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亡故的消息此刻剛剛傳到月下眠的耳朵裏,明順站在月下眠身旁欲言又止,欲止又言,一臉糾結得要命的表情。其實他想問,殿下您該不會是真的“克妻”吧?但依目前月下眠正散發超強氣場的情況來看明順肯定是不敢問出口的。

想想還真是有些應了月下眠以前拒婚時說的那句話,“娶誰誰死,誰嫁誰死”。貼著“安親王未婚妻”標簽的李燕回死在了流放的路上,貼著“未來安親王妃”標簽的白馬公主死在了她的國土上,想成為安親王側妃卻陰差陽錯嫁了別人的名花死無全屍,整天想法設法要娶回家的雪清歡至今生死不明,也就剩個見勢不好要改抱別人大腿的吳淼淼還安然無恙的活著。

殿下的預言還真是闊怕!

明順開始努力回憶月下眠有沒有說過跟他有關的預言,比如什麽時候會發財。

“我們王爺想著,名花夫人畢竟是安親王府裏出去的人,無論如何,她的消息都該讓殿下知曉。”四皇子府的大管家二福是個瘦弱幹癟的小老頭,他窩在堂下有些寬大的憑幾裏顯得格外“嬌小”,明順剛看到他的時候甚至還想到了“小鳥依人”這個詞。

月下眠微微一笑,涼涼的說道:“名花離開本王的時候可還是一個好端端的明眸善睞的姑娘,不曾想不過半年的工夫居然成了枯骨一具,貴府還真是個不可言說的妙地啊!”

看他這副皮笑肉不笑的陰森模樣,明順便知月下眠又想起了消失不見的雪清歡。昨日他還說著“要來一起來,要走一起走”的喪氣話,今天便又聽聞名花亡故的消息,如今曾在安親王府住過的四名女子走了三個,離開的三個人裏又死了兩個,最重要的一個依舊生死難測,許是月下眠將這些意外之事都多多少少的聯係在了一起,縱然心中焦急冒火卻一時半會兒不能前去找尋,想必他心裏現在正難過得緊。

聽說難過的時候吃甜食心情會好一點。明順默默的想著,偷偷摸摸的往嘴裏塞了一塊雲片糕,然而發現自己難過的心情並沒有好多少。

或許是因為不夠甜吧,明順心道。

“殿下誤會了,這種事也是在我家王爺意料之外的啊!”二福語氣唯唯諾諾的,大致向月下眠講了一下名花進府以後遭遇的那些事兒,不管好的歹的,他先將一部分人從中摘幹淨了,“自從名花夫人進府以後,我家王爺可是從未虧待過她,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王爺都挑了最好的送到夫人房裏去,夫人幾乎椒房專寵,王爺連其他夫人的院子都不去了!名花夫人對我家王爺也確實溫柔小意,不止文才高,做飯製衣也是一把好手,如此優秀的女子得她人嫉妒是極為正常的事,更何況大家都是王爺的女人,有人多占一份寵愛就必然會有一人少占一分寵愛,名花夫人被其他夫人盯上王爺也是無可奈何啊!”

“話雖如此,但梁王向本王索要名花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月下眠將手裏的折扇“啪”的一聲拍在桌上,嚇得二

福小身板一哆嗦,他冷聲道,“名花再卑微也是本王手底下出去的人,不想竟在貴府遭遇如此蔑視,本王是否可以懷疑貴府有人對本王不滿,因而將怒火發泄到名花身上?”

誰敢對安親王殿下不滿?!

誰敢將怒火發泄到梁王貴妾身上?!

新過門的梁王妃與安親王殿下可不熟悉!

話裏話外,月下眠聲討的矛頭直指月下槆。

眼看著月下槆就要被扣上“不敬親王”的帽子,二福竟然一下子身手敏捷的從座位上彈起來跪倒在地,滄啞著嗓子說道,“殿下明鑒,梁王府不敢對殿下不滿,名花夫人亡故一事確實是意外!名花夫人乃是王爺身邊獨一位的貴妾夫人,為人和順恭謹,兩位側妃娘娘十分喜愛名花夫人,其他夫人對名花夫人也是讚慕有加,確實無人存故意加害之心啊殿下!”

“方才你還說名花夫人被其他夫人盯上梁王也無可奈何,眼下又說其他夫人讚慕名花夫人,豈不是前後矛盾?那其他夫人到底是恨她呢還是愛她呢?”明順利落的指出二福話裏的瑕疵,噎得對方張口結舌,一時倒不知該如何辯駁。

“梁王側妃不曾加害,其他夫人也不曾加害,那你的意思是加害名花的竟是梁王妃嗎!”月下眠麵無表情的看著二福,暗道,在本王麵前耍小心眼,不知道本王最近心情不好想搞事情嗎!恭喜你,成了本王搞事的借口!

“不不不……老奴沒有指認王妃娘娘的意思……”完了,轉來轉去還是沒能把王妃避過去!你說這人怎麽就死活揪著一個死了的侍妾不撒手呢!二福心塞的在堂下縮成一團,努力編織著語言,小心翼翼的道,“王妃娘娘溫良和善,最是沒有城府和壞心,她還親手為名花夫人尚未出生的孩子做過虎頭鞋和肚兜,名花夫人的亡故王妃娘娘也是傷心不已,此事斷不是我家王妃所為!”

“行了,不管怎樣名花都已經是梁王府的夫人,生前不幸,這身後事……”月下眠煩躁的撐著額頭,表情漠然的看著二福,等待他的回答。

“殿下請放心,我家王爺已經承諾將名花夫人風光大葬,絕不讓夫人走了還受委屈!”二福鬆了一口氣,知道月下眠惦記的是名花的喪事他便放心了,還以為他真的知道了什麽內幕。

唉~麵無表情的安親王還真是可怕!

月下眠讓明順將二福送出門去,他在正殿呆坐了許久,終是幽幽歎了口氣,疲憊的趴在了案幾上,將臉貼在交疊的手臂上閉目小憩。自從雪清歡走後,他已經好久沒有睡過正經覺了,每每從夢中驚醒,眼前浮現的都是西關古白鷺洲一樣的慘烈場景,鮮血遍地,橫屍遍野,雪清歡在其中或站或臥,或平靜,或悲涼,唯一不變的是她身上血的顏色,猩紅奪目,流落成河。夢中的男主角從來都不是他自己,而是雪清宛。是他與雪清歡緊緊的抱在一起,如同生離死別的情人,也是他用劍刺穿了雪清歡的心髒,如同血海深仇的死敵。月下

眠甚至在夢中聽到了雪清宛的號哭,發自內心的悲痛欲絕,似是知道雪清歡將要遠走……她在夢中去了哪裏?現實中又去了哪裏?

天地廣闊,她哪裏都去得,他卻不知該去哪裏尋。

……

雪清宛與雪清歡在一處深巷老宅前停下來,雪清宛扣了三下木門,過了一會兒又扣了兩下,這才聽到院內傳來腳步聲。

“何人造訪?”有人開口問道,是個蒼勁有力的中年男子的聲音。

“十年老友。”雪清宛開口答道。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門內站著一個粗布衫的男子,看相貌遠沒有他的聲音那麽有力,眉目清秀,氣質儒雅,更像一個書生。他看到雪清宛和雪清歡這副老人家的打扮,不由得啞然失笑。

“查得比昨日更嚴苛了,近日還是不要出門了。”雪清宛直起腰來的一瞬間,老漢顫顫巍巍的形象頓時消失殆盡,戴著白胡子的他氣質倒與雪明暇有幾分相像。

“是,主人已經準備好了,一兩個月不成問題。”中年男子領他二人走進院子,正要進屋卻被雪清宛製止住,“瑉義,先帶我們去廂房,樂言身體不好,累不得。”

瑉義頗為詫異的看了雪清歡一眼,正要說什麽卻又硬生生的憋了下去,點點頭領他們往西院走去,“行!咱們都住西邊,相隔不遠,一會兒再見主人也不遲。”

“隻有主人在?”雪清宛問道。

“是,小主人和鄭伯回鄉下去了。”見雪清宛有些疑惑,瑉義 解釋說,“是鄭伯的老家,在雲州什麽什麽鎮來著,我也沒聽清,反正離江州不遠。”

雪清宛兄妹兩隻的廂房是瑉義安排的,緊挨在一起,足夠貼心,但雪清宛卻拒絕了,道,“她與我一間房便可,她最近身體不好,不能離了人。”

你是開玩笑的吧?是的吧?

瑉義震驚的看著他,手裏抱著雪清歡的枕頭有些無措,雪清宛熟練的接過來並將它放到了自己的枕頭旁邊,一臉“正該如此”的表情。

瑉義驚悚:“……”你們確定是親兄妹?!

他木著臉看著雪清宛手腳麻利的幫雪清歡卸妝,洗臉,整理衣服,體貼勤快得像是雪清歡的丫鬟而不是她哥哥。末了,雪清宛還給雪清歡蓋好被子,“你先睡一會兒,我很快便回來陪你。”

瑉義驚呆:“……”你們確定不是娃娃親?

雪清宛在雪清歡額頭上吻了一下,雪清歡伸出手來卻又被他塞回被子裏,一副不容拒絕的神情。雪清歡剜了他一眼,默默地扭過頭去。

瑉義驚恐:“……”我可能知道了什麽難以置信的事!

雪清宛卻將這一切做得極為自然,他招呼瑉義與他一同去見鄭晨鳧,走出門後趁瑉義不注意的空隙在門上扣了一把小鎖。他自信以雪清歡目前身體虛弱的狀態別說開鎖了,起身都是問題,等他辦完事回來必然還可以見到乖巧的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