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那聲大喊的當然不是神明,而是……

我的漢族仆人阿呆笨笨的臉出現在樹叢裏,麵上閃動著喜悅的神采,看來找我找得很辛苦。我閃電般衝過去把他撲倒,嘴裏大叫:“阿呆!你沒有死!太好了!”然後低聲說:“小子,不許說話,給我扮啞巴!記住了嗎?”

阿呆“啊氨作聲,拚命點頭。我鬆開他,阿呆大口呼吸。

我拖著阿呆過去給阿青介紹,說是我的同伴阿呆,我們路上遇到剛才那夥壞人,他逃走了。

“你們不去成都去哪裏呢?”

“江州。”

“江州?江州在哪兒?從江州可以去洛陽嗎?”

“江州就是巴郡的郡治,從這裏向東北走到江州,然後順江而下就是荊州和江東了。你要去洛陽的話,從江州去上庸,然後再往東北,就到了。”美女果然可以激發男人的潛力,阿呆突然聰明了起來,飛快地回答。

看著阿呆那張我在這個世界最熟悉的麵孔,我突然覺得根本不認識這個人。我仔細向孟獲的記憶深處挖掘,苦苦思索阿呆的來曆。這小子不是本地人,聽說是幾年前一個人流浪到南蠻的,被金環峒的少峒主金環三結收留,金環三結覺得這個傻子非常有趣,在第二年過年的時候又把他送給了我。可是從阿呆對地理的了解、說話的措辭來看,這家夥一定不是普通的鄉下小子,他是誰?孟獲這家夥真是粗心,各種信息都不曾了解清楚,記憶裏一片亂七八糟。

“南蠻這麽亂,你們一定打算立刻動身,對不對?我們一起走吧。”

“好……好埃”我別無選擇——我總不能說我生來下賤特別喜歡被人打劫然後被捆綁而且綁得越緊我就越爽所以一定要留在這裏吧。

阿呆再次表現了他的機智,踢了“呂大人”一腳,嘴裏罵道:“這些狗強盜!”

“他們不是強盜,是漢家南中都督府的官軍。”

“我看不一定,咱們來審問審問他。”我興奮起來,弄個人來嚴刑拷打也是我始終沒機會實現的夢想之一。

“我去那邊弄點水來把他弄醒。”阿呆自告奮勇。

“你們為什麽要把好東西給什麽南中都督府?”我跟阿青搭訕。

“沒辦法,這是規矩,我奶奶說,以前南蠻各部向馬援將軍起過誓,每年要交許多的上等犀角、象牙什麽的給漢家,所以我們平時狩獵所得的上等品都留著,免得碰到災年,什麽都打不到,不能信守諾言。”

“馬援?馬援還活著?”我的心在顫抖——如果年代弄錯了,我變成了東漢初年一個也叫做孟獲的人,那就死定了,東漢的曆史我幾乎什麽也不知道埃沒錯,我叫孟獲我弟弟叫孟優,可是你們知道嗎?我“掌握”了南蠻方言之後才發現,“獲”是二兒子的意思,“優”是三兒子的意思,不信你問我們銀坑峒村裏打鐵的蚩獲和賣豬肉的呼優。

“好像是,不過我奶奶說,馬援爺爺那麽厲害的人死了之後一定會封神的。”

阿彌陀佛,感謝老天,你個老東西總算待我不薄,我重新振奮起來:“不管怎麽說,馬援反正已經死了很久了,南中都督來收稅,你們弄點兒二流貨色對付過去,好的留著自己賣多好。”

“那不是騙人嗎?”阿青吃驚地看著我:“你們漢人騙子真多。”

“這不是騙人,這個叫做謀略。”

阿呆捧著一大片芭蕉葉,上麵兜著水,過來潑到“呂大人”臉上。“呂大人”醒了過來。

“說,你是誰?是誰派來的?來幹什麽?”

“我是朝廷官兵,爾等都是漢人,這樣跟我們作對,那就是造反……”

阿青給了他一腳,用南蠻話說:“我可是南蠻人!”

阿呆立刻表明立場:“我們是一起的!”

“呂大人”輕蔑地一笑:“我呸!漢奸!”

“靠!不說是吧?硬漢是吧?老子就喜歡折磨硬漢。”我鬱悶得快要吐血了,滿肚子惡氣都撒到這個陌生人身上,狠狠踢了他一腳,這副嘴臉估計活像一個凶惡的獄卒。

“你……說的是……漢話嗎?”

“當然是了!老子這是標準的……海南島漢語!”我忽然意識到,我的普通話在這個時代恐怕比“外國人才藝大賽”裏那些選手強不了多少。

“你還是別說漢語了。”探子用南蠻話說,然後又用漢語找補了一句:“邯鄲學步,沐猴而冠。”

成語我學得不太好,但還知道這兩句話是罵人的,一拳先把他打倒,“靠!老子就喜歡學步,不但喜歡學步,還喜歡學整人,現在拿你當小白鼠練手!”

“怕死……怕死不算……南中好漢……”

“蕭大哥!你老是說靠啊靠的,這個靠是什麽意思?”阿青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她站得離我好近,一股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讓我心神蕩漾。“靠是什麽意思?這是我們家鄉的方言,很難解釋……”阿青的聲音還是讓我害怕,我走開幾步,去對付那個南中好漢。

準備不足,手邊沒有辣椒水老虎凳,更別提電棍致痛針之類的高科技手段,我隻好因陋就簡,找了根樹枝來抽他。這家夥哼哼幾聲,居然還對我破口大罵。

“不怕痛是嗎?”難不倒我,我一揮手,“阿呆,抓條蛇來。”

阿呆站到我麵前:“什麽蛇?”

“隨便什麽蛇,越毒越好。”

阿呆閃電般出手,就在我耳邊的樹枝上拽下了一條晶瑩碧綠的蛇。

我嚇得兩腿發抖,說不出話來,伸手指指那探子。阿呆提著蛇走過去,“呂大人”真是個沒用的家夥,臉色居然比我還白,用顫抖的聲音問:“這蛇……有毒嗎?”

阿呆把蛇湊到自己麵前看看,那蛇張開大嘴,露出兩顆尖牙。阿呆慚愧地搖搖頭:“我不知道,沒見過這種怪蛇。”

阿青湊過去看:“這是竹葉青吧?”

阿呆說:“不對,竹葉青沒有這種透明感,而且它後背還有一條細細的紅線呢。”

阿青說:“我看像是毒蛇,我奶奶說蛇頭是三角形的,都是毒蛇。”

我說:“靠,管它有毒沒毒,塞進這家夥的褲襠先。”

“這人是個好男子,不要羞辱他。”阿青拉住阿呆,然後說:“直接殺了吧。”

南蠻姑娘真是爽快,說殺就殺,拔出刀子就劈下去。

我雖然繼承了孟獲的身體,但似乎這家夥也不是什麽能後發先至的高手,根本來不及反應。眼看這條無名的古代硬漢就要死於非命!

說時遲那時快,一聽到這個“殺”字,天朝上國的硬漢閃電般地騰身而起,躲開了那一刀,然後就地打了個旋子,飛快地——跪下磕頭:“饒命啊好漢,小的上有八十歲老娘,下有三個月的孩子,純粹是家裏揭不開鍋了才幹上這一行……”

阿青呆住,突然福至心靈,學會了一句現代漢語:“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