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韓盛音篇(一)(1/3)

我是韓盛音,是韓家掌事人最看重的姑娘。

本來我在韓家可以有很高的地位,可以讓他們都對我俯首稱臣,畢竟在韓家實力代表一切,隻要實力足夠強,別說吩咐其他人了,就算是把他們當成狗一樣使喚也沒人敢有意見。

這些事情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可是我不能,因為我資質不夠好。

眾所周知,韓家之所以聞名天下,就是因為骨器,但顯然,並不是所有韓家人都能成為骨器的主人,隻有一些被選中的有資質的人才行。

長此以往,韓家研究出來一套方案,那就是每當一批小孩子年滿十二歲,就會被挑選出來在指定區域進行修煉,如若資質足夠強人也足夠刻苦,能夠在那一批的孩子之中堅持到最後,那就一定能夠成為骨器的主人。

所有韓家的孩子自懂事的時候起,就在等待著被挑選的日子,他們為修煉準備了很久很久,隻是為了能夠成為骨器的主人。

骨器在韓家代表了地位和實力,甚至……代表一切。

沒有人知道骨器是怎麽做成的,所有韓家人對於骨器所知道的極其有限,知道歲神,知道骨器是由歲神製作而成的。

歲神在韓家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它住在歲神洞,並沒有人見過它,能夠和歲神進行交流的隻有韓家掌事人。同時,歲神可是韓家的保護神,如果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或者非常為難的事情,隻要請求歲神就會得到一個答案,再大的苦難也會迎刃而解。

我和他們一樣崇拜歲神,一樣渴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成為骨器的主人,成為韓家的中堅力量。

所以,我自知資質不夠,就隻能付出比其他孩子多出百倍千倍的努力,這樣才能讓自己和他們實力持平。

也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總算是憑借自己的實力成為了骨器的候選人之一,接下來就是殘酷的修煉。

由韓家骨器的主人親自教授我們,起初是一些觸及的技能,比如畫符。然而我怎麽學都學不會,偏偏掌事人又那麽看重我,每當我一遍一遍地去練習畫符的時候,就有一堆孩子蹲在旁邊搗亂,一邊踢翻我的東西一邊嘲笑:“小傻子!什麽都不會就不要逞強啊,你不會成為骨器的主人的!”

那時候我還很小,但我非常有骨氣,很多事情雖然現在做不到,但並不意味著以後也做不到。我握起拳頭將他們揍得鼻青臉腫,自己也被打得鼻子出血,打到最後我簡直控製不住自己了,身體在微微發抖,甚至有人來勸和也挨了我一拳頭。

“韓盛音!”那人氣衝衝地看著我。

我也氣衝衝地盯著他。

“你為什麽要打別人?”他摸著被我捶打的手臂,眼中仿佛能竄出火來。

我揚起下巴,打心眼裏不肯服輸:“明明是他們先故意找我的麻煩,說我不行,我憑什麽不行!”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如果他們非要刺激我,那麽我隻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他驚訝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又從那一圈小男孩身上掃過:“行了,誰也別說誰,沒有到最終的考核就不要自作聰明。”

剛剛打我的那些孩子吐了吐舌頭,繼續去練習。

每次都是這樣,沒有一個人會真正地勸和,他們以為這不過是小孩子在打打鬧鬧,從來不會當真。

我卻是被真真正正地打過,從最初的不敢還手到現在誰打我一下,我就打回去兩下,他們總算是收斂了一些。

一個星期之後,有兩個人被刷下去了,隻剩下了我們三個人。

功課卻是越來越難。

我已經快要學不會了,急得抓耳撓腮,覺得以自己的資質大約練上個十年八年也不行,蹲在地上琢磨如何取得進步,猝不及防的,有人從背後踹了我一腳,我身子前傾栽在地上。

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我在長久的修習之中消耗掉了大量的力量,現在簡直手無縛雞之力,隻能一任他們對我又踢又打,我想要還手然而手臂軟綿綿的,隻能再次被他們打回來。

漸漸地,我已經無力還手…

一隻手出現在我的跟前,最初我沒有往上看,以為他是和那些人一樣,也是打我的。

可惜沒有。

他將我拉了起來,薄唇緊抿成一條細線:“你們在做什麽!”

說話不輕不重,語氣裏卻是有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那些孩子瞬間收起了拳頭,呆呆地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開始七嘴八舌地解釋:“沒、沒什麽……我們隻是在和她練習拳腳功夫……”

“滾!”

他寬袖一揮,他們眼中的驚訝瞬間變成了迷茫,然後嚇得屁滾尿流,一溜煙地跑開了。

空蕩蕩的場地裏隻剩下了我們兩個。

周圍的人該做什麽做什麽,甚至有一個人擦著他的衣角過去也沒什麽反應——似乎沒有人看得到他。

我緊張地呼吸著,仰頭望了他一眼,膽戰心驚:“你、你是……”

身為韓家人,我自然是聽過不少關於鬼魅的故事,但是在故事裏鬼魅都生得凶神惡煞,可是他劍眉星目豐神俊朗,尤其是一雙深邃的眸子,仿佛有魔力一般,讓人一眼看過去就能深陷其中。

如果說他是鬼魅,那麽他為什麽擁有如此俊秀的容顏?如果說他不是,那為什麽韓家人都看不見他?

不對不對,韓家骨器的主人是能夠看得到鬼魅的。

恰在此時,骨鈴的主人徑直走了過來,他看了我一眼:“韓盛音,你怎麽還在這裏站著?”

他的目光直接穿過了那個人,到達我的身邊。

他也看不到?

這就奇了怪了,隻有兩種可能,一者是骨鈴的主人眼睛壞掉了,二者就是眼前這個人實力非凡,隻要他不想讓人看到,那就不會被人看到。

而我能看得到他也很簡單,他隻想讓我看得到他。

一念及此,我哆嗦兩下,低了頭結結巴巴地解釋:“我我我……剛剛在想事情,我馬上去練習今天的課業!”

說罷飛也似的離開場地去了角落。

在練習術法的時候手一直在發抖,眼角的餘光從周圍掠過,發現那個人不見了,但在意識裏覺得他還在,因為總是感覺有一雙眼睛在附近偷偷地注視著我。

但我不敢說話。

等到周圍沒有一個人了,我提心吊膽地練習了一會兒火符,然而手法不對,不小心燒到了自己的皮膚,我迅速地收手對著手臂不停地吹氣,這才避免了皮膚被燒傷的命運。

已經遮掩不住了。

我幹脆鼓起勇氣說:“我知道你在。”

沒有人回答。

也是,看他那個樣子的確挺高冷。

我不知道他的底細,但是對他很好奇,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在我被很多人欺負的時候,他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心裏有那麽一絲絲的感動。

再加上他生得不錯,一眼看過去足以讓人少女心泛濫,我才剛剛十二歲,自然免不了心神蕩漾一番。

即使如此,理智還在。

身為捉鬼師,我非常明白鬼魅對於人類而言是怎樣危險的一種生物,他們擁有鬼力,秒秒鍾就可以將普通人弄死,像是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而他無疑具有強大的力量,雖然我是一名捉鬼師,也有著所謂的力量,比普通人稍微好那麽一點點,但是,這並不能代表什麽。

在他眼前,我大約和那些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所以我不敢膽大妄為。

等了一會兒依然不見回答,我哆哆嗦嗦地往四周看過去,沒有半個人影,於是問道:“你為什麽幫我?”

自從我有了記憶之後,就沒有人肯如此幫我,血脈相連的韓家人,他們對我說的話從來都是好好修習,以後你才能在韓家立足,不然最簡單的靈體都無法對付,甚至還可能搭上性命。

為我一個小丫頭出頭,他還是唯一一個。

還是沒有回答。

是不是不在了?

我的靈感力卻是告訴我他還在,隻不過如果不能集中注意力去尋找,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這個靈體……怎麽那麽難說話?

可他越是不說,我就對他越是好奇,很想知道關於他的所有事情,他的名字他的來曆,他為什麽幫我,是不是需要我為他

做什麽事情。

想到這裏,我孜孜不倦地說:“你幫了我,如果你想讓我幫你的話也可以,跟我說就好,但是你現在不跟我說話,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希望我做什麽事情。”

“成為骨鏡的主人。”

清澈的嗓音,如同山泉流過鵝卵石,流過我的心上。

他說話的聲音怎麽會這麽好聽呢……聲線雖然僵硬,但是依然非常迷人,聽來像是吃了一副藥,還想再聽第二遍第三遍。

而且他看起來和那些亡魂很不一樣,白衣飄飄像是傳說中九重天上的仙人。

我有些飄飄然了:“我一定會成為骨鏡的主人的!但是……你為什麽想要我這麽做?”

“不必多問。”

一盆涼水澆在了我的頭上,將我一顆火熱的心淋得冰涼。

是了,他這樣神秘的存在,怎麽能夠讓我窺探到他的目的?他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個遙遠的存在,像是天邊的海市蜃樓,隻能遠遠地看過去,根本無法觸摸。

可望而不可即。

我歎息一聲,還是表達了自己的決心:“我會成為骨鏡的主人,我會從這一批候選人裏麵勝出,一定會的!”

為了我自己,也為了……你的幫助。

有時候覺得我很可笑,可能是因為很久沒有受到別人的關愛了,竟然被陌生人的一個小小的動作打動了,這還是那個堅強的韓盛音麽?

然而事實上,再堅強的女子終歸也是個女子,堅強不過是沒有辦法的時候包裹在外麵的殼子而已,剝開了那層殼,裏麵還是一顆柔軟的心。

我要強,我努力,那些看不起我的同齡人都被我打了一遍,就算這樣,我也是個小女子。

如此而已。

此後我更加努力地修習,把那些骨器主人講的課都做成了詳細的筆記,隻要有時間就細細地溫習,比先前還要刻苦還要努力。

從那天之後,隻要是有人欺負我,他必然會出現,及時地將那些人打跑。

自那之後我的修習也有了其他的味道,總覺得自己的心態有點改變了,也不是單純地為了自己在修習,更多的,是想得到他的誇讚。

哪怕一丁半點。

可是都沒有。

想讓他誇人似乎特別艱難,我把每一樣事情都做得特別好,他卻隻是淡淡地掃一眼,“哦”一聲就過去了,有時候甚至什麽都不說。

十四歲那年,魔鬼般的日子過後,我真的成為了骨鏡的主人,那一天掌事人親自將骨鏡交付到我的手上,向所有韓家人宣布了這件事情,我欣喜若狂,想要告訴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兩年了,我仍舊不知道他的名字,隻是偶爾和他有交集,他也不經常跟我說話,這麽短暫的時間裏,我對他卻是產生了強烈的依賴心理。

遇到高興的事情悲傷的事情都想要和他分享,但是每次看他皺著眉頭凝望著一個不清不楚的遠方,那些話就哽在了喉嚨裏,再也說不出來。

他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習慣性地提著一壺酒嗅一嗅,他喜歡躺在樹杈之間,目無焦距地瞧著某個地方。

直覺告訴我他在等待著什麽。

也許是一件事情,也許是一個人。

每每想到這些,我的心髒都會像是被魚刺紮了一下,隱隱作痛。

我大約是喜歡上他了吧。

捧著骨鏡我心心念念他的樣子,期待著能夠在某個拐角處找到他,告訴他我和骨鏡已經建立契約了,我能夠掌控骨鏡了,我達到他的期望了!

轉了很多歌地方都沒有找到他。

失望之際我捧著骨鏡喃喃自語:“你在哪裏呢?我很想見你,很想很想……”

起先鏡中呈現出來的是我的麵容,但是隨著我的念叨,鏡中竟然出現了影像,他坐在一棵樹上發呆,憂傷從他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來,像是泉水在汩汩流淌。

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麽悲傷的模樣了,可是依然那般難過,特別想去為他分擔痛苦。

指尖控製不住地撫上了鏡麵,仿佛這樣就能觸摸到他的麵龐,一滴淚落在了鏡麵上,暈開,模糊了裏麵的人影。

“韓盛音,你在說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