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滿意了麽?

梁遲沐的聲音很輕,眉目間透出蕭索的意味,他看著她,黑亮的眼睛裏雖未lou出任何情緒,但心裏已開始輕微犯疼,那麽追尋溫暖的小沐兒,他卻利用他的溫暖蠱惑了她,讓她毀滅在他一手策劃的陰謀裏。

是的,這場祈福大典可是他策劃了多日的陰謀,他要借潿洲水澇的機會一舉扳倒梁林夏。 蘇葛所指的戶部貪贓的賑災銀子,卻是受他指使。 上官昊回朝前夕,他就派人暗中前往風淩國收集證據,就如他曾經對上官昊所說,他有了梁林夏叛國通敵的罪證,但就是欠缺一個機會。 潿洲水澇,正好給了他這樣一個完美的機會。

貪贓枉法也許梁林夏還可遮蓋過去,但是貪的銀子是賑災之銀則就罪無可恕了。 蘇葛是他一手提拔上來,自他升蘇葛為戶部尚書時,他就告訴過他這一切種種,蘇葛是誘餌,是棋子,最後無論怎樣,他都是要犧牲的。 為著這一點,他對蘇芸生的寵愛亦是有加,梁遲沐將祈福大典這樣大的事交給她一個小小貴嬪,若不是暗中有他照顧著,她出的紕漏,得罪的後宮大小嬪妃絕不在少數,是作為補償也罷,是真的因為那甜美如茶花的笑容隱約像極梁遲沐也罷,他,終究是欠了她的。 梁遲沐那日去翠微宮撞見他與蘇芸生卿卿我我模樣時,那正是他告訴她關於祈福當日的丁點計劃,他要她提前知道。 便不會再那個時候失態,但最重要地一點,還是要她說服蘇葛。

事情進行得一派順利,上官昊安排的流民,蘇葛心慌的指正,文淵送來的兩樣東西,件件矛頭都指向梁林夏。 但是。 梁林夏這十幾年來在朝廷上盤根錯節的勢力仍不是輕易就可瓦解的,唯一的辦法。 就是逼得他真反。

文淵說給梁遲沐地那席話是他授意的,梁妃地親自指正,這叛國通敵的罪責必是坐定,隻是簡單的收押,再通過刑部會審,事情往往會出現他不願意看到的變數,所以隻有逼得梁林夏真反。 然後斬草除根,此為上上之策。

至於梁遲沐……如果他事後認真的解釋給她聽,全身心的給她她一直渴望的溫暖,讓她心底冰冷地薔薇開出大朵絢爛的花,那麽,她一定會原諒他的,對麽?

他的心裏懷著美好的期盼,雖然他亦知道這樣的期盼隱隱會落空。 因為在朱雀門等她時,他看到與她一路而來的梁遲萱,那個溫婉如花的女子,在離開前對他輕輕一笑,那笑容,驀然讓他心驚。 然後他看到描在梁遲沐眼角地那瓣荷花,那滴凝在荷心的圓潤朱紅像極梁遲萱眼角那滴妖嬈成花的朱紅淚痣,心頭閃過不好的預感,他抓著梁遲沐的胳膊,卻感覺那麽不真實。 他的心情驟然變差,看著梁遲沐,就恨不得將她映入到自己地瞳孔裏,永遠將她禁錮在那裏。

佛像前,他虔誠的祈禱,轉過頭卻看見梁遲沐遊離的眼神。 似乎在猶豫著什麽。 胸腔中無端騰升開一段怒氣,他惡狠狠的喚她一聲。 然後臨時取消掉祭天前略微休息的時間,果不其然,他的話一落,她立馬拖口而問,不是要休息一會兒的麽?

這簡單一句話,讓他更加篤定她與梁遲萱在計劃著什麽。

祭天的時候,她一直站在他身側,眾人鞠躬行禮時,隻她一人挺直脊背,盯緊了蘇芸生的肚子,他雖不明白為什麽,但心情隱隱變好,為一個蘇芸生吃醋,說明她還是在乎他的。

然後,事情一路按他地計劃平穩地發生著,流民突兀出現時,禦林軍沒做任何的阻攔,蘇葛心虛地表演亦很成功,事情緩慢的牽扯出楊捷送入宰相府的包袱——那包袱亦是他交代蘇葛務必要讓楊捷交給梁林夏的——賑災銀子,九龍環佩,印了風淩國簽章的書信……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隻有文淵提到梁遲沐時,他的心才驟然跳得厲害,他最拿不準的便是她的態度。 那個傍晚,他聽到梁遲沐對梁遲萱吼著‘他是我心心念念的杏花少年,誰也帶不走他’時,滿腔怒火幾乎要將他灼燒為灰燼,他努力的克製住自己,那一夜,他待在翠微宮,即使在祈福大典就快要舉行的前日,即使還有好多細節需要他與上官昊,紀梓延仔細協商,但他忽然就顧不了了,一壺一壺的液明珠胡亂灌下,蘇芸生陪在他的身側,目光哀傷,卻什麽也沒說。

第二天一大早,他剛走近梁沐宮,就看到她執意要往外闖,她竟然還說‘本宮自會交代’,嗬!他到是想聽聽關於上官昊她到底要怎樣和他交代!他站在她的麵前,他抓緊她的胳膊,她卻仍是一副恍惚的模樣,那略顯迷茫的神情刺痛他,所以理智驟然喪失,他不顧一切的要了她,然而她卻又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溫溫軟語的安慰她時,哀哀的喚著上官昊!

這叫他情何以堪!

“給朕記住,你是朕的皇妃,即使朕不要你,也不得想著其他男人!”

自回憶裏驟然醒過神來,看見仍筆直跪著的梁遲沐,她微低著頭,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那繡著大朵牡丹的玫紅宮裝像極凝固的血液,他忽然覺得陽光有些刺眼,無端的想起那個夜晚,左晟猙獰的表情,他的手狠狠地扼住她的喉嚨,遍地的紅蓮妖豔綻放,梁遲沐像隻受驚的小獸,她空洞的,麻木的,詭異的,笑。 唇邊的淒涼笑容一如剛才她輕聲問他‘你滿意了麽’。

小沐兒……他毅然的轉過頭,眸光冷冽,“梁林夏!”

滿朝文武官員及其家人。 京城百姓們的雙雙雪亮眼睛看向他,梁林夏臉色陰沉,身後地紀梓延低聲警告道,“宰相大人還在猶豫什麽?魔曇門的人早已混入禦林軍中,此時若是不反,這叛國的罪名坐實,梁家那還能有出頭的一天?元佑帝也不過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 羽翼未豐,否則他就不會挑選祈福大典這時機。 企圖憑借百姓輿論來拔除梁家勢力。 更何況宮裏還有太後坐鎮,她是您的親妹子,真動格起來,太後還能不偏著梁家人?”

紀梓延的分析條條在理,梁林夏地心有輕微的鬆動,仔細看看洛梓軒地表情,似乎也真沒有那麽篤定。 十六前。 他能發動宮廷政變除去一個太子延,十六年後,他又有何不可再次親手將他一手栽培的傀儡皇帝拉下皇位!

十六前,他與魔曇門合作無間,十六年後,他又有不可再次與他們合作?他們所要的無非是錢財,軒盟國國力富強,還養得起這些‘替他賣命的奴才’!

斟酌半晌。 梁林夏微乎其微的點頭,幾乎同一時間,安靜的百姓中間忽然躥出無數條人影,他們裸lou的肩頭,紋著一朵怒放地優曇。

百姓們驚慌失措,淒厲的尖叫聲偶爾響起。 血紅色便漲滿眼目。

“保護皇上!”上官昊吼了一聲,然後指揮著禦林軍保護大臣及其家眷,然而因為百姓慌亂的逃竄,禦林軍一方麵要護住百姓和朝中大臣及其家眷,一方麵又要與魔曇門的人打鬥,顯得有些束手束腳。

文淵和四大護衛都貼身保護著洛梓軒,衛妃一手拉著梁遲沐,一手拉著蘇芸生在禦林軍的護衛下不斷的後退。 攤在地上的包袱,泛黃的信紙漸漸被人遺忘,飛揚在空中。 偶添幾道血紅。

魔曇門地人越來越多。 無數的黑衣人從大佛寺中躥出,局勢翻轉急下。 禦林軍漸漸抵抗不支,慢慢向後退走。 被衛妃緊緊拉著的梁遲沐,思緒卻是恍惚的,洛梓軒的陰謀策劃了那麽久,不會那麽輕易的就被宰相奪去主動權吧,到底是哪裏不對?正思忖著,一直跟在她身後地梅香忽然扯了她的袖子,她轉過頭,然後看見梳著厚厚劉海的梁遲萱拉著易容為梅香的繡言急急的向她們跑過來,那些個黑衣人的刀在觸及她們時,猛地轉了方向,隻當沒看到她們。

腦中光亮一閃,她忽然有些明白,甩開衛妃的手,衛妃大驚,“梁妃妹妹!”她卻不理,跟在梅香的身後急步向梁遲萱跑去。 同樣的,禦林軍和黑衣人隻當沒看到她們,梁遲萱指了指偏殿,她會意,快步跟過去。

當黑衣人將洛梓軒和禦林軍盡數圍住時,梁林夏笑容陰鷙的走出來,“洛梓軒!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吧!哈哈!”

洛梓軒劍眉擰成‘川’字 ,“宰相大人這是要造反麽?!”

梁林夏冷哼一聲,“老夫當年選得你,讓你坐上這龍椅,倒沒料到你不僅不知感恩,反而成天算計著怎樣將老夫拉下台,這樣地不忠不義之人,還有什麽資格做我軒盟國地皇帝?!”

“宰相大人這是要造反麽?!”洛梓軒依舊冷聲,固執地問著,梁林夏雙眼微眯,看了看周圍殺氣騰騰的黑衣人,驀然一聲冷笑,“當年是老夫助你登上這帝位,今日,老夫也自有手段將你從皇位上滾下來!”

“好!”洛梓軒一聲大笑,這聲好也驀然讓梁林夏冷汗陡升,他一直覺著有什麽不對勁,此刻,這不對勁地感覺越發濃烈起來。 隻見包圍著洛梓軒的黑衣人全都撤開,整齊一致的站在禦林軍的身後,眉目間忽然衍生出的剛毅,抬頭挺胸的模樣,端端就是軍人形象。

“你——”梁林夏滿臉駭然,轉過頭,卻沒瞧見紀梓延的身影,看著一圈一圈圍過來驚魂未定的朝中大臣及其家眷,他終於明白自己是著了洛梓軒的套了!原先他還慶幸這次祈福大典官員攜家眷出席,讓禦林軍的保護異常吃力,也讓魔曇門的人更好的控製住局勢,哪曾料到這根本就是一個局!

真正真正的請君入甕!

驀然一聲大笑,他梁林夏玩弄半生權勢,沒想到到最後竟栽在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手中!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啊啊——!”偏殿驀然一聲慘叫打斷梁林夏歇斯底裏的大笑,眾人悚然一驚,洛梓軒猛然回頭,禦林軍圍住的後妃中,赫然不見梁遲沐!

忙不迭地朝聲音的發源地跑去,推開偏殿的門,淚水嘩嘩的繡言抱著疼得臉色煞白的梁遲沐,“皇上!娘娘體內的毒發了!”

“太醫!給朕傳太醫!!!”一陣心慌,他忙不迭跑過去抱緊她,梁遲沐緊閉著眼,眼角那瓣荷花失了鮮活,那滴凝在荷心的朱紅卻越發顯得鮮活,但急得失了理智的洛梓軒根本沒有察覺,他騰地抱起她,心疼的喚著‘小沐兒’,急急地出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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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第二卷正式完結,下一卷,愛情*梁遲沐。

噢也,盡情期待吧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