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唯一的弟子逼出山海秘境?”周繼君眉頭皺起,轉臉問向覆海宮主,“為何?”

覆海宮主臉上飄過一絲古怪,略一猶豫開口道,“君公子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妙,此事牽扯太多,乃是山海秘境的大忌。”

周繼君沒再多問,心底卻思索開來。這覆海宮雖然早就開始在七州布局,可如今看起來它勢力隻限於炎州地界,否則又豈會不知羅刹和自己的關係。不管它所圖為何,總歸需要有人將它們的勢力帶出炎州,而自己恰好符,這便是所謂的利害關係,否則僅憑自己假借平天傳人的身份,又如何能夠借得它的勢力。

兩人各懷心思禦著海風落下島嶼,早已守候在此的弟子將他們迎入宮中。覆海宮占地極廣,雖不如京城皇宮般巍峨雄渾,可玉壁金柱,無數奇珍異寶鑲飾其上,富麗卻不顯庸俗,好似傳說中的龍宮一般隱隱透著幾許神秘氣息。兩人來到一處偏殿,分賓主而作,自有下人端上美酒蔬果置於案前。果籃般大小的夜明珠將一地的綠寶石映得幽幽發亮,光華如漣漪蕩起碧波流轉於殿柱間,似影飄渺。

覆海宮宮主舉起酒盅輕抿一口,目光飄過沉吟不語的周繼君,輕歎了口氣道,“老夫姓幽名野,原本是覆海大人手下的家將,在大衍三萬年那場大戰中被重傷,**斷絕生機,卻被覆海大人以逆天神通奪取千年海蛇助我重塑身體,雖得以存活,可一身修為從此止於通天境界,再無進展的可能。那場大戰,君公子應該也知道吧。”

感受著幽野如針刺般的目光,周繼君心思疾轉,微微一笑開口道,“當然,那場大戰可謂是慘烈空前嗬。平天大人於積雷行宮鏖戰強敵,卻因玉妃緣故停戰一天,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此等風流傾絕萬世,當浮一大白。”

聞言,幽野眼中最後的疑慮盡皆消逝,他舉起酒盅仰頭灌下,隨後抹了抹嘴角哈哈一笑道,“的確,平天君聖可是那幾位大人中第一風流人物,當年天上地下軍閥混戰四大部洲,強者如雲,可又有誰不知平天君聖的大名。”

眼見幽野眸角飛起幾分醉意,那四大部洲的往事被他漸漸道出,周繼君心頭一喜,不動聲色地開口道,“這麽多年過去,也不知那幾位大人如今怎樣。”

“哼,若非當年那人蛇鼠兩端,我們又豈會喪失大好局麵,不提也罷!”幽野恨恨地咆哮道,反手將酒盅摔在席案上,耳朵邊的兩條細蛇似被他的怒氣所怯,撲棱著翅翼向一旁伸著脖頸,慌亂無比。

叛徒?周繼君目光沉凝起來,手指輕輕敲擊著幾案。看來平天、覆海等人雖然落敗,可卻保全了性命,否則又怎會在七州留下根基。

“幽宮主緣何會來七州?”沉吟半晌,周繼君微微謹慎地開口問道。

“那場大戰後各位大人各奔東西,我本應隨覆海大人前往幽冥之海,可修為太低生怕扯了大人後腿,於是便請命來這七州,在此立下我覆海一脈的根基。”幽野深吸一口,望向遠方,臉上的酒意漸漸消淡。

“那宮主今後有何打算,關於眼下這亂世之局。”

“你又有何打算呢,君公子。”

兩人目光相撞,嘴角都漸漸揚起,同時張口大笑起來,可其中的意味卻是各不相同。

“君公子前來尋那化心,並以神位套之,不知是何用意?”良久,幽野止住笑聲,深深地看向周繼君,目光閃爍。

“化心手下的龍鯨兵驍勇善戰,水性甚佳,我欲請他日後助我從水道奇襲京城而已。可惜,這番布置卻被幽宮主大亂了。”

周繼君笑著揮袍拾起酒盅,輕抿一口,眼角餘光透過袍袖掃過一臉猶豫的幽野。

“無妨!”幽野大手揮起,眼底溢出一絲精光,“炎州原本被他所占的勢力已有大半被我收入囊中,至於效忠於化心的龍鯨兵其實,他並未死透。”

周繼君神色一變,手腕微顫,酒水晃動幾欲蕩出酒盅,被紫君執掌的封神天書再次搖晃起來,仿佛知道了什麽般急欲告知。

“適才我隻是使了一個小手段罷了。”幽野微微笑道,“修道之人隻要心神不滅,就不算完全死絕。而在此之前他已經煉化了神位,**雖被我毀去,可神魂盡皆保留在神位之中。假以時日若想用他,隻需重塑身體即可。”

“這樣一來他的修為當毫無進展了?”

“應當如此。”幽野冷冷說道,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君公子竟想奇襲京城,看來所圖甚大,不知公子身處哪方勢力?”

“雲州,北疆王。”周繼君想也沒想開口答道,炎州之行過後,他便會回轉助百裏雄奪取雲州,到時候天下人盡皆知,也就不算什麽秘密了。

“雲州?”幽野微微驚訝,隨即沉思片刻道,“炎州和雲州分立七州南北,君公子千裏迢迢前來炎州布局,嘖嘖,真是目光長遠。你這般手段倒很像當年以詭道謀算天機的通風君聖嗬。”

聞言,周繼君微微一怔。通風君聖莫非就是著出《與天謀道》的那個通風居士?這麽多遠超仙神的強大存在匯聚一堂都隻得到個落敗的下場,無數年前的那場大戰中,他們的對手到底是誰?莫非是天宮?

“宮主還未和我講明你的意圖呢?”放下心思,周繼君抬頭說道。

“我的意圖還不是和公子一樣嗎?”幽野有些錯愕地看向周繼君,頓了頓開口道,“我們立足於七州,不就是為了將來各位大人們率領大軍重拾江山做準備?這七州無比靠近四大部洲,卻又不被仙神和四大部洲的勢力所重視,正好用來積蓄實力。亂世出人才,可以補充弟子,而山海秘境中資源緊缺,也可趁著亂世出去劫掠一番。”

“僅僅如此嗎?”周繼君凝視著幽野,不置可否地開口道。

輕笑兩聲,幽野輕撫著耳邊的細蛇,目光漸漸變得悠長而深邃。

“從前的亂世隻是如此,不過,今次既然有君公子在,我們大可放開手腳大幹一場。”

“公子相助那北疆王,自然是想幫他奪下國祚,以其為傀儡將這七州收入囊中。如此甚好,甚好啊,哈哈哈哈”

周繼君脊背陡然一涼,心道不好。他原本隻想借覆海宮之勢,不曾想這老人的野心如此之大,竟想借他之手吞下七州。如此一來,卻是引狼入室了。

就在這時,幽野的笑聲噶然而止,有些尷尬地看向大殿門口。

白影飄來,泛著幽香走進流光溢彩的大殿,卻被水波般的碧光籠罩其中,飄渺朦朧。

周繼君抬起頭,望向走進大殿的女子,表情陡然凝滯,隨即心髒一陣狂跳。

白衣素履,長發飄颺不帶一絲煙塵,若隱若現於光暈中如秋月般恬靜美麗的麵龐熟悉無比,將周繼君拖回了流轉於夢中的梨花魚塘,那個占據自己心底深處的那個女子正一步步地從夢中走出。

“啪!”

酒盅跌落,黃湯灑於一地,周繼君顫抖著脊背,失態地喊了出來。

“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