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萬獨坐電腦前,猛灌烈酒,目的是把腦袋燒壞,因為他認為人們都象他這樣聰明不是好事。他一邊自酌自飲,一邊看著無意間所停住的電腦畫麵,那就是月球人類將要無可選擇的生活大環境。他抱著酒壇給電腦澆酒,給神像敬酒,滿屋斟酒,然後拋掉酒壇,點了一根煙,看著酒壇上滴答的點點滴滴酒珠很美,七彩閃爍。他複又按著火機,把那一珠珠酒點著,火轟地包裹了酒壇,緣著“酒溪”走上電腦、神像、家什,將他的這個隱身之所吞沒、燒毀。

二萬步入地下室,按下電鈕,啟動碎屍機,縱身一躍,飛進漏鬥,將那一身被酒精麻木的細胞粉碎到最小,一個細末就長成一個人,陸續便長出七億多人,分別降臨到月球上的海外各國充當國民去了。

藤野先是易名鄭重在陳憋三的隊伍中混跡,解放後又冒充和尚在五祖山的空院子裏藏身,自已給自已起的法號叫“了之”,取“天下事了也未了,何不不了了之”之意。了之和尚一會兒盼著陳鱉三施放毒彈,一會又想阻止他。他大抵就是懷著這樣矛盾的心理:了也不是,不了也不是。

八十年代,天集人民開山墾荒,寸土不饒,以致眾目盯上了五祖山頂若大個廟院,於是爭搶著推牆拆屋,夷為耕地,隻留給了之半間屋。

一是沒有香火,二是出於氣憤,了之毅然離開光市(原光縣改稱市)雲遊四海,最後在南方特區最大的都市“百裏奚市”歇腳,被市郊仙山的亞熱帶風光所迷醉,運用風水陰陽之學在一處山腰擇基,草創小廟,開始募化香火。十年後有了些積蓄,又得到老家江大橋、石佛子等官員的支持,先後貸到一千萬,建造了一座宏偉的仙山寺院。

由於房地產、開金礦、挖煤窯、辦工廠、當藝人、炒股票等輕鬆掙大錢人士的立平方式增多,陰差陽錯竟捧起了佛教行當,使佛教經濟空前繁榮興旺。這又是為什麽呢?

這是因為這類人群覺得自己的付出與所得太不對稱,付出很少,有時甚至是毫無付出就獲得了巨額收入,連自己都驚呼“混到這地步是錢攆人而不是人攆錢”,錢來得容易地自己都心虛、害怕,便自己給自己懷胎生育了一頭心魔,養在心裏,折磨自己。怎麽折磨的呢?就像孫悟空鑽進鐵扇仙的肚子裏那樣,揪著心疙瘩折磨。心魔讓這些人在富起來的同時,必定相伴產生一係列“起來”,那就是牛起來、六起來、煩起來、焦起來、急起來、亂起來、壞起來、慌起來。要命的是,根兒都連在心裏,扯得心緒象大海裏的漁網一樣,即空落又被動,跟著海水起伏波瀾,一天二十四小時嘩嘩的,靜不下一秒鍾,難受人。除非醉了、睡了。心魔還不定時地跳上心靈空間,張牙舞爪地怒吼,下達最後通牒“你要出禍事,會落報應”。在心病作祟下,便不約而同地想到請佛祖當心理醫生,通過旅遊觀光、登名山、拜古刹,最主要的儀式是撂香火錢,希圖舍財免災,買到心理平衡和平安。因為這類人最相信“錢能通神、錢通神路”,他們想像中的神也是貪汙犯,一定會收他的賄賂,放他一馬。

紅塵中都說施主聰明絕頂最會掙錢,空門內和尚也絕頂聰明而非善類,我佛慈悲刀子快,遇著寬袍大紳者猛宰,一根香六千。

寺院門店出售觀音、關公神像,施主買了直接抱回家不靈,必須由小和尚引領上山,懷著一顆虔誠的心,緣曲徑、拾石級步入老和尚的佛堂,經老和尚的手給神像摩頂開光後才靈驗,小費三百。此項業務絡繹不絕,排隊到烈日或雨地裏是煉心考驗。要煉仙丹先煉心嗎!受一會兒煉獄之罪算什麽,畢竟請尊神回家能常保平安,才不虛此行。老和尚活了一百多歲,活像神仙他弟弟,這年齡本身就是行好報好的鐵證,經他摸過的泥胎會動。

寺院廟庵如雨後春筍一樣在各地的大小城市興建起來,善男信女供奉的香火很是鼎盛。與之相對應,許多工會、私立的基督教會信眾也不少,入會簡單,舍錢不多。這大抵是人們精神追求的一麵鏡子,反映出了人們對幸福的患得患失、撲朔迷離、難以掌控的恐慌心理。

佛出身皇族,是王子,好象他那金身佛光專為富人增光添福,自不然成為富人的專利,信他是高消費,是奢侈品;基督出身卑賤,是個私生子,曆經苦難,以悲劇覺悟世人,成為窮人的救世主。所以大致形成窮信基督富信佛的信仰分工格局。

要說科學、唯物得不能再科學、唯物了,然而代表唯心思想的宗教活動卻又忙碌起來。經常看見灰袍和尚坐飛機滿世界飛,赴約開會忙得象總理一樣;老奶奶們忙完家務,飯都顧不得吃,騎上爛三輪風風火火趕奔聚會點唱歌祈禱,比小學生上學還積極。再好的安寧莫過於心靈的安寧,隻要宗教能幫人實現心態平和,那就管它唯心還是違心了。以前有主席思想武裝人民頭腦、充實人們心靈,主席一去,心靈空間都空著,不就空虛寂寞無聊得活不成了,紛紛找東西填充。先前幾十年是找錢,最後發現不行,金錢也不是萬能,花錢解決不了心理與靈魂問題,恰好趕上政策允許宗教信仰自由,便不約而同找宗教,宗教也便有了廣大市場。

好多城幾多市都在蓋寺院、教堂、修女院,冇了一樣就仿佛市長當得不好,不作為,是瞎子,看不見城市少了一件重要“肢體”似的;幾多高低貴賤人士每天都在為宗教事務操心、奔波、忙碌。凡此種種,恐怕都是當年“破四舊”時所根本沒有想到的。

廢了又興,興了又廢,這恐怕就叫人類曆史吧。廢興之間,人民便有事做,也就有飯吃。總而言之不能讓人閑著。對於百姓自己本身來說,閑著也不是好事,這就象小孩子玩泥巴一個道理:沒有泥巴玩的孩子不好哄;手裏有塊泥巴,管他捏個啥,有意義沒意義,捏捏毀毀,不哭不鬧就行了。

乘著興佛的天時之機,再加之仙山寺地處遍地黃金的特區的地利條件,每天香火旺盛得與日同輝,效益絕不亞於一座先進大型的工廠,很快還清了貸款,銀行贏利成天文數字倍增。吃水不忘挖井人,了之無親無故,上百歲的年紀,有今哩沒明哩,要錢有啥用,便把大部收入回報家鄉建設。於是,仙山寺與其說是百裏奚市的,不如說是光市的,是光市栽在金山上的一棵搖錢樹。

江大橋、石佛子等光市官員當然是仙山寺的常客,一年中開小車、乘飛機去拜山無數趟,大雄寶殿門檻都被他們踢豁了,還經常介紹帶領各省各市眾多政商界人士去捧香火。

江大橋上香上得特別勤,也許感動了佛祖,仕途便暗有神助似的,直線上升,從光市公安局長的職位一步跳上香城政法委書記的位置,很快又躍居到百裏奚市市長的交椅上。

當雲獸銜著三個人從七組的大榆樹旁飛過時,有個黑影從樹尖上跳上它的脊背,爬在上麵一個勁兒喊叫“好玩,爽”。

老江瘋瘋癲癲的,在光市城鄉沒有他沒攪鬧過的地方,但由於他兒子是大官的緣故,誰也不敢把他打服,所以他想上哪兒瘋就上哪兒瘋,到如今簡直玩膩玩煩了,玩得沒處可玩了。今天他瘋回鮑河,家家像躲瘟神一樣關門閉戶,他就挨家門上貼“法院封條”。貼到大榆樹下,想像這是如來佛的手指,便寫上“老江到此一遊”一行字兒,掏東西撒一泡以學足孫猴子那一出戲,可惜尿還沒出來稀巴巴先出來了。蹲那兒屙完了沒手紙,便學個猴兒爬上樹梢,想撕塊白雲擦屁屁。突然看見從巴家飛過來一頭怪物,正好從他身邊掠過,靈機一閃:哪兒都玩過了,就是天上沒玩過,何不……?不容多想,他縱身一躍,就撲到怪物背上,跟著一起翱遊,口中還連連大呼“好玩”。

不把目光跟著看下去,誰也猜不到老江會不會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