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小神女終於從幻覺之中完全清醒過來,便開始詢問狂徒剛才遇刺的細節。

狂徒輕描淡寫跟公主講起了其中玄機:“狂徒本來也沉溺在那……不可思議的幻覺之中,但後來身後神器忽然把我震醒,我一睜眼,隻見那鬼人……”花兒簡要帶過,直道其中關鍵:“……那鬼人的打斷身子忽然飛向公主,他中計了,因為其實我為防不測,早已用花藤將熟睡中的公主卷到門後,然後引天荒地老幻化成公主的虛影。我原本根本不是那鬼人的對手,幸好那鬼人施展極端招式,撲向虛影自爆,這才有驚無險地收場。”

但這刺客為什麽而來,卻誰也猜不到,小公主和狂徒都陷入了沉思。

當天夜裏,孤城小公主遇刺的消息傳到孤城之王的寢宮,孤城浩歎震怒,帶了十幾名貼身護衛連夜趕往神女宮蕭蕭殿。

風雪連天,宮燈通明,神女宮一排排的丫鬟和侍衛見到孤城浩歎匆匆而來,依次紛紛跪下,一聲聲:“恭迎陛下聖駕!”

“雪兒……雪兒……”孤城浩歎匆匆趕到蕭蕭殿,小公主已經從蕭蕭殿移駕到了幽憐齋,那染過鬼人膿血的蕭蕭殿,她自然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去了。

蕭蕭雪聽到孤城浩歎的聲音,急忙從幽憐齋趕出來。“父皇!您怎麽來了?……”

孤城之王轉身朝幽憐齋疾走過去,一邊忍不住心中怒火,大聲罵道:“侍衛呢?一群沒用的奴才!明天一早都給我統統砍了!留著何用!”

此時還有一些侍衛任然留在蕭蕭殿附近搜查和整理,他們一聽到孤城浩歎如此大怒,都顫抖著磕起了響頭,卻也絕不敢求饒,隻是一聲聲:“奴才該死!奴才失職!奴才罪該萬死……”

“父皇!他們是無辜的。再說了,雪兒這不是已經安然無恙了嗎?父皇萬不可遷怒於這些忠心耿耿的侍衛啊!”這孤城小神女平日裏淩厲任性,而每次見了她那父皇都顯得格外乖巧溫順,令人無法不生憐愛,再加之她那慘白的冰肌,迷蒙的眼睛,她身上有一種能令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忍心拒絕的憔悴淒美。

孤城之王一見到孤城小神女忙過來扶著自己,淒美的神色之間還咳嗽了幾聲,慘白冰涼之美令人心疼,哪裏還能不停她的話呢?“咳!也罷,雪兒真像你母後一般善良,朕就饒他們不死吧!”孤城浩歎轉念有對四周的侍衛嗬斥道:“還不快謝過公主!”

頓時間四麵都是一聲聲:“奴才謝公主求情,謝陛下開恩……”

公主無恙,花兒又立了大功,孤城浩歎和蕭蕭雪一起進了幽憐齋,再聽完狂徒花兒的講述後,孤城浩歎兩眼發光,讚賞道:“不錯!朕果然沒有看錯你!賞!絕對該賞!”

“不,陛下,保護公主本來就是花兒分內之事……”花兒推辭道。

孤城之王忽然站起,雙目怒視花兒道:“孤城浩歎一生最不喜歡兩種人:一種是虛情假意之輩,另一種是推辭多禮之徒!我說賞就是賞,不容拒絕!”

“哈哈哈哈……”孤城浩歎的話,花兒聽起來非常爽快,於是便以爽快之笑聲回應孤城浩歎的爽快。其實,花兒本就不是多禮虛情之人,不過偶爾附和一下宮中規矩而已。

“那你想要什麽?”孤城之王又道。

花兒開始放肆,大聲道:“既然陛下如此豪爽,那麽花兒就直說吧。其實花兒確實缺些東西。”

“哦?”孤城浩歎的意思是:隨便說!

“花兒還缺些金銀珠寶,仙器法寶,而且,多多益善!”花兒無恥道。

古城之王大笑一聲道:“這有何難,我皇室收藏任你挑選。”可是孤城之王又轉念道:“可是,本王想不明白,莫非狂徒公子也是貪財之人?”

“哈哈哈哈……”花兒大笑道:“我拿去種花而已!”

“種花?”孤城浩歎不解。

“不錯,拿去碾成粉末,灑在花下為肥。”如此大逆不道的狂言,花兒竟然能說得安之若素,簡直如理所當然一般。

“啊!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用朕賞賜於你的寶器做花肥!”孤城之王看似龍顏大怒,怒眉之下雙目暴睜,卻又語調一轉,灑脫無忌笑道:“那怪!哈哈哈哈……難怪小公主如此喜歡!”孤城浩歎一語未盡,已留意到自己說錯了口,卻是收語已遲。

小公主羞澀低頭,輕捶孤城浩歎,嬌羞道:“父皇!你胡說八道什麽!雪兒才沒有……”

“哈哈哈哈……”孤城浩歎企圖用一聲大笑掩飾過去。

而花兒的眉宇之間,卻遊過一種迷惘之色。

第二天,盡管小公主安然無恙,但孤城浩歎卻依然幾乎將神女宮侍衛全部撤換,令自己的金牌護衛全部轉移到神女宮日夜為小公主護駕。小公主雖然再三推辭阻止,卻終究拗不過孤城浩歎的一意孤行。孤城浩歎一直認為是自己年輕時的一時衝動害死了雪族神女,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自己心愛女人的骨肉。

皇城的陰影逐漸擴大,孤城浩歎也認識到,導引刺客行刺的一定就是皇宮之中的人,他秘密派人組織人手,對皇宮之中每一個人進行暗中調查。

但是,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公主遇刺後沒過幾天,把守嚴密的神女宮再一次遭到了偷襲。但奇怪的是,這一次偷襲雖然顯然是衝著小公主而來,卻毫無章法。

三個邪教殺手半夜忽然從圍牆的陰影之中憑空出現,大叫著殺向神女宮。而這一次,神女宮布防了層層高手,三個殺手雖然氣勢洶湧,卻瞬間被圍,數招之後便成了侍衛刀下之囚。侍衛們正為生擒刺客而得意之時,隻見那三個殺手忽然肌肉鼓起,皮膚裂開,慘烈一聲,炸成血雨……他們分明就是故意來送死的。

孤城之王隻好再派人手加強神女宮的戒備。

狂徒回到聽雪軒中,收到了龍府來信。展信一看,原來是洛大小姐親筆信,隻問了花兒一切安好,讓花兒保重身體。

花兒看著手中雋秀字跡,隻覺得滿腦迷茫,滿眼淒清,這也辜負不起,那也辜負不起,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花是女人落地生根的影子,女人是花漂泊塵世的靈魂,所以愛花之人,注定沒花所累。

花兒合上信封,近來宮中局勢緊張,所以他已經快一個月沒有出過宮了,他必須抽空去看望一下那個陪他長大的女子。花兒收信歎息,卻見妖兒倚著門緣,臉上嫵媚的笑容層層散開,弱弱一句:“公子有心事?”

花兒仰天大笑一聲,企圖一笑帶過塵世。“花兒心裏隻有花香,哪有心事!哈哈哈哈……”

如今的聽雪軒已經今非昔比,局勢緊張,侍衛四處逡巡,連聽雪軒裏也時常有來來往往的宮女和侍衛。這狂徒公子有癲狂症的傳言早在宮女之中傳開,因為宮女們經常看見花兒對著空氣指手劃腳自言自語。剛才花兒這一笑,嚇得路過的兩個宮女轉身就跑,嘴裏喃喃有語:“狂徒公子病又發了……”

這一天,狂徒正在小公主的幽憐齋中商議出宮探望結拜大哥之事,公主隻曖昧地說了一句,宮中早已是他的家,讓他隨意便可。而就在這時,神女宮外又傳來了打鬥聲。

“婉兒!外麵又發生了什麽事?”小公主喚來婉兒問道。

“回公主的話,又有一個刺客前來送死!”婉兒憤憤道。而花兒已經走出幽憐齋中。

這刺客簡直猖獗詭異,花兒看著眼前形勢,立即又打消了出宮的念頭,他狠下決心,這一次,他決定將心中所想同公主一起探討。“公主,花兒有重要事情稟報!”花兒轉身回頭,對公主皺眉一聲,神色嚴肅。

小公主看狂徒的樣子,猜出事關重大,於是便遣走身邊侍從:“婉兒,你帶她們先下去吧!”公主對婉兒使眼色道。

婉兒應了一聲是,帶領齋中丫鬟退去,離開時順手把門關上。

花兒難道想跟公主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當然不是,花兒皺眉一聲:“公主對孤城公子錯印象如何?”

小公主托著腮,一個慵懶的眼似乎在說:多此一舉,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他……對我很好,是個很善良……也很可憐的人。”公主隨口道。

花兒再公主身邊坐下,挪近道:“可我懷疑,此人大有蹊蹺!”

“狂徒!”公主大為不悅,人都死了,還說人壞話。可是當公主注視著花兒的時候,隻覺得那花兒無比的真誠,公主欲言又止,等花兒再說。

花兒於是將那一次試探孤城公子錯時所見所想向公主和盤托出:“那一天……”

花兒說了半響,公主聽得莫名其妙,雖然也確實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卻始終不肯相信那公子錯是在扮演羸弱病夫。

“可是,不管怎麽說,錯皇兄都已經死了!”公主疑道。

花兒神色進一步神秘道:“難道公主忘了,我那結拜的大哥潛龍大少爺也曾假死過一次,完全以假亂真,根本分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說,錯皇兄沒死?”孤城小公主更加疑惑不解,滿臉無法置信。

花兒凝神道:“我也不太確定,所以才想向公主打探一下公子錯的那百戲園!”

確實,孤城公子錯的百戲園是按小公主的意願而造,公主對那戲園應該格外清楚。但花兒這一提百戲園,公主反而驚異起來,神秘道:“如此說來,倒是令我想起了一些事情,那百戲園裏一定有古怪!”

“公主想起了什麽事情?”

公主卻雙目呆滯,似乎正在沉思,完全忽略了花兒的追問。直到片刻之後,公主才神色驚異地悄悄對花兒說:“此事不如我們先不要告知父皇,就在今夜,你我偷偷潛入百戲園中查個究竟如何?”

花兒立即拒絕道:“不!公主不能去,萬一遇到了什麽危險……”

公主站起身來,幾步上前打開齋門道:“竟然公子同意了,那就這樣定了,到時候我會讓人去通知你的。”

“公主!”花兒還想阻攔。

公主轉身瞪著他,眼睛動也不動,抱著雙手,淩厲一聲:“什麽?”

花兒自然知道她的脾氣,也就沒了後話。

這天夜裏,小公主真的換上了夜行衣,半夜淩晨,讓卓兒前去通知花兒到雪櫻園白頭亭中匯合。

此夜無雪,夜黑風高,枯枝園裏,黑衣妖嬈。公主從來沒有穿過如此樸素的黑衣,偶然嚐試,卻和冰肌玉骨互為反襯,頗有一番美感。花兒也換了一聲黑色行裝,趕到白頭亭中。一聲“公主!”兩人半夜匯合,此情此景倒是有幾分私會氣氛。

公主理也不理,隻是背對花兒,獨自念著亭中頂欄雕刻上的三個字:“白頭……”那亭字被她省去,卻不知為何緣由。難道她真把這刺探百戲園當成了私會?所以才不容拒絕一定要狂徒來?

“公主,狂徒來了!”花兒再道。

公主看著那白頭二字,滿麵淒然,忽然轉身,朝公子錯的百戲園徑直而去,走出幾步,才喚道:“你還不快點跟過來!”

狂徒隻覺得今夜的小公主有些奇怪。

兩人話也不說,徑直朝雪櫻園北邊的百戲園走去。走了一段鵝卵石小路,青磚紅瓦,雕梁畫柱的百戲園已經映入兩人視線。而就在這時,百戲園已經關閉的正大門忽然發出一絲吱呀響動,被打開了一條縫。

公主自然學過不少本事,她可機警得很,一見門開,立即一把將花兒拉到身後,兩人一起往一棵枯樹後麵一躲。

接著,那百戲園的正大門真的剛巧發生了古怪,大門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撐開,縫隙裏忽然射出一條白光隱隱發亮,而緊接著白光有忽然消散,大門如同自動呼吸一般又關了起來。

“果然有古怪!”花兒在公主耳邊輕聲一句,說完,他才忽然發現,剛才情急之下兩人往同一棵枯樹後麵一躲,竟然緊緊擠在了一起,而且花兒雙手撐著樹,那姿勢儼然已經將小公主的玉體擁在懷裏,雖是冰冷刺骨,卻有一種柔香和淒美懾人心魄。

小公主也才發現與那狂徒之間竟然如此親近,她幾乎叫出聲來,隻想把那狂徒拽開,那隻手一滑,冰瑩小手卻摸到了花兒標誌男人的那裏。

“啊!”狂徒輕歎一聲,這小公主怎麽也學起了妖兒。

公主又羞又惱,猛將花兒推開,低聲罵道:“無恥……流氓……”臉上嬌羞不堪,如雨中正欲綻破的雪櫻花,冷冷絕美,淒淒可人,令人生出無限憐愛。

公主轉身背對狂徒,低著頭話也不說,一副被欺負的樣子。

狂徒拚命讓自己平靜下來,往左邊略走幾步,轉移話題道:“公主快來,我們……不是……還有正事要做嗎……”

沒想到公主竟然跑上前去,或許是站在雪櫻園裏讓她感覺到生命苦短應隨緣綻放,也或許是朝夕相對積攢在她心底的情絲忽然聚成暗流,她竟然一把抓起花兒的手,緊緊握住,花兒要往左走,她卻偏偏拉著花兒直往右走。

那小手,比雪還白,比冰還冷,如此小手,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忍不住想一把將它抓牢,握緊,用自己的手心將它溫暖。花兒雖然已經是神人,但終究對抗不住那心中的本能,他反過手,將公主的小手握在掌心裏,讓她溫暖,卻又怕她融化……

公主把頭垂得更低,也不敢回頭看,隻拚命地往右走。他們不能從正麵進去,得找個合適的地方翻牆而入。

這兩個家夥顯然不像是前來探查的,更像是來約會的。

走了許久,公主的小手真的已經被花兒的大手溫暖了幾分。公主停住腳步,指著一段圍牆道:“就……這……這裏……”公主聲音破碎,似乎早已心潮澎湃。

她為什麽選擇眼前這段圍牆?完全沒有原因,她顯然已經陷入自己的情絲之中,做什麽都不那麽理智了,完全信手而已。這場刺探勢必要演化成一場鬧劇。

“那就這裏吧!”花兒也信口道。

“還不放手!”女孩的心思總是瘋狂而神奇的,剛才明明是她自己先去拉花兒的,現在有厲聲怪責起花兒來,她顯然要將剛才這一段親密牽手的責任推給花兒。花兒於是負起責任:“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小公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幾步上前,一個漂亮的淩空翻身,便跳進了百戲園裏。圍牆很高,但花兒自然也是有辦法的。

花兒摸出一片怨君年年淚滿城,拈花指法,風中拈出一段花藤,一端纏在腰間,另一端指引著在牆上蔓延,爬滿牆頭。然後收縮花藤,花兒便離地而起了。

兩人越過圍牆,眼前是幾間百戲園用來存儲各種器具的倉庫,再前方一些的位置則是大戲院的後門,孤城公子錯就是在那戲院之中喪生的,所以二人便決定從那戲院開始探察。

“後門沒鎖。”花兒小聲道。

公主微微皺眉,隻感覺這大戲院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詭異陰森,那高大的倉庫陰寒而立,遠處的飛椽翹角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物一般,而最嚇人的就是這滿牆的神鬼壁畫,神話中得獠牙厲鬼和散仙神人一律麵目猙獰如同張口吃人一般。小公主打了個寒戰,不由得往花兒身邊靠了過去。花兒於是又牽住她的小手。

小人小心翼翼穿過倉儲小道,悄悄來到大戲院後門,這是,隻見後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不遠處落在雪櫻園裏的野鳥都被驚飛起來,一陣淒鳴撲騰。

“呀!”小公主嚇得忽然撲入花兒的懷抱,花兒順勢將她抱住,連連後退,因為他也被嚇得不輕。

後門打開,有一陣白光爆射出來,但緊接著吱呀一聲,後門又關了起來,白光消失。

兩人抱成一團,略微鎮定之後,花兒決定上前看個究竟。“公主在此等候!待花兒前去看個究竟!”花兒道。

小公主離開花兒懷抱,轉移到他身後,輕聲一句:“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花兒於是便強迫自己邁動似有千斤重量的步子,一步步逼近那大戲院的後門。

一步,兩步……近了……更近了……

花兒忽然深呼一口氣,猛將那大戲院後門拉開。“啊!”一陣白光之中,他看到了極其不可思議的事情!

“深淵!”小公主和花兒幾乎不顧一切地齊聲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