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安全了。”少典激動的扯著妻子的手說道。附寶並沒有說話,少典隻覺得觸手之處濕潤黏滑,定睛一看,手上竟然沾滿了鮮血。附寶的身體不斷顫動,晶瑩的瞳眸渙散開來,落滿星光的臉龐因痛苦而不停地抽搐:“少典.....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一起了。你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她的嘴角溢出了血絲,說完身體便傾倒在丈夫的懷中。

“附寶....附寶.....”少典不停地呼喊著妻子的名字。附寶依然靜靜地躺在他的懷中,美麗的眼睛再也沒有睜開,在她的後心赫然插著一枝羽箭。附寶產後身體虛弱,行動相對遲緩,盡管有丈夫奮不顧身地在她前麵為自己擋箭,但她還是被一枝流箭射中。她知道自己一旦倒下必然會拖累丈夫和族人,所以一路都強忍著傷痛前行,直到力盡而死。

少典失去了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叫著附寶的名字淚如雨下。他多麽希望妻子能睜開眼睛再看他一眼,他多想永遠陪著妻子看那滿天的星鬥,可是他所有的幻想都在妻子無言的沉默中破滅。

“少典,振作點,你的妻子已經死了,我們還是快走吧。”一隻幹枯的手掌放在少典寬大的肩膀上,歧伯知道九黎人隨時都會追來,唯今之計隻有盡快離開。

“不,歧伯,我不會再走了。聖嬰就教給你了,你快帶族人離開吧。我是有熊的戰士,我為戰鬥而生,就讓我為戰鬥而死吧!”少典拿起長劍發瘋似的向九黎人衝了過去。他心中有一團火,是九黎人奪走了他心愛妻子的性命,他要報仇,隻有用九黎人的鮮血才能熄滅他心中的怒火。

“少典,快回來!”歧伯對著少典那逐漸縮小的背影大聲疾呼。少典發足狂奔,對歧伯的呼喊充耳不聞,他那孤寂的身影片刻便在眾人的視線中隱沒。

歧伯爬滿皺紋的眼角再次滲出淚水,他明白少典一心求死,此去必定不會生還。哀莫大於心死,少典以往百戰不死是因為他心中有一個等待自己的人,他對她有過承諾,正是這個承諾一次次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現在等待自己的人已經不在,少典的承諾再也無法兌現,他的人生已經變得毫無意義。

夜,是漫長的;風,是陰冷的;人,是憤怒的;血,是鮮紅的。少典怒憤填膺,似一隻擇人而噬的野獸,手握寶劍,目露凶光,仿佛要將九黎人撕裂一般。在他的腳下,九黎人屍橫一片,血流成河。一把帶血的寶劍在暗淡的月光下閃爍著攝人的寒光。少典舉劍橫掃,劍鋒過處,激蕩起淋漓的鮮血:少典擎劍斜劈,劍光閃動,伴隨著淒厲的哀號。九黎人將少典團團圍在核心,拿武器的雙手不住地戰抖,他們再也不敢上前一步,沒有人願意用生命去招惹一隻發瘋的野獸。

“都閃開,讓我來。”一個嘹亮的聲音從高處響起,一位騎著拐杖的老者從天而降,向著少典緩緩走來。九黎兵紛紛列在兩旁為他讓開一條道路,口中恭恭敬敬地喊道:“長老。”

少典稍稍恢複些理智,抬眼望去,隻見來人白發蒼蒼,銀須飄飄,臉色蠟黃,白眉低垂,身披寬大的白袍,右手提著一根墨綠拐杖,杖柄鑲嵌著一顆灰白色的骷髏頭。身形裝束與歧伯極為相似,不同的是歧伯一身正氣凜然,而他卻給人一種邪惡陰鷙的感覺。

被九黎人稱作“長老”的白衣老者慢慢走到少典麵前,少典本能地握緊了手中的劍,劍尖直指老者。老者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眼中迸射出一道幽綠的光芒射向少典明亮的雙眼。少典隻覺一道綠光射來,雙眼立刻變的迷離,整個人也顯得木訥呆板,仿佛失去了靈魂一樣。手中的劍不由自主的放下,他完全忘記了這是戰場。他的眼中隻看到附寶的身影,隻見附寶靜靜地站在夜空下,佇立在狂亂的風中仰頭癡迷地看著天上的星星,衣袍狂舞在風中像天邊流動的雲。在少典的眼中,此時的附寶如一朵迎風獨立的雪蓮,高潔而美麗,他深深的陷入了幻境之中無法自拔。

“殺!”白衣老者陰冷而得意地說道。數不清的長槍、長戟刺向少典偉岸挺拔的身軀,劇烈的疼痛使他從夢幻中清醒過來。然而他清醒後所見到的隻是自己正在流失的鮮血和消逝的生命。

烏雲散去,月亮悄悄露出頭來,看清了大地上所發生的一切。一個不屈的戰士,他那鮮活的生命在殘酷的戰爭中褪去了色彩,不知明月能否明白他心中的哀怨?月光下,白衣老者邪異的笑容顯得無比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