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詭異的靜

“七星琉魚陣”出自奇門遁甲,旨在利用地脈中的七個周轉地氣的關眼,來達到循序漸進、變化無窮的效果,隨之被人為地改造,以七間墓室建成半生半死之局,名為“七星連環陣”,最利於護衛貴塚王陵。而後世的“七星疑棺”、“七星朝陽陣”、“七星踏月法”等等,皆由此出。

我、周星和蘇芹三人被困的墓室,正為這種七星之局,原本還以為眼下再也難逃此劫,周星卻認為石台之處定有活路。他舉著手電筒查看半晌,就以指骨敲了敲石台上的青銅大棺,對我們說:“過來,要出去了。”

蘇芹見他敲著銅棺,知道周星的意思是那口銅棺是逃生的關鍵,奇道:“剛才這銅棺已經被大蟒蛇撞過了,上麵似乎並沒有什麽機關呀。”

周星沒有回答蘇芹,而是縱身一躍,跳到了石台上,對我們說:“把棺材推下去。”

我先前也曾揣測過這間墓室的名堂,也想過要將銅棺推下石台看看,但由於擔心此舉會再次觸發什麽殺人的布局,所以不敢輕易嚐試,此刻聽得周星說出了這個方法,頓時就想到了周星的推測應該和我大致相同,頓時沉吟半晌,暗自嘀咕道:“原來如此。”

蘇芹對我們說:“這間墓室已經沉下一截了,要是再讓這口銅棺砸下去,搞不好整間墓室都會塌的,你們想被活埋嗎?”

我對蘇芹說道:“蘇小姐,這倒是你多慮了,這間墓室連幾千年的地氣都衝不垮它,小小銅棺又能奈它何?這間墓室定是極為堅固,否則隻剛才那塊掉下來的巨岩,就可教我們死無葬身之地了。俗話說得好,置於死地而後生,老周的意思,是想讓這口厚重的銅棺再把墓室砸下一截。”

蘇芹皺了皺秀眉,問我:“你們怎麽能斷定這樣做能讓我們逃出去?”

我對蘇芹說:“我從知道這裏是七星陣局開始,就已經隱約猜到,這間墓室應該是七關中的第一關:取赤金以鎮天樞。這座石台在墓室的正中間,應該就是七關中的天樞位,青銅屬金,正好可以鎮住天樞。我們先前都想錯了,這座石台沒有在機關中起變化,並不是因為它的地基牢固,而是因為它被這口銅棺壓著,銅棺和地氣相吸,所以才牢牢夾住了這座石台,否則,這座石台要是固定死的,那七間墓室如何能轉動?”

蘇芹思維敏捷,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對我說:“銅棺給石台的作用力是向下的,那麽地氣給石台的作用力就會是向上的,銅棺一落,這種平衡勢必就會被破壞,所以到時候墓室會下沉,石台反倒會上升,從而交錯移動之下,就有可能會露出出口,是這樣嗎?”

我聞言輕笑道:“蘇小姐真聰明,一語中的。”

蘇芹冷哼了一聲,對我說:“我哪裏聰明了,分明就是你們這些盜墓賊厲害,難怪古今中外多少堅固的地下王陵,都逃不出你們的毒手。”

我見她咬牙切齒的,擔心她要再說下去,就非把我的祖宗給罵了不可,當下擺擺手道:“還是先別討論這個話題了,出去要緊。”

說罷,我和蘇芹便也爬上了石台,同周星聯手推動銅棺。好在我們三人都是練家子,力氣不小,否則要換做三個普通人,恐怕還真推不動這麽重的東西。饒是如此,我們也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足足推了好幾分鍾,才把這口銅棺從石台上推了下去。

黑暗中隻聽得哐當一聲巨響,當下整間墓室再次發生了震動,不出我們所料,此時墓室又緩緩下沉了一米,石台也往上拱了十多公分。待一切平靜之後,我們便又舉起手電筒往四周查看,這時,就見石台對麵原先被封死的那個進入地宮的入口,此刻已再度門洞大開。

三人見到此景,均是一陣大喜,當即紛紛跳下石台,自洞中蜂擁而出。

剛走出幾步,蘇芹忽然把我們攔下,說道:“走到這裏是不是已經超脫出那個什麽七星陣的範圍了?我們不是應該追擊‘黑紐扣’的嗎?他們還被困在七星陣的其他墓室裏吧?”

我說:“照剛才的情況來看,‘黑紐扣’裏的那個女孩不簡單,我看這七星陣也困不了他們多久,他們最終肯定能逃出來的。倒是咱們的同伴們,他們極有可能也走進了七星陣,咱們與其去找‘黑紐扣’算賬,倒不如先去找油子他們,助他們脫困,快些跟他們會合起來再說。”

這時周星突然對我說道:“不必了,那部分人中也有盜墓高手,七星陣也困不住他們的。”

我聞言暗自奇道:那部分人中也有高手?周星指的難道是油子?不至於啊,雖說油子的手段不淺,可那些人中熟知奇門的就他一個人,勢單力薄的,恐怕還難以想出破陣的法子。既然不是油子,那又會是誰呢?難道是他?

想罷我忙問周星所指的高手是誰,誰知周星卻是閉口不答,隻是有意無意地看了蘇芹一眼。我見狀,心中已經隱約有了答案。先前在殉室外邊的時候,我就曾注意到周星盯著蘇芹手下的那個實習生,高業雄。看來周星所指的那個高手,八成就是他了。

看來周星也並非不知人情世故,反倒是細膩得很,此刻蘇芹能相信我們已經很難得了,又怎能輕易在蘇芹麵前揭高業雄的底?這高業雄藏得如此之深,想必是個心機極重、城府極深的人,像這種人,想要騙取蘇芹的信任那是輕而易舉,否則蘇芹此行也不會帶上他一起,我們這兩個被蘇芹認為的“壞人”要是在她麵前說高業雄是盜墓高手,她肯定不會相信我們,反倒會認為我們這是在挑撥離間。

於是我也就再也絕口不提這件事,順著周星的話假意對蘇芹說:“也對,憑油子的手段,他們肯定能從七星陣裏走出來的。蘇小姐,我看咱們最好是先進入地宮,占個‘先入為主’的先機,也好找機會伏擊‘黑紐扣’那幫人。”

蘇芹聽我說油子可以帶著其他人破陣,又對追擊‘黑紐扣’十分心切,便也點頭同意,暫時先往前走,進入地宮再說。

三人便又繼續往裏前行,此處是一條筆直的墓道,可以看見前方不遠處有個極大的空間,周星打著手電筒,握著匕首在前方探路,我和蘇芹則是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後,這樣一來,即使突然發生了什麽危險,也不至於三個人同時中招,陷入絕境。

走著走著,我忽然有點擔心油子等人的安危,他們還不知道高業雄是隻“內鬼”,要是這孫子突然做出什麽危害大夥的舉動來,那他們當真是防不勝防。不過隨後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真是多慮了,油子和艾霞也不是省油的燈,況且旁邊還有個李翔,諒這高業雄再厲害,也不敢輕舉妄動才是。

胡思亂想間,我們三人就已經穿出了墓道,進入了一處極其寬闊的空間。這地方是一個略加修鑿的洞窟,跟進入古墓前所走的地形極為相似,但地勢較低,須得拾下好幾級台階才能進入其中。

蘇芹用手電筒往底下照了照,對我們說:“很奇怪,按理來說,這個地方應該會是氣井才對,古人說,“蜻蜓點水,一點再點”,這氣井是必不可少的墓局,可這裏怎麽會是一個大洞窟?”

我對蘇芹說:“看來你們考古的也有兩下子,能看出這裏應該挖氣井。但是你可能不知道,其實咱們眼前這個洞窟就是一個氣井,這座王陵的規模那麽大,光靠尋常的‘六尺井’,肯定是透不了氣的。不過,這氣井也他娘的太大了,什麽蜻蜓點水?就是蛟龍入海都沒這麽大的動靜。”

蘇芹光待見我第一句話了,瞥了我一眼道:“你別看不起考古工作者,考古先輩們對世界做出的貢獻,那可是無法用巨大來形容的。倒是你們這些盜墓賊……”

我見她又要罵盜墓賊,腸子都差點悔青了,心想自己真是逞一時口舌之快,忘記這女人的文物情結比山高、比海深了,隻怕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我們這些倒鬥的手藝人,現在還是少惹她為妙。

於是我趕緊點頭說:“是是是,考古是一個偉大而又高尚的職業,她把文化傳承帶給了世界,把曆史真相帶給了人民,我們雖然是盜墓賊,但對考古者還是非常崇敬的,在對待曆史這方麵,不能否認考古者為世界帶來的貢獻,以及考古者們發掘曆史的能力,我剛才說錯話了,我在這裏向全天下的考古者賠罪。”

蘇芹聞言這才肯罷休,說道:“這還差不多。”

說著話,三人就下到了洞窟底部,我們打著手電筒四下裏查看,發現周圍空空蕩蕩,除了在正前方有一個洞口之外,再無其他事物。我感到很奇怪,心想怎麽出了七星陣之後,接下來遇到的布局會這麽簡單?難道還真能一路無阻地走入地宮主墓室不成?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往往真正危險的東西,都會隱藏在看似平靜的背後,隻有萬事謹慎,才能百戰不殆。周星和蘇芹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此時三人均是走得小心異常,留意可能出現的任何風吹草動。

蘇芹之前聽我說亞神女王會使臠術,有些不太願意相信,此刻行走在這個空曠寂靜的氣井中,不免就胡思亂想起來,問我:“龍秋,你說那個亞神女王會妖術,那麽你和油子中的詛咒,會不會也是‘臠’的一種?”

我搖了搖頭,對蘇芹說:“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這玩意邪門得很,不過聽油子說,他懷疑這或許是那頭三眼石獸的眼睛裏裝著一種含有特殊性放射物質的礦石,我們身上的詛咒,可能是被輻射過後的反應。”

蘇芹聞言兀自點頭,說道:“這也不失為一種解釋,總之我覺得這世上所謂的邪術,應該都是利用一些我們意想不到的科學知識來施展的,包括物理、化學、生物學等等,所以,咱們如果碰上了這些東西,那都先不要自己亂了陣腳,好好想想這些東西究竟是怎麽回事,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出解決方案。”

我聽蘇芹說著,忽然發現前方的洞中隱約有微光傳出來,頓時大奇,同其餘二人對望了一眼,隻見蘇芹的眼中也是盛滿了驚訝,而周星卻仍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我總覺得周星的臉色很差,就對他說:“老周,你有機會真應該好好休息休息,你的臉色太蒼白了。”

說罷我又道:“前麵那抹光線有點不對勁,搞不好還有什麽人在那邊,咱們都當心點,走過去看看。”

於是三人慢慢從氣井中探出石洞,發現前方又是一條筆直的墓道,那道微光徑直自前方傳來,但卻顯得忽近忽遠,實在是無從判斷其光源究竟還和我們隔著多少距離。我對二人說這道光線多半是從地宮深處傳過來的,沒準光源就在主墓室裏,離咱們這裏肯定還有不短的距離,所以還是先別冒冒失失地衝過去,我總覺得越往裏走心裏越不安。

蘇芹看了看兩邊,對我說:“這條墓道的防腐蝕措施做得不是很完善,而且石磚砌得也不太嚴整,不像是會存在機關的樣子。”

我對蘇芹說道:“恰恰就是因為這樣,才使我越來越擔心咱們的處境,前麵那間殉室尚且還在地宮範圍之外,就已經用了七星陣這等布局,要照這樣看來,後麵的路應該越來越難走才對,怎的能讓咱們一路暢行無阻地走進地宮?”

蘇芹說:“你說的是有道理,可咱們確實再沒有發現什麽防盜的東西不是嗎?古代人的心思,本來就是今人無法理解的,咱們小心點就是,我看前麵地形複雜,正好可供咱們埋伏,等‘黑紐扣’那幫人過來自投羅網。”

我聽她說得有理,也隻好點了點頭,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繼續協同前麵的周星探路,繼續往深處摸進。

這條墓道同樣很短,也同樣很安靜,我們三人徑直穿出,便進入了一條更大的洞道中。這條洞道有些彎曲,從坑坑窪窪的地麵,以及嶙峋怪異的石壁上可以看出,這個地方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地底空間,而且並未經過任何人工修飾,看樣子仍然不會存在什麽大陣機關。

我越發感到不妙,隻覺得這一片寂靜到詭異的空曠背後,很有可能會存在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凶險,甚至是陰謀——無可辯駁,我的確是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而那道一直出現在我們前方的微光,卻仍舊以尋常的亮度,遙遙在我們三人前方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