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寧小丹醒來,發現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窗外天還蒙蒙亮,有那趕早路的客人,已經喧鬧著背了行囊上路。

寧小丹頭腦一清醒,便翻身爬起來,來到隔壁自己那間房門口,抬手便敲門。

好半天,了塵才過來開門,寧小丹忙閃身進房裏,順手還緊緊閉了房門,一臉擔憂和神秘的樣子,她正要問,卻見了塵臉上帶著笑意,說道:“阿彌陀佛……寧施主不必緊張……”

寧小丹正緊張聽著下文,背後卻又傳來“篤篤篤”的敲門聲,她心一緊,看了了塵一眼,見他臉色依然平靜,便想事情是不是已經解決了?

很快,柳如風低沉的聲音傳來:“大師……是我!”

寧小丹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生氣,這個柳如風,老是在不該出現的時候攪進來。

她並不急著開門,低聲問了塵道:“事情妥了沒有?”

“阿彌陀佛……”

寧小丹的心緊了起來,發現自己很討厭了塵老是在說話前要加一句“阿彌陀佛”,而且這四個字他還偏偏說得慢吞吞的。

“大師……大師……”門外柳如風急促的聲音傳來。

寧小丹氣急,也不理柳如風,忍不住一把抓了了塵的胳膊催問道:“到底妥了沒有?你別老念阿彌陀佛好不好?真是急死人!”

“阿彌……”了塵又開口。

“閉嘴!”寧小丹瞪眼怒喝:“妥還是不妥,就說一個字或兩個字!”

“施主真是急性子……”了塵搖頭歎了口氣,終於吐出一個字:“妥!”

寧小丹愣了愣,終於反應過來,長長鬆了一口氣,鬆開抓著了塵的手,竟覺得身子有些軟。這才想起去床底下查看。

“大師……大師,起**路了!”柳如風敲門的聲音大起來,聲音還是仍放得很低。

了塵念著“阿彌陀佛”去開門,寧小丹支了隻蠟燭彎腰看床下麵,果然,什麽也沒有了!

這次她徹底放鬆下來,一屁股坐到**。

柳如風閃身進門來,也是隨手謹慎地關了門,嘴裏抱怨道:“大師你怎麽睡得這樣沉……”

抬頭他看到坐在**的寧小丹,一下愣住了。狐疑地在兩人中間看過來看過去,最後指著寧小丹問了塵道:“你們……昨晚宿在一起?”

寧小丹一愣,不由氣得翻白眼。

“阿彌陀佛……”了塵臉色微微紅了紅。低眉念道:“罪過罪過!……”

“柳如風你那豬腦殼整天裝得都是些什麽東西?”寧小丹破口罵道:“怎麽就沒句象樣的話?”

“可是你們……”柳如風皺眉說道:“怎麽半天才來開門,還有,你怎麽到他**去了?”

“什麽到他**去了?”寧小丹趕緊跳起來,幾步跨到柳如風麵前,說道:“我乏了坐坐不行嗎?就你一人滿腦子黃色思想!”

“黃色思想?”柳如風愣愣問道:“那是什麽?”

“就是想法齷齪。下流!”寧小丹瞪他道:“我正跟和尚說昨天的事情呢,能不關門麽?關鍵時刻,偏偏你來打擾,你就是個來討打的!”說著,她不客氣地提起一腳向柳如風踢去。

“哦……原來這樣!”柳如風笑了起來,躲開寧小丹的拳腳。問道:“對了,那孩子怎麽了?”

“你不能小聲點麽?”寧小丹警惕地看了看門口,又飛起一腳向柳如風踢去。

“你這女人!”柳如風有些生氣了。一邊躲,一邊瞪向寧小丹道:“怎麽動不動就動手動腳的,凶死人,以前在朱兄麵前倒裝得溫文爾雅的?”

“誰裝了,對你這種爛人就應該這麽凶!”寧小丹呸她一口。說道:“以前要不是老有朱兄護著你,你也不知被我扁成怎樣的人幹了!”

“哼!就憑你?”柳如風不屑說道:“以前要不是展謂護著你。現在要不是我讓著你,你以為你能從我這兒討到便宜?”說著,他臉上又現出色色的神色來,看了寧小丹一眼,笑道:“說不定被我討便宜的機會多著呢!”

“你這頭柳種馬!”寧小丹怒了,上前一步飛速就又是一腳,這次柳如風口頭上占了便宜,太過得意,不提防正被踢著膝蓋,疼得他抱著腿跳。

“你這歹毒的女人!”柳如風真生氣了,過來糾著寧小丹便揚起了掌:“你是不是量我不敢打你?”

“你打啊!”寧小丹指著自己的臉,不屑說道:“你打這兒,正好有和尚給我證明,等哪天朱兄和展謂回來,你自己跟他交待得了!展謂可是說了,你不能動我一根毫毛!”

“你……”柳如風瞪著她,手掌始終落不下來。

“阿彌陀佛……”了塵在一旁慢慢開口了,說道:“既然大家無事,咱們就收拾行李上路吧!”

寧小丹這才想起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並問呢,盡跟柳如風在這兒胡攪蠻纏了。

真是!前世就聽人說過,如果不喜歡某個人身上的氣味,便說明你跟這人很不對路。現在想想,這話還真是說得正確極了,她跟柳如風就是一直不對盤!

“你放開我!”她掙脫柳如風的手臂,走向了塵,低聲問道:“昨晚,那……你安頓他去哪裏了?”

柳如風雖仍有些氣憤憤,但顯然他也對那事感興趣,因些也看向了塵,專注等著下文。

“阿彌陀佛……”了塵答道:“回去了!”

“回去?什麽意思?”寧小丹疑惑問道。

柳如風也問道:“他回哪裏了?”

“阿彌陀佛,”了塵答道:“回他來的地方了!”

“來的地方?”了塵皺眉問道:“廣西瑤族老家?”

她記得展謂說過那些孩子的身世,說他們來自廣西。

“阿彌陀佛,他回了裏院!”了塵慢悠悠答道。

“什麽?!”寧小丹失聲叫了起來,瞪著了塵質問道:“你並沒有救他?”

柳如風也歎氣說道:“他回去還不是死路一條?大師你昨晚就隻給他念超度經了?”

了塵卻淡淡笑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請放寬心,據貧僧相麵,他壽延高著呢!”

“怎麽回事?你說清楚點行不行?”寧小丹狐疑看著一臉篤定的了塵,心想他是不是又使了什麽妖法迷了那些官兵,所以那男童會無事?

“阿彌陀佛,此事說來話長……”了塵正為難說著,隻聽院子裏一陣吵嚷,然後聽到官兵們喝斥的聲音:“都給我跟緊點,快走快走!”

寧小丹聽出是那押解那群孩子的隊伍出發了,忙轉身出門去,走到院子中查看。

“昨晚他們不是走丟了人麽,查得雞飛狗跳,還說找不到人就不開拔,怎麽這一大早就走了?”一個旅客小聲議論著。

“好象說是那孩子找到了!”他旁邊的人咬著個饅頭答道。

“找到了?怪不得大清早的戒嚴也撤了!”先前問的人似乎很驚訝,問道:“怎麽找到的?”

“不知道!”咬饅頭的人說道:“我吃早飯時聽掌櫃說的,說雞叫時就找到了,好象是自己回去的!”

“自己回去的?”那人愣了愣,低聲歎道:“都逃了大半夜了,怎麽又自己回去?真是個傻孩子!”

寧小丹一雙眼牢牢盯著裏院門口,耳裏聽著那兩人的對話,腦裏各種念頭卻不斷閃過。

那男童為什麽要自己回去?他回去還有活路沒有?了塵到底對他做了什麽?那和尚明明胸有成竹答應她能救那孩子的,誰知居然不可靠,真是可惡!

想到這裏,她轉頭狠狠瞪了正跟柳如風一起走過來的了塵一眼。

“阿彌陀佛……”了塵卻淡淡應了一聲。

“快走快走!”那邊的吆喝聲傳來,寧小丹轉回頭去,決定等會兒再找這臭和尚算帳,她現在最關心的是那孩子回去後挨到毒打或幹脆被那些官兵處死沒有?

此時天亮得更開,空氣中依然有蒙蒙的霧氣,寧小丹往前麵擠了擠,急切地尋找著那男孩子的身影。

眼看隊伍從裏院裏出來大半,連一直跟男童走在一起的女童也出來了,還是不見那男童的身影。

寧小丹心裏越來越難過,她甚至開始譴責起自己來,也許一開始勸他回去,還不至於丟了小命吧?

她這樣想。

但就在她越來越沮喪時,突然遠遠出現一個熟悉的小小身影,是那男童,盡管他走路有些蹣跚,但就是他沒錯!

一下子,寧小丹的心亮堂了許多,先前的內疚感了輕了不少,她緊緊盯著那個身影。

近了,近了,果然是他!

寧小丹不自覺又上前跨了一步,想細看,一個官兵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這才覺出自己已經站到了觀看人群的最前麵,忙向後退了一步。

漸漸地,那男童走到寧小丹身邊,他臉上有一兩條鞭痕,走路有些搖晃,也不知是不是腿被打得受傷了。

寧小丹慶幸他還活著的同時,內疚和歉意以及心疼湧上心頭來。

正想著,那男童似乎也感覺到她專注的目光,轉過頭來看向她,兩人目光一對,那男童嘴唇扯了扯,竟衝她開心地笑了起來。

寧小丹不由一愣,因為她在那笑容裏,看不到半點兒悲傷和痛苦,反而是快樂和開心!

怎麽回事?這孩子到底怎麽了?他不是沒逃成麽?怎麽還那麽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