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丹聽得一怔,偏頭看了看呆瓜,心想:若是送回去,他父母真的嫌棄怎麽辦,他豈不可憐?

呆瓜既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她穿越以來相依為命的第一人,她是真把他當親人那麽愛護,就算他受一丁點委屈,她也心裏不舒服,更別說被人嫌棄了。

但他跟著自己,並沒有什麽好日子過,以前驚惶逃亡便不用說了,後來自己被抓進宮,呆瓜更是可憐。

特別是隨著自己血液秘密的暴露,以後會有更多的腥風血雨,所以一聽金三郞說幫呆瓜幫親人,她便心動了,她想他好,想他過上安定幸福的日子,而不是象今天這樣跟著自己冒險受苦。

這樣想著,她猶不甘心問道:“富貴人家的孩子,怎麽會嫌棄呢?”

都說窮人家缺衣少穿,孩子象根草,富貴人家又不差養人的口糧,怎麽會嫌棄自己的親骨肉。

“大富人家最是勢力,”金三郞撇嘴道:“若是庶出,便是理也不理的;就算是嫡子,雖有父母心疼,隻怕兄弟姊妹也會巴不得趁他之危踏一腳呢!”

“這……”寧小丹猶豫了,她不知道什麽宅鬥,但這類的小說卻看過一兩本,所以覺得金三郞所言非虛。

金三郞卻又笑道:“不過你也說得對,大戶人家最重體麵,我們送了他們的人回去,怎麽得也會給我們銀子吧?隻到得到銀子就可,至於嫌不嫌棄,那都是他們關起門來的事情!”

寧小丹聽得擔心,仰頭看向呆瓜那張傻氣的臉,感受著來自他身上的溫度,她暗暗歎了口氣。

說是扶,其實呆瓜整個身子與她貼得極緊,仿佛連體人似的,長長的手臂將她整個身子包圍住,看人的眼神也傻氣中透著幾分緊張和警惕,仿佛怕她被人搶走似的。

這樣子,讓寧小丹想起鄰家小孩兒與別人搶心愛玩具時的情景。

如果呆瓜的記憶一直恢複不了,把他送回家去,他如何能適應那熟悉卻陌生的環境?如何能應付那些有血緣關係卻冷漠的親人?

而且若呆瓜真生活在和睦有愛的家庭中,他又怎麽會平白無故受傷,受傷這麽久這麽久又怎麽會沒人找來?

這樣想著,她訕訕笑道:“那還是算了吧……不如留著他,等他恢複記憶了再送回去,那樣便值錢多了……說不定還會將半個家產也送給我呢!”

金三郞不說話,研究著她的表情。

他這一盯視,讓本就不安的呆瓜更加緊張起來,將寧小丹擁得更緊,看向金三郞的眼神還帶上幾分仇視。

寧小丹不知金三郞想從自己臉上看出什麽,但她擔心他看出自己對呆瓜的在乎,防著他拿呆瓜來威脅自己,便又一臉市儈地說道:“反正養著他也吃不了多少飯,偶爾還可以當下人使用,不如賭一把,等安定下來找個好大夫看看,定是能治好他的病,那便賺得多了!”

金三郞愣了愣,看了呆瓜一眼,隨即“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姑娘打的好主意!也是,在下瞧姑娘貌美如花,若真能治好他,瞧上你了,不說半個家產,隻怕一個家產也要送與你呢!”

“金公子這是什麽話?”寧小丹聽得很是不高興,她不是個喜歡壓製情緒的人,當下便表現了出來,但自己和呆瓜的性命正捏在人家手裏,她不得不減了幾分火氣,正色說道:“請別誤會,我是有夫君和孩子的人,他隻是我兄長而已,金公子剛才那些話實在有違禮教,以後可別這樣說了,不然別怪我翻臉!”

“真是隻當兄長麽?”金三郞看了一眼呆瓜,意味深長說道:“昨晚在下可是看到姑娘和他共宿一榻,這豈是兄妹之間的行為?”

寧小丹看著金三郞一張臉,想起最初還覺得他相貌俊秀,頗有書生氣質,此刻卻怎麽看都透出一股猥瑣味兒來,不由反感,不冷不淡說道:“想不到金公子堂堂一男兒,對這些事情倒是挺上心……”

真如街市八卦長舌的無知婦人,下流意/yin的粗鄙漢子一般!

不過寧小丹沒敢說出最後一句話來,畢竟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可不想因為一句話惹怒對手,害自己白白丟了性命。

頓了頓,她還是解釋道:“我兄長心性純良,如三歲頑童一般,又因對我極其依賴,因此才習慣挨著我睡而已,並非金公子想象的那樣!”

自己和呆瓜清清白白,寧小丹不希望任何人誤會他們的關係。

“是麽?”金三郞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也不知他是信了還是不信。

寧小丹不想再跟他談這些私事,於是轉過頭去假裝看風景。不想呆瓜也隨著她側了側身子,將她抱正,這讓寧小丹看風景更加方便了,於是她懶得再動,懶洋洋靠著呆瓜真正欣賞起兩岸的風景來。

大約是因為道明了內因,讓金三郞無可遐想,又或是看出了寧小丹的不高興,於是金三郞她不再與寧小丹談話,起身去了船頭,與阿達切切察察地說起秘密話來,隱約聽他們提到什麽“老當家”,“大當家”之類的詞語。

船行極快,寧小丹看著兩岸的景物向船尾跑去,想起展謂來,心想:也不知他安全回那小院沒有?當他發現自己又被人擄走了,也不知是怎樣的懊惱?

還有朱複,他逃出來沒有?發現自己不在,他應該比展謂更難過吧?

對了,還有柳如風,他不是回了安慶麽?他怎麽又到了京城,還幫著展謂救孩子?他們什麽時候和好的?展謂不是與白蓮教合作嗎?他回來陳教主和那個軍師怎麽會輕易饒過他?

寧小丹正想著,小船拐了一個彎兒,前麵出現了一輛緩慢行的大商船。

商船甲板上,站著三四個人,看向小船這邊,還不時指點著,而金三郞與阿達也結束了談話,催促梢公道:“快些劃!”

梢公手上的勁兒又多使了幾分,小船如離弦箭,很快便追上了大商船。

見小船接近,其中一個著青衫的中年人趕緊指揮著身後的大漢放下大吊籃來,金三郞也忙著命令呆瓜抱著寧小丹上吊籃去。

寧小丹這才明白,原來這大商船特意慢行就是為了接應他們,她不得不佩服金三郞算計之巧妙。

萬貴妃知道她產後虛弱,定然走不遠,所以大部分兵力應該是在城裏搜索。

而城裏有展謂他們做牽絆,吸引住朝廷的注意力,無形中倒起了聲東擊西的作用,讓這邊逃得更安全。

但為防萬無一失,萬萬貴妃當然也會派了朝廷兵力在各個路口,渡口搜索。

不過朝廷的兵力雖然好用,但調度起來卻是麻煩,公文傳達到各個要道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而且朝廷兵力一般隻在繁華要道分布,鄉村極少,就算有,應該也很散漫,更不足為懼。

金三郞搶出自己後,便用了馬車連夜趕到郊外,然後一路鄉道到野渡,再用小船送自己到出京的商船上,於是就這樣從從容容地避開了朝廷的兵力。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又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想到這裏,寧小丹看了一眼金三郞,心想:也不知他要救的人是誰,為了擄了自己去救人,謀劃竟如何周詳!也不知費了多少腦細胞,花了多少時間調查等待?

也不知是不是金三郞事先打好了招呼,呆瓜抱著她上了商船,青衫中年人便殷切地讓呆瓜將她抱進艙裏安置好,一臉小心翼翼的樣子,讓寧小丹也覺得自己價值不菲起來。

打量著自己所住船艙的奢華,寧小丹不由苦笑,這第二次坐船,與第一次坐船的待遇,真是天壤之別,可惜卻少了自由。

與其說是船艙,不如說是一間布置精美的房間,置身其中,寧小丹很容易就忘了自己是在船上。

房間裝飾精美,布置精巧,幾凳床榻等家具,一應倶有,最讓寧小丹感歎的是雖隻是秋天,空氣中才有涼意而已,寬大的榻上就鋪上了厚厚的羊毛軟墊。

想當初她進京時坐船,真是冷得夠嗆啊,若是當時有這房間,有這羊毛軟墊,這厚厚的被褥,她又怎會輕易生病?

連呆瓜也很是歡喜,放了寧小丹在榻上坐好,他便躺倒在榻上,翻著身子高興地打著滾兒,直到金三郞進門來。

“瞧你兄長那傻樣,象是沒享過福似的!”金三郞斜靠著門,忍不住衝寧小丹撇嘴說道,一臉的鄙夷:“還說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呢,真是讓人懷疑。”

見拿刀威脅自己的進來,呆瓜當然不敢翻滾兒了,坐起來,回到寧小丹身邊,抱著她坐下,瞪著金三郞。

金三郞卻又不理他了,衝寧小丹說道:“這艙簡陋了點兒,你將就著住,不敢用太大船,不然就引人注意了,我想你也並不想被朝廷抓回去!”

這樣子還簡陋啊?

寧小丹不由暗暗撇嘴,心想這金三郞和他娘子也不知打劫了多少富貴人家,振了多大個家當!

“你怎麽斷定我不想被朝廷抓回去?”寧小丹說道:“你可是山賊,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害我性命?”

金三郞笑道:“山賊隻劫財劫色,對性命不太感興趣!你若是老實聽從安排,我們不會舍得讓你過苦日子的!”說完,他便轉身走了。

寧小丹衝著他的背影撇了撇嘴,暗道:萬貴妃也沒想過要我的命呢!

不過她的確不想被朝廷抓回去,因為從宮中救人的難度,當然比從這金三郞手中救人大得多了!

如果朱複和展謂安然無恙,她相信他們便很快找來救自己。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