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被推開就見門板後佇立著一個高大的黑衣銀發青年,他冷漠地掃了我一眼後目光停在了我身邊的女孩身上。

g。她脆生生地叫了他一聲,對著這個她隻到他腰際的男人揚了揚下巴,笑容飛揚。

秋小姐。他亦不卑不亢地對著她欠了欠身子,側開臉示意我跟著他走。我在那句秋小姐中抽出神來,緊跟上他大步邁開的步伐。

真是相當溫和的名字呢。

這棟宅子極大,我跟著g走上冷硬木板鋪置的樓梯,經過漫長的走廊,一邊是裝飾華美的落地窗。透過光色和蘊的玻璃,能看見下麵被五彩斑斕的花色充斥的花圃。

這分明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富人家的宅院,為何會被外界說成是與地獄相交織的地方

與我生活了六年的醫院病房相比,周圍的光線撒下來時即為明亮,暖徹心扉的感覺撲麵而來。這裏與我想象中的主宅差距之大,令人咋舌。

究竟是哪裏錯了

我凝視著前麵男人特意走在陰影中的偉岸身板,暗暗地想道。

走到拐角第二個門時g終於停了下來,門邊冗雜的花紋顯得尊貴又暗沉,相互纏繞的藤蔓緊緊地揪住了我的心髒。我感到了從所未有的緊張,連第一次握槍的時候都沒有這種喘不過氣的感覺,莫名到讓人心悸。

直到多年之後,當我知曉了一切亦選擇了更加堅定地繼續走下去的時候,我才明白過來。

那時的緊張和心悸根本就是血液深處在你降生之前便一直一直都存在著的東西,無法逃避更無法被遺棄。

推開門走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巨大的辦公桌和桌後大出常人體型不止一倍的黑皮轉椅。此刻它正背對著我,遮擋住了上麵坐著的人的全部信息。我趁那位先生還未開口的空檔飛快掃視了一遍屋內,相當複古的設計,不遠處的窗框上厚重的簾布垂下細密的流蘇,隻有一小部分的窗戶沒被遮掩,光線覆蓋了一角。

你和他們不一樣。

這便是那位先生對我說出的第一句話,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低沉卻格外有力,沒有泄露任何發聲者的情緒。

卻壓得我渾身一顫。

你和他們不一樣。

我迅速恢複冷靜,解析著他一句話裏究竟想要表達什麽。

但小腿處止不住的顫抖卻暴露了我全部的心底。

怎麽回事

明明根本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感到害怕的

我到底在害怕什麽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天衣無縫了過了幾秒後,他慢悠悠地拋出一個問句,語氣之淡薄令人不安。

我咬了咬牙,狠下心說道,我不明白,先生。

不明白他語線沒有任何的上揚,到窗邊去看看吧。

我將信將疑地順從了他的指示,來到窗邊向下觀望。出乎意料的景象就此鋪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幾百米遠處的滑梯和草叢,相互遮蔽卻是說不出的和諧。

難道他都看到了

我去扶他女兒的那一幕

跟之前那些相比,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他聲線平穩,透露著可以將人拉入穀底的魔力,但知道自己敗在哪裏了嗎,

我飛速旋轉的大腦用不同方法解析著他一句話可能涵蓋的各種含義,但不論我怎樣擴大範圍,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了一個方向。

你沒有徹底的融入這裏啊。轉椅轉動的聲音,伴來他一聲嘲諷的歎息,f

突然之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轉椅上的男人後半句話卡在了喉嚨口,開頭的發音讓人聽著不甚清晰。

我在這突兀的靜默中抬起頭來,在原先的被暗色係占據的視野裏辨清了他的容貌,隻覺得心下一驚。

與我之前想象過的滿麵胡茬的大個壯漢完全不同,麵前的男人長得相當清俊,好看的眉目之間是個深深的川字,一雙漆如星辰的子眸黑的沒有任何雜質,仿佛瞬間便可將人吸入萬丈深淵。與他女兒的清亮截然不同的是他眼中的幽深像是要蔓延到另外一個地方。

心尖一動。

這個男人的回身觸發了我回憶裏母親淺笑柔然的模樣。

很帥喲。

遙遠的曾經,她如是說道。

你的爸爸呀,有著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好像隻要他看著你,就會把你吸進去。

是巧合吧。

不明白自己的抗拒和肯定從何而來,我在心中默念著讓自己靜下心來。

一定是巧合。

他似乎是在驚訝,又像是在隱忍著什麽,黑潭般的眼裏明晰地倒映出我稚嫩到不行的臉龐,未曾眨眼。

仿佛過去了半個世紀般長久的時間,他緊抿的唇線鬆開了些許,沉聲說道,留下來。

我震驚地看著他。

你通過考驗了。他依舊是看著我的臉,沒有移開一毫。

什麽

我內心中打了無數個問號。

先生,我不理解

寵辱不驚。他終於將他那執著的視線移開,落在我身後的那抹光線上,你做的很好,所以可以留下來。

我看著他逐漸隱退到陰影中的上半身,心中的疑問更大了。

剛剛他那番差點讓我以為自己身份暴露的話其實是考驗

他明明還要繼續說下去卻在正麵看見我後改變想法了他其實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那為什麽不僅不戳破還要把我這個危險分子留在主宅裏

我壓下心中的各種問囂,打算順其自然,於是冷靜地開口道,那我的任務的是

他黑不見底的眸子再次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而我也強撐著讓自己與他自然地對視。

以我女兒玩伴的身份,保護她。他聲線暗啞,頃刻間流露出之前不曾有的疲憊,我看過你的體能成績,你能勝任的。

我已經不知道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才好了,剛才的一番腦力轟炸再加上現在的重磅炸彈無一讓我接受不能。

這忽然的轉折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竟然放心地要把自己重要的人交到我這個臥底的手裏

先生,我克製住語線裏的顫音,詞不達意地問道,您怎麽會這麽信任我

他揉捏眉間的手指一頓,黑沉的眸光抬起後是我一臉的驚愕,我說過了不是嗎

截然相反的溫和嗓音,臉上還夾雜著極淺的笑意,那分明摻雜著比任何言語都深刻的感情。

你和他們不一樣。

如甚清明地映射著我的臉龐。

你和他們不一樣。

你和他們,不一樣。

那時的我還過於幼稚過於自大,隻是一味地認為這是他敷衍我的理由所以沒有去深究。卻不想,如果那時候自己仔細去尋找他話語背後的隱藏的深意的話,或許我日後就不會在不屬於我的泥潭裏陷得如此之深,至此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