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麗堂皇威嚴無比的奏疏殿最近看上去很熱鬧,月下眠和明順這幾日因春闈的緣故頻繁地出現在此處,進進出出的文武大臣無不好奇的打量著這對主仆,猜測從前那道“禁止月下眠隨意出入宮闈”的聖旨是不是又過期了。

一個不說話可能會死星人和一個自帶笑點的跟班同時出現在某個地方唱雙簧——皇帝陛下感覺自己大約是搬到了某個菜市場中批閱奏章,熙熙攘攘充滿了煙火氣息,他嫌棄月下眠話多,卻偷偷告訴福全他很享受這種平凡熱鬧的生活。

福全冷漠臉:“嗬嗬。”

今日這殿中又多擠進了月下樘和雪清歡兩個人,四個人在台階下排排站,除了雪清歡照舊一副“雪氏冷漠”麵無表情的模樣,那三隻都是一副無辜的仰首行注目禮的封建主義乖巧模樣。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憂愁地看著這四隻小崽子,心道這四個人一起出現準沒好事,還不如去後宮找婉提拉扯犢子。

明明不想聽他們為了雞毛蒜皮十分幼稚的吵架但又得表現出一位公務繁忙的父親抽空對幼稚的小崽子們進行關懷的感人場麵,真是考驗演技。

皇帝陛下的情緒表情調整了小半個時辰,放下點了丹砂的筆,說道:何事,講。”這種沒什麽實際意義的事朕真的懶得管,但聽一聽自我娛樂一下也無妨。

“父皇,兒臣有事要啟奏!”月下樘搶先上前一步,大聲說道,“兒臣身為皇親貴族卻時常遭受安親王府家仆雪清歡的威脅和毒打,慘不忍睹!今日此女更是變本加厲,於眾目睽睽之下拗斷朝廷命官的手臂並再次威脅於兒臣。兒臣由此想到,區區奴婢若無主人撐腰斷不敢如此囂張跋扈,然其主不但不承認反而越發縱容,兒臣不堪忍受卻又無計可施,因此特來求父皇主持公道!”

言辭慷慨,情緒激烈,表情隱忍,聲淚俱下……月下眠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過這種事,生生糟蹋了一個大好青年!

過往十幾年中時常出現諸如此類為了仨瓜倆棗掐個架卻非要上升到國家民族角度不可的現象,皇帝陛下每每都**惻惻的跟福全講“打一架,打死一個算一個,活下來的朕就讓他當皇帝”之類不痛不癢純屬玩笑的話,福全“嗬嗬”了之。

“無視尊卑,確實過分。”皇帝陛下熟練地點頭,看著月下樘泫然欲泣的委屈臉慈祥地問道,“皇兒想要如何處置?”

“父皇,兒臣挨打不過是兄弟間的摩擦,安親王乃兒臣親兄弟,兒臣不欲兄弟鬩牆授人笑柄,願與安親王言歸於好,為天下兄弟之表率!”

“好!為人兄弟應當寬厚容忍,兄友弟恭。小七,你可知錯?”

如果美貌也是錯,那本王便是大錯特錯!如果才華也是錯,那本王更是錯上加錯!如果喜歡清歡也是錯,那本王的錯已是罄竹難書!

“回稟父皇,兒臣知錯。”月下眠乖巧的表示。

“好,下一個。”

“父皇!”月下樘對處決結果十分不滿意,他再次開口,幾近咆哮,“父皇,兒臣受辱倒罷了,可盧少卿乃是國家棟梁、朝廷支柱,萬萬不可白折於女子之手啊,求父皇為大理寺少卿盧魚主持公道,嚴懲凶手

,您不能讓文武百官寒心呐!”

月下眠在一旁握著爪子笑嘻嘻:“皇兄這般指責父皇說話又如此響亮,可是暗指父皇耳目不明嗎?”

“你……你血口噴人!”月下樘氣得渾身發抖,恨父皇怎麽生出這樣一個賤人來膈應自己。

“好了,給朕消停些。”皇帝陛下不耐煩的揮手,扯過張明黃的宣紙寫了幾句話扔給雪清歡,“既然人是你殺的,以後你就負責給他上墳吧,這是手諭。”

雪清歡剛要說“人不是我殺的”,卻感覺到月下眠的爪子在她後腰上掐了一把,扭頭看去發現他使了個眼色讓她別吭聲。

“下一個。”

“父皇日理萬機,此等小事本不應煩擾父皇……”月下眠笑盈盈的模樣看上去比剛才還要乖巧十分。 “但三皇兄實在是胡言亂語,兒臣看不過眼去才勉為其難隨三皇兄前來辯駁清白。”

月下眠露出一副“其實本王也不想來是他非要拉本王來”的為難表情。

“胡說!明明是你先提出要麵見父皇陳情,本王拒絕之後便攛掇雪清歡以利刃威脅本王,此事大理寺少卿盧魚可為證,請父皇明鑒!”

“咿~怎麽會呢!本王勸過皇兄要三思,然而皇兄一意孤行,更何況當時哪有什麽利刃,不過刀劍碎片而已,威脅你更是沒有的事,清歡隻是出於善意而指正皇兄的過失,這些大理寺在場的人都可以證明,皇兄可不能撒謊噢!”月下眠表示隨時可以拉一馬車人來作證,並善意的提醒月下樘他口中的證人,鱸魚少卿已經畏罪自殺的現實。

廢物!還沒辦事就死了!白白培養那麽多年,真是浪費糧食!

月下樘痛心疾首之餘又怕皇帝陛下問他盧魚畏的是什麽罪,隻好幹幹一哼,試圖強行扭轉話題。他深感卡在“誰先提出進宮”這個問題上糾結毫無意義,他的目的是整死雪清歡,但是不把月下眠的氣勢壓下去他十分不甘心,然而拚嘴皮子功夫他又拚不過月下眠,真是令人心塞!

扭頭怒視月下眠卻又看到了一臉“多大的人了能不能別那麽幼稚”的嫌棄表情,月下樘想一口老血噴死他。

“父皇,兒臣還要告安親王收受賄賂、泄露考題、擾亂春闈秩序之罪,父皇若不相信兒臣,可查看春闈考卷,其中必有蹊蹺!”

月下樘狠狠的瞪了月下眠一眼,心道這次證據確鑿,你一定跑不了,等死吧!

雪清歡不高興的看著月下樘道:“你插隊。”我才是“下一個”。

月下樘幾乎要暴跳如雷:“雪清歡,你身為奴婢,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父皇,兒臣要狀告慶王誹謗兄弟並辱沒良家女子之罪!”月下眠迅速插話,斜睨著月下樘笑彎了眼,說話很犀利卻不見生氣的模樣,“首先,考題泄露一事當晚兒臣已將實情稟告父皇,如今考題乃父皇欽定,皇兄懷疑其中不妥,可是質疑父皇的決定嗎?其次,雪清歡乃世家之女,雪家主嫡親孫女,皇兄口口聲聲稱之為奴婢,豈不是對其最大的侮辱,父皇尚對雪家主禮敬三分,難道皇兄比父皇更有麵子嗎?”

“你、你不要強詞奪理、含血噴人!”月下樘的

手指恨不得在月下眠那張比他年輕又好看的臉上戳出洞來。

月下眠扒拉開已過而立之年卻依舊白皙可人的爪子,揚聲說道:“最後,兒臣有一怪事要稟報。自開設科舉以來,考生無不蜂擁而至,將其視之為改頭換麵光宗耀祖之大事,然今歲參加春闈考試的考生中竟有六人未參加考試,初始兒臣以為他們是因意外未能到達京城而錯過了考試,但各位隨從卻稟報兒臣說其主早已在京,隻是開考前某日出門後便再未回來,至今杳無音信!考生集體失蹤,導致我延瑞朝堂人才流失,此事關乎朝野安定,請父皇明察!”

聞言,原本靠在龍椅上閉目小憩誰都不想理的皇帝陛下驀然睜開眼睛,能引起他老人家注意的果然隻有國家大事。

“此話當真?”

“兒臣發誓句句屬實!”

“可知這幾人出門往何處去了?”

“有人看見他們往貴人坊去了,但兒臣尋遍貴人坊卻不見其蹤跡。”

一旁月下樘冷笑道:“誰人不知貴人坊第一府邸乃是安親王府,麵積遼闊,失蹤個把人豈不是平常小事,更何況還有某些所謂重金相聘的世家之女仗勢欺人,使那不入流的暗殺手段行惡,也是不怕給雪氏抹黑!”

“皇兄請慎言,我家清歡向來行事光明磊落,豈是那種偷雞摸狗之人!”月下眠一副“說本王可以但說本王的媳婦兒不行”的護短神情,看得月下樘火大不已,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對狗男女。

“雪清歡,你怎麽說?”皇帝陛下掃了眼雪清歡,問道。

雪清歡語氣淡淡的道:“屬下年輕時做過殺手。”

月下眠:“……”友誼的老破船被一把掀翻,本王能怎麽辦,本王也很絕望啊!

皇帝陛下:“……”一條老得咬不動的老臘肉無地自容!

月下樘:“……”有她在安親王府還沒倒月下眠確實很有本事!

明順:“……”都已經這樣了還讓我說什麽!

福全:“……”未來堪憂!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雪清歡看了看在場沉默不語若有所思的各位,感到莫名其妙。

福全十分有眼力的指著天空說道:“陛下,時辰不早了,該用膳了。”

皇帝陛下向他投去一個“下個月給你漲俸祿”的眼神,順水推舟命人上菜。

福全訕訕一笑,暗道漲不漲俸祿的您先把扣掉的俸祿還給奴婢再說!

月下眠高興的拱手道:“謝父皇!”自家省一餐是一餐。

皇帝陛下一懵,眼神向福全那裏一溜:“朕剛剛說留他吃飯了?”

福全攤手:“然而並沒有。”

死不要臉!

月下樘暗中呸了一口唾沫,為了體現自己比月下眠更了解父皇,並且深得皇寵經久不衰,便向身旁站立的宮女說道:“不要忘記父皇喜愛的那道蒸鮮魚。”

宮女一愣,有些為難的看著皇帝陛下:“陛下,這……”

朕不吃蒸鮮魚好多年了好嗎!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它!

皇帝陛下惡心的翻了翻白眼,麵對親兒子的好意已無力吐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