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眼鏡一直低沉著臉,任憑額頭上那豆大的汗粒朝下巴滑落。我賊賊地偷笑著,子傑組,絕不是這幅德行。跑車的馬力一成不變,我看記速表上的指針始終指示著200碼,知道這個數字以為著什麽,相信對汽車有點了解的人士都十分清楚。關於汽車,我沒有一點實戰經驗,但雜誌上的了解,已經讓我對這東西既陌生又熟悉!車廂裏一直沒人說話,大家都在沉思,也不知道思考著什麽大事。這亦幻亦真的世界,我分不清楚此刻坐在我身邊的是人還是鬼,也許什麽都不是。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告訴過我,介於真假之間的虛數空間,是修巫之人的最高境界,那就是幻術!

我不曾知道幻術是何許境界,但深深地相信,無論是巫子國,還是無極道、青巫山,也或軒天門,他們其中一定有人達到了這種境界。但也許也不是這些門徒中人,高手,不一定加入組織。隱居山野的巫術道人,才是巫術真理的最高掌控者。我胡亂地想著,車子開始一路顛簸,我不得不打斷自己的思路,望向窗外。

車子在一條峽穀裏奔走,窗外的風景煞是漂亮。沿道的公路下是一條幽藍的水龍,一浪一浪地朝前麵飛奔而去。河道兩邊齊整的分界線引起了我的注意,放眼望去,那分界線像是人工分割出來的。離河道兩三米的地方,絲毫沒有一點植被,白慘慘的一片。兩三米之上,整齊的長著花草樹木。這條分界線分隔兩邊,像是兒時念書時畫下的“三八線”。也或許是某種神秘的力量,阻隔著這一切,讓那些植被一直不敢遇過雷池半步。這獨特靚麗的風景線牽視著我的視線,一直向前,一直向前。

繞過這條長長的峽穀,進了盤山公路。那盤山的黃泥路像是一條蜿蜒奔騰的黃龍,纏繞在半山之間,山體自上而下,通是綠色,唯有那騰飛的黃龍,與之單單不搭調。山上多為常青木,喬木也摻雜其中, 現在不是落葉時季,固然那綠色依舊尚在。高山起落,磐石跌幅,大樹成蔭,小草融融,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很難想像在幾年前那群迷失在這雪山深處的“普查人”。這個故事是我在R市聽人耳聞的,我不知道這個故事的真實性是否可以考究,但他震撼的情節和驚人的內容卻讓我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我冥冥中卻深信,十之有這麽一回事,不是有句話叫“無風不起浪”麽?!

血眼鏡看我呆呆地發愣,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起身問道:“怎麽?你對這裏的風景感興趣?”

我諾諾地答道:“是的,很漂亮。”

“不止是漂亮吧,這裏還有一個離奇的傳說。”血眼鏡盯著我手中的神燈,喃喃地說。

現在如果他要動手搶,估計我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這幫家夥可都是亡命之徒,那黑洞洞的槍眼可會毫不留情地穿透我的腦袋。我打著“哈哈”,笑道:“既然你有興趣說,我也不妨聽聽。”

血眼鏡嗬嗬笑著,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很是敏感地把他的手甩開。但聽他“嘿嘿”幹笑道:“年輕人,莫緊張,這燈對四大門派來說,那是一個財富,對你來說,幾乎沒什麽用處。而我,不,我們,隻是像借他看看,驗證一個子傑組的秘密。”

我就知道這家夥不懷好意,陪笑道:“嗬嗬,我對老兄的什麽子傑組,也或您們的什麽秘密,並不感什麽興趣。您還是講故事吧!”

“兄弟果然爽快!好,我宋天也是血性中人,絕不拖拖拉拉。”血眼鏡拍著大腿激道:“好!哥哥就先陪你講故事。”

我在心裏苦叫:“丫的,像你老這麽豪爽的人,冰某還是第一次見啊。這還不叫拖拉?那真正的拖拉怕是得跟唐三藏比擬了。”

宋天諾諾地講述著,剛道出幾個字,我就聽出來,那是一段關於“西涼山”的往事。而這個往事與我道聽途說的那個居然一模一樣,雖然不是出自同一個人的嘴裏,但是故事的情節和離奇的內容完全一樣。我愈來愈深信,這個故事的真實性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

“半步屍”、“冰蝕蟲”的的事情再一次被另一個人提起,葉忠一行亡命在茫茫雪山之上,繼續演繹“普查人”離奇的傳說。

慘白慘白的天空,忽地從雲層深處冒出一輪血紅的太陽,火熱火熱地照射在冰凍的人們身上。眾人雀躍般歡呼起來,大讚“阿拉真主”的仁慈,罵是罵了,那老人家好歹也還做了件善事。這陽光暴曬之下,暖暖的,直暖人心扉。

大家正高興,紮西一抬眼見那血紅的太陽,臉色“唰”地就白了,大叫道:“阿拉阿拉,叫你們別罵的嘛。完了完了……”

眾人不解,愣著望向紮西。紮西崩潰地叫著:“看嘛看,看嘛看,快跑了啦!再不跑這山體該塌了。跑啊!跑啊!”

眾人還沒反應,繼續沉醉在暖日的溫射下麵。紮西急了,匆匆揀起地上的裝備,拉過清涼,朝山體的另一端奔去。葉忠和毛子雖然不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麽,但經過這麽多離奇恐怖的險情,這紮西絕對是不會開玩笑的。二人背起探險包,操起八一杠,跟著紮西的腳步,飛奔出去。

四人又是一陣狂奔,剛奔到山脊之上,忽地後麵“轟隆”醫生巨響,待眾人回頭。媽呀,剛剛大家矗立的山體,化成滾滾白霧,宛如一條銀龍,直衝雲霄之上。剛剛還是一條淺淺的峽穀雪山,現在陡然一下變成了深不見底的幽穀。那騰起的白霧,霎時間化成一陣冰雨,“唏哩嘩啦”地灑落下來,砸在眾人頭上,立即起了豆大的血包。暴雪夾雜著拇指大小的冰雹無情地傾砸著山脊上的每一個人,眾人迅速取下背包擋在頭部之上,“轟隆”的巨響不絕於耳,震得山體簌簌打顫。

四人驚詫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木訥地呆著,如果剛剛不是紮西的責罵,大家怕是繼續享受著那陽光的沐浴,現在屍骨都不知道寄存在何處了?眾人感激地看著紮西,紮西擺擺手,不再理會大家。獨自從背包裏拿了白紗帳,平鋪在雪地之上,雙腿直立在白紗帳前麵。麵朝著西涼山之上,雙膝微屈,鄭重地跪下,身子和雙手伏地。麵部緊貼於白紗帳之上,開始禱告:

“美麗善良的阿拉真主上神。阿拉的子民永遠感恩於阿拉真主的善德,阿拉的子民永遠追隨阿拉真主的真身,阿拉的子民永遠永遠在阿拉真主的庇護下成長。阿拉的子民感謝阿拉真主的開恩,祈求阿拉上神的子民幸福安康!阿拉多拉。”

紮西大跪著,磕了七八個響頭,直把雪地裏磕出來一個大坑。紮西方才站起身來,衝大夥笑笑,那兩排潔白的牙齒便**出來,很是整齊。“這是我們族落的祭拜儀式,望各位勿怪。”

大家作了一個擺手的動作,雙手攤開,笑而不答。

紮西也陪大家傻笑著,似乎是在以這種方式慶祝死裏逃生。眾人在地上鋪了棉紗,那棉紗是部隊上的軍用物品,絕對的好東西。不但能吸收太陽的熱氣,還能隔離防水,八毫米徑口的半自動步槍一槍都打不穿它。可見當初國家對人口普查的重視性!四人坐將上去,望著天空中的血紅色的毒日傻了。這玩意,曬在身上暖暖的,怎麽的就不是個好玩意呢?

紮西解釋說,這雪山原本就不穩定,是積雪堆積而成。在雪山上行走,最見不得青天紅日,那紅日的暴射最毒。強溫之下,山體便會迅速解體,冰川融化,幾乎在幾分鍾也或十分鍾後山體便化為烏有。如果剛剛大家跑慢了幾秒,那就隻有葬身雪穀了。先前祖輩們進山,就是貪圖陽光的暴曬,結果山體融化,從此沒了蹤影。紮西說這樣的天氣也是很少出現的,除非是有人得罪了阿拉真主。

一路上,紮西像是上天派下來的真神,總是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讓大家死裏逃生。這次又救了大家,眾人對紮西更加佩服和神往了。紛紛開口誇獎,直把紮西說得麵紅耳赤,緊張道:“不不不!我沒能做好,沒能做好啊。老者,老者我沒能搭救,罪過罪過啊。”

大家紛紛勸說,說這事也怪不得他,紮西還是很內疚,嗚嗚地哭了半晌,大家也跟著抹淚。這一哭起來清涼就不得了了,哇哇地大哭著,後來紮西不哭了,跟著大家去勸清涼。清涼身體沒幾人這麽強壯,哭得昏死了過去。大家又是掐人中,有人捏虎口,咋咋呼呼弄了半天,清涼算是醒了。眾人才舒了口大氣,幽幽地坐在哪裏,各自想著心事。

原本進山的一路人馬,就在轉瞬間折損了大半,這“普查”之路該如何進行才是?大家合計了下,反正時間都已經耽誤了,不如就地休息幾天,再朝雪山深處進發吧。紮西說紅日不退,這雪山是進步得的,根據地形觀察,這附近好像之裏才是隆起的山穀,是最安全的。大家也很無奈,時間雖然催得緊,但紮西的身體情況是不容樂觀的。雖是醒了,但還發著高燒,嘴裏諾諾地喊著“師傅”,身子忽冷忽熱。怕是如果強製進山,清涼這條小命就算盡了閻王殿了。

注意既定,紮西說是去弄些吃的,葉忠和毛子要跟去,紮西不可,二人都留下來照顧清涼了。紮西便一頭紮進了茫茫雪野之中。二人閑下來,無聊地拉扯著閑話,照顧著清涼,自是無從細說。

但說那紮西進山去弄野味,自己雖然不吃,那青稞麵煎成的饃饃,自己還帶了一大堆,十天半月那是餓不到自己的。但城裏人就不一樣了,這饃饃若不常吃,那是吃不慣的。比啃80年代的窩窩頭還難下咽的,那幹幹的青稞麵饃饃,像是一座小山包,不小心就卡在喉嚨,如果沒水,就等著活活噎死吧。

紮西背著父輩遺傳下來的古矛,手裏端著弩箭,一路小心地行著。走了不遠,雪峰一轉,來到一條不算很深的溝壑麵前。順著溝壑過去,但見裏麵白骨累累,像是某些動物集體自殺的痕跡。紮西有些震驚,山林雪峰之上,見到白骨倒也正常,但一下子見到這麽多的,倒還是頭一次遇見。紮西細細地瞧著,小心地挪著步子。

那白骨有新有舊,均沒有一點皮肉,連那麽零星的一丁點血跡都沒有。愈往深處走去,紮西愈感覺到陰深沉悶,這玩意看著看著這麽愈來愈像“半步屍”?莫非這附近也有“冰蝕蟲”?

這個念頭也湧上心頭,頓時呆了,就在不遠處,密密麻麻的白點正在骨頭上蠕動。嚇得紮西大叫著撤腿就跑,那黑水呼啦一聲就緊跟上來,白點急速蠕動,很快地追將上來。紮西一路奔著,在腦子深處尋找著“半步屍”、“冰蝕蟲”的定義與釋疑辦法,辦法?該什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