賑災的車馬行了有大半個月,一路官道暢通無比,連隻攔路的山賊都沒有。

月下眠第一次對一向“隻吃飯,不幹活,鬥雞走狗逛青樓”的由官宦子弟組成的禁軍刮目相看,至今都沒有揭竿而起,真是出人意料!

“端午去西關督軍,中秋去川淮兩道巡察,年關去江州府賑災……除了摳門兒我看不出你是你爹親生的跡象,安親王殿下,你真的是你爹親生的嗎?”喬上虞緊挨著月下眠坐著,扒著他的臉皮瞅了半天說道:“長得也不像啊……不會是隔壁那誰家的吧?”

“說啥呢說啥呢……怎麽說話呢你!”明順一甩拂塵打過去,正中喬上虞那張賤嘴:“我家殿下肖母!認識你這麽久了,嘴還是那麽沒遮攔,你可走點心吧!”

一直處於沉思狀態不曾說話的月下眠忽然開口疑道:“江州府去歲改進農具的辦法收效甚佳,據江州及其周邊諸府的官員奏報說,各府的濟民倉皆滿溢,此次雪災的程度不至於請求朝廷支援,更遑論流亡……今歲恰是三年考核之期,怕是江州府官員先前謊報了功績……”

“誇大功績這種事在你們朝堂上正常得很!我倒覺得不是糧倉不滿,而是官商勾結,一方拒絕派糧,一方哄抬糧價……”

喬上虞竟也讓月下眠刮目相看:“老喬,你會動腦子了?!”

喬上虞幹笑著扭過臉去:“我在江州有個相好,偶爾通個書信通個有無什麽的好交流交流感情……”

明順在心裏怒道:“騙財騙色的小犢砸!”

月下眠一臉“你在外麵果然有老相好的”的鄙夷表情。

……

運糧隊行至一片坡地,四周渺無人煙,前方不遠處是座名喚“平虎”的孤山。隆冬時節天黑得早,此地連日大雪,山上山下積雪未融,再加上夜路行馬本就多險,月下眠下車走了一圈,決定在此駐紮休整。

這片坡地四周很是空曠,林林總總地長了些貼地的枯草叢,並無密林之類可以藏人的地方,一眼望去一片平坦,沒有比這裏更安全的了。

車馬隊便駐

紮在這片微隆的坡地上。

正值寒冬時節,一叢叢明亮的篝火越發顯得溫暖,勞累一整天的將士民工或是躲進帳篷安歇,或是圍坐在篝火旁烤著幹糧,坡地上笑語晏晏,極為放鬆。

雪清歡拿匕首挑了兩隻麻雀烤在火上,明順驚奇地問是從哪裏來的,她答是“偶爾打下來的”,明順頓時鄙視地看著喬上虞,眼中滿滿的都是“同是習武之人可差距就是辣磨大”的不屑。

喬上虞默:“更大的差距你們都還不知道!”

所謂“更大的差距”他們很快就知道了——

雪清歡忽然將匕首往樹枝上一架,也不說為什麽,隻說道:“屬下去去就來。”

說完人就迅速消失在遠處。

月下眠茫然,小聲揣測道:“她是去……出恭了嗎?”

說完頓覺自己好生猥瑣,便擺手說道:“就當本王沒說!”

喬上虞代替雪清歡烤著那兩隻手掌大的小麻雀,挑眉笑道:“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遠處忽然有人喊道:“警戒!警戒!有截糧的……”

“救命啊……”

“殺人啦……”

營地頓時亂成一團,長這麽大還沒殺過人的禁軍驚慌失措的尋找著不知丟到哪裏去的兵刃,亂奔的民工和馬匹踢翻了篝火,夜裏火光忽明忽暗,月下眠三人已分不清遠處晃動的人影是自己人還是敵人。

“你別動,是衝你來的。”喬上虞按下站起身來準備指揮秩序的月下眠,替他喊道:“民工進帳,禁軍列隊……”

民工進帳,禁軍列隊!

危機關頭禁軍實在不怎麽靠譜,好些混在民工裏鑽進了帳篷,地上散落著被丟棄的官刀。

“小雪呢?小雪……”明順習慣性地左顧右盼尋找雪清歡的身影,卻驚慌地發現她不在。“去哪裏了,急死人啊……”

“莫急莫急,那不就是嘛!”喬上虞抬起下巴努了努糧車附近混戰的人群。

雖未見著人,但月下眠還是鬆了口氣。

“我就知道又有截糧的!”喬上虞盤膝坐下,將麻雀翻了個麵繼續烤,端的是穩如泰山。

“又?”明順摳字眼的功力不容小覷。

“這是第六……七……第七批了吧,這次人來的有點多哦……”喬上虞掰著指頭數,斜著眼一副“你們這群無知的蟻民”的表情。

“清歡她也知道?”月下眠更加迷茫,為什麽本王不知道!

“她何止知道啊!她就是傳說中的滅絕師太啊……十幾二十幾人的隊伍一眨的功夫就木有了!自尊心被虐一萬遍啊一萬遍……”喬上虞癱坐捂臉,似是受到了森森地驚嚇。“我的天呐~感謝她在金泰樓的不殺之恩……”

月下眠難以置信地遠遠望去,正巧捕捉到那個矯健颯爽的身影橫陳半空,在一群甚至不能舞出一整套刀法的禁軍裏遺世獨立。

隻見她手腳並用,同時絞斷了兩個人的脖頸,踢爆了三四個人的腦袋,龍骨鞭在周遭清出一條血路!

月下眠震撼:“……”這就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比終極還終極的“究極碾壓式”嗎?!

上次在京郊她一定是手下留情了!

如果現在有人說雪清歡吃人,明順都會毫不遲疑的點頭附和道:“對對對……可嚇人了~嚇、嚇得寶寶都結、結巴了!”

被月下眠三人無限妖魔化的雪清歡此時正麵無表情地收起龍骨鞭,取了一條絲絹擦手,擦完隨手一丟。

沾血的絲絹獰笑著撲到所謂“神勇無敵”的禁軍分隊頭領的臉上,他一呆,似是被驚雷當頭劈下,兩眼一翻癱倒在地上,與某位死相很慘的刺客深情相擁。

趕來探查情況的月下眠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位頭領醒來後甩淚狂奔的場景!

明順炫耀似的歎息:“唉~上次在京郊的那群刺客也沒這麽慘啊……”

雪清歡難得好心地滿足他無處不在的好奇心:“人少,怕殿下害怕。”

月下眠木著臉:“……”又怪我咯?

喬上虞幹笑,暗道:“這孩子真實誠,這樣真的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