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睦府,姚芷荷在國難當晚發作,痛了半個晚上生下一對雙生兒。

當時外麵戰火連天,活死人橫行。尚儀公主府已毀,她隻能避到了榮睦府。但是生母榮睦大長公主拋了她進宮避難,守在身邊的駙馬鍾品蓮。

鍾品蓮找來了手中尚有一些實權的宋顧謹,保了一府平安。

生下孩子傳來捷報,姚芷荷和駙馬抱頭痛哭。

此時離那晚已有數日。這期間榮睦府隻有一個生養過的老嬤嬤照顧。鍾品蓮實在不放心,想去宮裏求幾個幹淨的婆子什麽的回來,最好能有個醫女。

寧昭昭聽了差點從榻上蹦下來,一臉不可置信:“芷荷生了?”

墨珠低聲道:“是,國難當晚生的,兩個男孩兒。榮睦大長公主入宮之後竟一句沒提起。如今駙馬進宮來想求個醫女回去呢。”

碧芹道:“您放心吧,主子很重視這件事。”

正說著呢,外間就聽見韋玉在高聲怒罵:“你把我當什麽了!竟讓我去看婦人病!”

眾:“……”

外間,鍾品蓮隻是謙恭地笑了笑,幾乎帶著些懇求,道:“還望韋神醫能走一趟。”

顏清沅斜睨了韋玉一眼,道:“不是你去,難道是我去?婦科你也不是說不學,對方還是公主之尊,怎麽就看不得了?”

韋玉憋了半天,道:“我那婦科是學來以後照顧我媳婦的。不是我媳婦,莫說公主,便是皇後,我也是不看的!”

這小子跟著顏清沅久了,顏清沅學什麽他學什麽。

之前顏清沅學婦科,他就也跟著學了。

倒不知道他原來打得是這個主意。

顏清沅嗤笑道:“得了吧,就你這樣,竟就想媳婦了。”

“說破天也沒用,我就是不去!不就是生個孩子麽,有什麽大不了的。我說你這個男人也沒一點血腥,這麽大一頂綠帽子了,戴得舒服不?”

“韋玉!”

鍾品蓮倒不在意,道:“往事不可追,臣自當珍惜眼前人。韋神醫,公主於國難之中生子,又是雙生。這,我實是放心不下,您瞧……”

韋玉這人是不能給他好臉的,鍾品蓮這般他反而就愈發得意了,道:“我說不去,不去就不去,有本事你打我啊……”

下一瞬,暖閣的門開了,墨珠出現在眾人麵前。

隻見她利落地朝顏清沅行了個禮,道:“主子,屬下奉命出來毆打韋玉。”

韋玉:“……”

鍾品蓮:“????”

顏清沅低下頭笑了笑,道:“去吧。死傷不計。”

韋玉勃然色變。

大約一刻鍾以後,鍾品蓮領著鼻青臉腫的韋玉和幾個隨行醫女,還有一應的侍衛和經驗老道的嬤嬤出了宮。

期間鍾品蓮一直忍不住看韋玉那張臉。

韋玉磨了磨牙道:“看什麽看,妻奴。”

這時候,突然有個人從後麵叫住了他們:“尚儀駙馬!駙馬等等!”

眾人回頭一看,發現竟是墨珠。

她跑到跟前兒,看都沒看韋玉一眼,對鍾品蓮道:“駙馬,我家殿下怕這小子看病不盡心,特地吩咐屬下跟著一起去的。屬下叫墨珠,是殿下的貼身侍女。”

鍾品蓮:“……”

韋玉暴走了:“我去你的老子不看了……”

說著扭頭就想走。結果剛轉了個身,就被臉色都沒變一下的墨珠拎住了衣領拎了回來。

墨珠甚至沒回頭看他一眼。

“駙馬,我們走吧。”

“……”

而此時,殿內寧昭昭還在跟顏清沅抱怨,道:“這是親娘麽?女兒當晚發作生產,她不在一邊照顧撇了人進宮就算了,竟是到今日都不曾聽她提一句!”

顏清沅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快回去躺著。”

“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顏清沅一把抱住了她就放到了榻上讓她躺好了。昭昭回來之後有輕微落紅,這幾日一直臥床靜養。

他低聲道:“我琢磨著呢,你大約是一直這樣,沒有尊卑觀念的。不然當年怎麽就讓我上了手?”

“什麽尊卑?我在說榮睦她們母女……”

“棒槌,我告訴你,在這個世道,君要臣死父要子亡。榮睦她是大長公主,從身份,輩分,都要高於她女兒尚儀。她這一生都是要讓旁人為她流血為她去死,供奉她的一切。她是不可能會為了區區一個女兒冒險的。”

寧昭昭驚呆了。

顏清沅親親她的臉,低聲道:“當然,她這樣做,的確為人詬病。但也隻是為人詬病而已。你明白麽?”

這就是階級……

殘酷而森嚴。

寧昭昭就不說話了。

顏清沅低笑,道:“你說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如今想來當年我一介商賈掛著二品都尉的空銜,能把你騙回來,也

不是什麽巧合……”

寧昭昭眯著眼睛不說話。說實話她心裏堵得慌。無論怎麽想都覺得那個做母親的太過殘酷無情。

顏清沅卻是心情很好地吻她的脖子。

寧昭昭難耐地躲了躲,突然反應過來,然後回過頭震驚地看著他。

這小子可是被退過婚的……

顏清沅一眼就看出來她在想什麽,然後就樂個不行。他又湊過去親她的唇。

當初她看顏清沅,就跟看一朵花似的,怎麽看怎麽喜歡,從頭發絲兒喜歡到了手指頭。

可其實,他出了西南,在京城是毫無地位的。就算他富甲天下,又清貴俊美,卻也是顧勝雪那樣的女人也要嫌棄的。

誰能想到他今日會搖身一變成為大齊攝政王,而且一手掌控了江山……

在那森嚴殘酷的階級中,當年那些女人是無論如何也過不去心裏這個坎兒吧。便是庶族女兒也是想盡辦法想要嫁入高門,身份爵位便是畢生的追求。誰會主動下嫁商賈啊,那還不得讓人給笑死。

“你還挺不要臉的,平民之身就敢來勾搭本郡主……”她嘟囔道。

顏清沅笑得不行,把腦袋埋在她脖子裏,偏過頭親了親,道:“好昭昭,你是有多不諳世事?”

寧昭昭輕輕哼了一聲撇開這個話題不提。無所謂了,她其實不在乎他到底是什麽身份。

“跟你說正經的呢,芷荷那個樣子,我實在是不放心……”

顏清沅低頭吻了吻她的鎖骨和胸口,又俯下身親了親她的肚皮。

他道:“國難當日產子,我讓人為她造勢,說她的孩子是福星。畢竟孩子一降生,就大捷了。蕭佐說的。”

寧昭昭有求於他的時候總是特別老實。

顏清沅有時候覺得她這樣不好。可是又實在舍不得她每次那副乖巧又甜膩的樣子。

他仔細親了親她的肚皮,才又道:“到時候榮睦就得上杆子巴結她了。還有那對孩子也就可以洗清罪臣餘孽的汙名。你覺得呢?”

寧昭昭被他親得到處都受不了了,手都緊緊擰著了被褥,但還是掙著沒動。

她道:“我覺得挺好。可是我什麽時候能下地?我想去看看她。”

顏清沅玩味地抬頭看了她一眼,不說話又低下頭……

寧昭昭給氣著了:“顏清沅!你別這樣!你怎麽又這樣!”

先前的滿腹柔腸簡直是喂了狗啊!她當時隻覺得陪他一同死也是願意的,並且覺得這人貼心溫柔又寵她,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相伴到老海枯石爛之類的事情……

結果回來這又是一不要臉的臭大黑!

該氣她還是要氣她的!

顏清沅笑得不行,輕輕親了親她肋骨上那個牙印。

“昭昭,你想出去玩啊?”

寧昭昭氣得胸口一直起伏,滿臉不開心。

“再養兩天,就兩天,我親自送你送你去榮睦府,嗯?”

寧昭昭翻了個身不理他。

顏清沅還是很高興的,抱著她又揉又捏了半天。

寧昭昭暗暗垂淚,這貨又霸道又粘人還會咬人,當初就有兩個臭錢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怎麽就瞎了眼上了賊船……

過了一會兒他突發奇想道:“昭昭我抱你去曬太陽。”

熱死了好嗎還曬太陽……

顏清沅卻是不管她願不願意,硬是把她抱了出來。

寧昭昭這幾天都臥床靜養,陡然一見這麽強烈的光線就愣了愣。

大殿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顏清沅抱著她,笑道:“昭昭。”

寧昭昭摟著他的脖子,若有所思。

他抱著她出了門,門外的更強烈的陽光讓寧昭昭微微眯起了眼。

他立刻注意到了,然後抱著她又退了回去。

寧昭昭低聲道:“為什麽沒有宮人?”

顏清沅道:“這個點是沒有的。清淨點不好嗎?”

平時他都不假他人之手,親自照顧她的。

她想了想,道:“好。”

京城破敗,宮裏還有很多避難的貴勳。這些寧昭昭都是知道的。

可她真的沒想到一出門竟會是這樣的……

到處都空蕩蕩的,遺世而**。

仿佛之前的一切不過是她做的一場大噩夢。

顏清沅看出她神色間的猶豫,知道棒槌還是放不下。她太心軟了,人家母女不睦都要操心的,還真就放不下那些事啊。

他無奈地歎氣。

如今能想的,隻有早日安置了端王府和顏氏,才好帶她離開京城,眼不見為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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