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打發秦忠家的出去瞧瞧,還未等她回來報信,便隻覺得一陣風動,門簾呼的便被人猛力掀起。那衝進來的,便是如假包換的婉姨娘。她烏黑秀發隨便的完成矮髻,頭上未攢半隻珠花,臉上未施粉黛,卻依然不減芳華,身上一件水藍色素花長裙,更襯得她肌膚勝雪。她本就生的溫柔嫵媚,此刻那似喜非喜含情目中又略帶了那麽幾分水汽,盈盈一握的腰身似乎比往常更瘦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模樣,我見尤憐。

秦忠家的緊隨其後,還保持著拉拽的姿勢跟了進來。見海氏早已怒氣上湧,便忙開口道,“婉姨娘執意要見老爺,奴婢攔不住。”

花奕見婉姨娘那副可憐模樣,神情有些鬆動,忙將自己的頭別過去,不敢再瞧她一眼。

海氏見此,怒不可遏,一拍炕桌站起來,喝道,“還有規矩沒有?做成這幅倒黴樣子來,給誰瞧?你當我花家是隨便人家,容得你這般胡鬧?你不要臉,旁人還要呢。”說著揮手示意婆子們,“都做什麽,還不將這個沒規矩的叉出去!”

“我看誰敢碰我!”婉姨娘一反往常溫柔舉止,眉眼倒立,目光一掃,直將眾人瞪的紛紛瑟縮。

秦忠家的見此,忙上前一步,親力親為。婉姨娘破釜沉舟,奮力掙脫,一步便衝到了花奕麵前

。伸手便抓住花奕衣袖不放,目光堅定,聲音淒絕。“老爺,太太,今日我便是拚死一搏,倘若不讓我將話說明白,我便一頭碰死在這,好過這樣蒙受不白之冤而苟活。”

“婉兒,做人要有分寸。”花奕拂袖,甩開婉姨娘,往後退了一步。“不要因我素日裏寵你,便沒了規矩,學那市井潑婦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我全你一個名譽,送你出府,你莫要自討沒趣,斷了後路。”

“後路?”婉姨娘反問,神色淒淒,“自從嫁給奕郎那日起,我便沒想過後路……”

“夠了!”花奕打斷她的話,目光掃向抻著脖子看向這邊的三個女孩,“孩子們都在,莫要太不給自己留臉麵。”

婉姨娘淚如雨下,神色越發可憐,聲音淒淒,“這些日子我不知哪裏做錯了,老爺對我避之不見,又接二連三的發落了我身邊的人,今日又要將我打發到莊子上。縱然是我有錯,也總該說個明白,總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就將我打發了呀。”

花奕長出一口氣,顯然是也被婉姨娘氣的夠嗆。“你當真不想讓我在孩子們麵前給你留臉不成?”

婉姨娘一副大義淩然,無所畏懼的樣子。更讓花奕氣不打一處來,“好,好!竟然既不要顏麵,我也不用費盡心思為你遮掩。”

見花奕馬上就要進入正題,海氏忙給秦忠家的打了一記眼色,示意她將一眾丫頭婆子門都領出去,關好了正房的門。花似瑾一臉等著瞧好戲的姿態,緊盯著演技派婉姨娘的神態變化,一手拉著一個妹妹護在懷裏,遠遠的站著。

待屋子裏肅清幹淨了,花奕方才沉聲道,“我問你,芳姨娘是怎麽死的?!”

婉姨娘三分吃驚,七分坦然道,“奕郎不是都知道?”她側目瞧著海氏,用意不言而喻。

花奕轉頭,深深的望了海氏一眼。海氏心頭一跳,轉頭去瞧秦忠家的,隻見她微微蹙眉,憤恨的瞪著婉姨娘。

“那日,老太太、老爺和太太均不在府上。下人們少了管束,難免疏懶。聽聞芳妹妹肚子疼,我邊第一時間遣了丫頭去尋穩婆,可誰知,府上的穩婆那日卻恰巧都不在。便隻能出府外尋來,可二門的婆子們吃酒打牌,各個不予理睬,我的丫頭求了好一陣子才求動的

。因這一趟耽誤下來,方才誤了時辰。”

海氏聽到這裏,更加心驚肉跳起來。天可明鑒,這缺德事絕對不是她做的,可家裏會接生的婆子和二門的婆子都是她打娘家帶來的,若說不是得了她的吩咐故意刁難,也得落下個管束下人不力的罪責。

婉姨娘見花奕的眉頭皺的越發深了,又補充道,“我原也是讀過書的,不是那不懂事理的,哪裏不明白人命關天的道理。萬不敢拿人命開玩笑。老爺明鑒。”說著,又跪爬到海氏腳邊,去拉拽她的裙擺,哭道,“我自小在花府長大,得老太太照拂,原也是要許給別人家做太太的,是我自己不要臉麵賴在花府,可全是因為仰慕老爺。我知道這些年太太厭煩我,可求太太可憐我對老爺的一片真心。我隻求能守在老爺跟前,太太若是不願意瞧見我,隻將我打發到角落,給口吃喝也便是了。”

婉姨娘神情淒婉,海氏卻是怒目圓瞪。正要發作,卻瞥見秦忠家的投來製止的眼色,也隻好高雅的抽出自己的裙擺,默不作聲。

花奕聽了這一番肺腑之言,心中早已大動,老太太掌握了一手證據,出事那日海氏又有不在場的證據,素日裏兩人都是極其厭煩婉姨娘的,便是要聯起手來搬到她,也未可知。

婉姨娘一鼓作氣,又道,“我本就是無依無靠之人,因仰慕老爺,方才將一生都寄托在老爺身上。太太也是女人,總知道女人這一生的難處,便可憐可憐我,莫要打發了我去吧。”

婉姨娘聲形並茂,頭碰地有聲。花奕看的心頭一疼,忙伸手將她撈了起來,“你這是做什麽?”

婉姨娘抬頭,含情脈脈的看著花奕,淚水連連的一張俏臉,更顯得較弱美麗。花奕便是有萬般的決心,也被她一個眼神看軟了。

正看到興頭的花如瑾小手被花似瑾捏的有點疼,猛然側頭,瞥見大姐姐鐵青著一張臉,恨不能用眼神淩遲了婉姨娘,“呸!害人的妖精!”聲音雖小,卻是憤恨十足。

花如瑾突然掙脫了花似瑾的手,橫衝直撞的便撲到了門口,哭喊道,“姨娘?姨娘?”

眾人皆是一愣,紛紛將目光投去。隻見花如瑾癡傻般站在門口,瘦弱的身子不住的抖動。花奕見小女兒似是寒風中備受摧殘的小花,忙一步上前將她攬在了懷裏。急切道,“如兒?如兒?你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