”湯兒問道。

“我娘子還說,隻要我對女人有對武功一半的興趣她就很知足了。”

雨成說這話時一點也不覺得臉紅,他接下去說:“有天夜裏,我記得那是娘子回娘家一個多月的那天,師父教了我一招劍法,我在被窩裏還一直比劃,氣得娘子起床跑了。”

“她跑到哪裏去了?”

“半夜三更,她能跑到哪裏去。”

“究竟跑哪兒了?”

“當然是我師父那裏。”

雨成道:“從那以後,師父對我好了,我娘子對我也好了。”

說起這些,雨成顯得很興奮,在他腦子裏,根本沒有羞恥,他忘了跟她成親的那夜是怎樣的情形。

湯兒這時用眼光偷偷地看了門口一眼,雨成笑道:“我說過,你師父不會回來救你,這裏也沒有人能救你,你死定了。”

頓了頓,又道:“你死在我師父的劍下,完全是你自己的過錯,受死吧!”

雨成說著,劍鋒一偏,就要斜斜的劈下來,有人叫道:“就算你要殺他,也得等他將這碗水餃吃完。”

隨著話音,憐兒端著一碗水餃出來。

碗是大碗,碗裏的水還在沸騰,水餃在水裏翻滾。

憐兒將水餃放在湯兒的麵前,說:“小兄弟,別怕他,吃水餃吧。”

湯兒忽然間受到了極大的鼓舞,他的臉上又充滿了自信,對雨成道:“我大哥叫我吃水餃,你要是敢殺我,他絕不會放過你的。”

雨成頓時沉下臉,冷冷道:“你不要忘記我剛才說過的話。”

“你剛才說什麽了?”

“我說我是說話算數的人,我說過在你問完問題之後殺你便殺你,絕不會更改!”雨成的目光裏閃爍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光彩,這種光彩隻有在人得到了最大滿足之後才會出現的。

他最大的滿足是什麽?

他得到了嗎?

誰都知道,他最大的滿足是殺人,在他看來,他已經殺了湯兒,以他自己的武功,以師父的劍。

他那麽光彩地笑著,他的劍令人不可思議。

那麽不經意,仿佛不是刺出,而

是舞劍。

他的這一劍,勢在必行。

雨成的腦子也許真的少一根筋,但的劍術,卻比常人高一籌。

然而,高人一籌的劍卻沒有砍在湯兒的頭上,卻硬生生割斷了自己的咽喉。

光彩轉瞬間變成了驚愕,然後彌散成無限的悲傷,雨成望著乞兒,從牙縫裏擠出這樣一句:“你的武功是誰教的?”

湯兒卻沒有驚恐。

他知道雨成要殺他,是眼前這位抹桌子的夥計救了他。

湯兒怕死,麵對死亡,他當然會恐懼,隻是,他還沒來得及恐懼,恐懼已經過去。

他感到興奮,但他知道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是謝謝這位救了他的夥計。

湯兒站起來道:“多謝大哥救命之恩。”

這時,雨成的軀體才倒下,劍也落在地上。

乞兒道:“我殺他並不是為了救你。”

湯兒不解道:“那為了什麽?”

乞兒道:“這裏有規矩,王掌櫃吩咐我們凡是在店裏想殺人的人,都得死。”

湯兒想了想,還是道:“你畢竟救了我,我想知道大哥尊姓大名。”

“幹什麽?”乞兒道。

“日後有機會報答你。”湯兒道。

湯兒的幹脆令乞兒很高興,他覺得湯兒跟他們很投機。

憐兒笑著說:“這位兄弟,你還是先吃了水餃吧。”湯兒望著他們身後,並沒有吃水餃。

憐兒、乞兒同時回頭,見六個夥計滿臉怒色站在他們的身後。

他們的眼裏有火冒出。

乞兒知道,他們一定在責怪他殺了人。

果然,王世故恨恨道:“你為什麽要在店裏殺人。”

乞兒道:“王掌櫃吩咐過,誰在店裏想殺人,就得死!”

“你胡說!”王世故叫道:“我們在這兒幾十年了,王掌櫃從來沒這樣對我們說過!”

“不相信你可以去問王掌櫃。”乞兒道。

另一個夥計冷冷道:“我敢肯定,從今天起,王記水餃店將不會有人來吃水餃!”

乞兒道:“有這麽嚴重?”

王世故道:“你們知道他娘子是什麽人嗎?”

乞兒搖頭。

“他娘子是楚老爺的外甥女。”另一個夥計道:“隻要楚老爺一句話,沒有人敢進這裏的門。”

憐兒道:“大家都看到了,是他想殺了這位兄弟……”

“他是自己找死。”

沒想到六個夥計異口同聲道:“是他胡說八道,才惹禍上身!”

乞兒這時大聲道:“他說的也是事實!”

“事實?”另一個夥計笑道:“明明是丁一製造羅家堡慘案,他卻說有可能是雪月刀,你想想,羅家堡的朋友聽到這些話會怎樣想?

“如果我是羅小虎的朋友,也會宰了這個狗崽子。”他說著怒視著湯兒。

湯兒神態自若,已開始吃水餃,仿佛他們的爭吵跟他毫無關係。

憐兒道:“你們又不是羅小虎的朋友,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可我們偏偏是!”

六個夥計又同聲道。

憐兒呆了呆,驚道:“你們不是王掌櫃的夥計嗎?”

“王掌櫃的夥計就不能是羅小虎的朋友?”

憐兒忽然明白了什麽,他望著他們,神情間有悲傷,因為他發現他們每個人的手裏都多了一件武器——一把刀。

六個人是六把刀。

憐兒覺得他們的臉很陌生。

從他們的神情間,憐兒感到了一種可怕的力量。

憐兒並不畏懼,但他的心在發抖。

他明白他們已經下了死的決心。

人一旦下了這種決心,往往令對手難以對付。

六個夥計下決心死,乞兒能應付嗎?

憐兒能應

付嗎?

不管他們能不能應付,既然六把刀已經朝他們而來,他們絕不能坐而待斃!

於是,就在六把刀交織成一張殺人的網時,憐兒、乞兒也同時下了決心,對手欲置他們於死地,他們也不能手下容情。

然而,就在乞兒以最快的速度拾起雨成的劍,準備一劍擊六刀的刹那,但聽六聲悶響,六個夥計全身萎癱在地。

那飛出來的六把刀,也齊齊往回飛!

“叮叮叮叮叮叮”六聲脆響,六把刀被一雙大手抓住,然而擲在已經倒地的六個夥計身上。

“師父!”湯兒大叫一聲。

一個和尚,不知什麽時候到了六個夥計的身後,他抬手之際,斃了六個夥計,又解了憐兒、乞兒之圍。

這個和尚就是靜無。

靜無走到湯兒麵前,低頭看了看雨成,對乞兒道:“多謝你救了小徒。”

乞兒見靜無剛才出手時儀態萬方,自有一番雍容華貴的氣質,料定他不是等閑之輩,便躬身還禮道:“此人欲對小兄弟不利,小兄弟是客人,我們當然要讓他平安無事。”乞兒忽然想起了什麽,問湯兒道:“你吃了幾個水餃?”

“三個。”湯兒道:“王記水餃店的水餃果然名不虛傳,味道好得很。”

乞兒認真道:“小兄弟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適?”

經乞兒這一問,靜無醒悟道:“湯兒,你肚子痛不痛?”

靜無剛說完,湯兒臉色已變了,他抱著肚子叫道:“師父,肚子好痛!水餃有毒!”

乞兒、憐兒大驚。

憐兒將那碗吃剩的水餃倒到那六個夥計身上,不一會,凡是被水餃湯濺到的地方,衣服都被腐化掉。

水餃果然有毒。

那邊,靜無已雙掌抵住湯兒後背,口中叫道:“湯兒,導念歸一,氣沉丹田,阻止劇毒攻心!”

湯兒仍在叫:“師父,好痛!”

靜無疾伸手中指、食指、兩指,點了湯兒三處穴道,暫時讓湯兒失去痛覺。

憐兒道:“大師,對不起,水餃是我端給這位小兄弟吃的。”

“不關你的事。”靜無雙目微閉,一邊運氣幫湯兒逼毒,一邊說道:“也許湯兒命中該有此一劫。”說話的當兒,靜無的額際已有汗滴滲出,不知是功力消耗過大還是心中擔憂所致。

憐兒道:“大師,要我們做什麽,盡管吩咐。”

靜無道:“看來湯兒所中之毒甚怪,很難逼出,麻煩小兄弟找一個僻靜的房間,我得集中精力幫湯兒逼毒,否則會更糟。”

“好的。”憐兒上樓去收拾房間。

房間收拾好,湯兒和靜無馬上上來,靜無對憐兒道:“小兄弟,逼毒期間,千萬別讓人上來打攪。”

“大師放心,絕不會有人來打攪。”

憐兒下樓時,乞兒已經將六個夥計和雨成的屍體弄走,店裏恢複了原樣,好似什麽也沒發生過。

唯一不同的是乞兒的腰上多了一柄劍。

這是雨成的劍。

憐兒說:“什麽寶刀寶劍你都不稀罕,偏偏要這柄沒用的劍?”

乞兒笑道:“我剛才拿著它,好像很應手,便暫時據為己有了。”

乞兒說著,輕抽長劍,這柄劍實在沒什麽特別之處,由於它剛才割斷了雨成的咽喉,劍尖尚留有血痕。

憐兒說:“你喜歡這柄劍,可它的主人說不定什麽時候會來取回去的。”

乞兒頓住笑,還劍入鞘,說道:“隻要是我喜歡的東西,誰也別想再拿回去。”

憐兒道:“做人可不能這麽霸道。”

乞兒道:“做人有時候就得霸道點。”

乞兒剛剛說完,遠遠的有聲音飄過來:“做人是得霸道,關鍵是看你能不能霸道!”

憐兒笑道:“剛說過它的主人會來取,果然就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