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司維佳的好奇心異常鼓燥著,一方麵為這些神奇的技術驚歎——這才是偵探耶!另一方麵,光頭李渡和死小孩楚盎一再地打啞迷,吊足了她的胃口,猜來猜去也猜不出來,問他們,又當她不存在!真是……自己來觀察!

李渡的光頭很亮,但是沒寫字;調皮小孩一樣笑著的楚盎,一雙大眼像像是在說著什麽,卻看不出來!不過那瞳仁真是蠻好看的!好像葡萄酒一樣的深紅,清澈,卻一望無底……咦?在想什麽?

一陣通信器的噪雜聲打斷了司維佳的“瞎”想。

“鋒雲公寓24層有一男子跳樓,請在附近的……”

“鋒雲公寓24層……”司維佳喃喃自語,“這麽熟……”

“是葛睿笛的住處!”楚盎好心地提醒。

“對耶!葛睿笛就住在鋒雲公寓B座2404……咦?”司維佳從思考豁然開朗的喜悅和快感中跳出來,驚異地看向楚盎。“你怎麽知道?”

“你給渡的資料我有看過一眼!”

“哇——”好厲害,都沒注意他什麽時候有看過那一眼,竟然記得這麽清楚!

“那我送你們過去看一下!”李渡發動車子對楚盎和司維佳說,“我打電話叫廖星過去,如果確實是葛睿笛——TMD最好別是——那就好好研究一下現場——亂七八糟的巧合事怎麽都趕到一起了?”

李渡說完打了一個電話,得知李廖星剛好已經趕到了現場,並且證實……“Shit!根據目擊者的描述,真就是葛睿笛!”李渡激動地拍了下方向盤,汽車跟著鳴叫了一聲,替他氣吼。“廖星已經過去了!等你們碰了麵,我就趕回警局去,希望從布萊克那能問出點什麽!要不然……”

“不要急!有變化是好事情!”楚盎拍著幾乎是超速駕駛的李渡說,“我想,從鋒雲醫院到鋒雲公寓應該不遠,你不用趕著和葛睿笛一起投胎!”

李渡的手臂顫動了一下,汽車也跟著扭了兩下。“我在開車!你就不能嚴肅一回?”說完也放慢了車速。

“我很嚴肅!”楚盎鄭重點頭,表示自己很認真。

“才怪……”李渡瞟著那張刻意認真起來的臉,心想,誰相信他才有鬼!不過,他說的對,剛才自己確實是心急氣燥了!他的意見,倒真不是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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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雲公寓是鋒雲醫院的附屬建築,自然不遠,幾句話間,他們便到了B座的樓下。黃色的布帶已經圈起,隔離了圍觀的人。圈內,一個瘦高的男子正帶著白手套檢視著一大片血泊中血肉模糊的屍體,兩個年輕的警員在他的指示下拍著照片。

雖然幾乎變成了一灘肉醬,但司維佳敢認定,那的確就是葛睿笛。抬頭看了看24層的高處,她很難想像一個人怎麽會有勇氣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是什麽促使他漠視這在常人看來眼暈、心悸的高度?是什麽叫他們如此輕視生命?

“不要吐哦!”楚盎拍了拍司維佳的手,似笑謔的眼神中,也帶著一點黯然和…

關切!是麽?司維佳似是感受到了他的——關心……她覺得,他的眼透過她的眼,看透到了她的心裏!

楚盎在司維佳的眼中看到迷茫變成了羞澀,他咧開了笑容,轉身向蹲在屍體旁邊的瘦高男子招手,試探似的叫,“李老師?”

“嗯?”這聲音好熟啊!李廖星有點迷惑地轉頭,看到了向他走來的李渡,和他身後的紅發“小男孩”。他立刻笑著站起,摘下手套鑽出圈外,拍著走到他麵前的楚盎,溫和地問:“是小盎吧?專門跑到這裏來找我?”

“呿!他有那麽好心嗎?他是衝你身後那位來的!”李渡指著李廖星背後地麵上的死葛睿笛說,“昨天那件案子和葛睿笛有些關係,我們一聽到通告就過來了!我要立刻回警局,這裏交給你了!”

李渡說完,看著手表奔進了自己車裏,飛快離去。

李廖星看著大概又是超速了的汽車遠去,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然後拉著楚盎說:“沒想到你一來台灣就注意上這件案子!安頓好了嗎?”

“昨天就安頓好了!我哥在這邊有房子,不需要動什麽大工程!”楚盎對李廖星說話就像是一個麵對老師的乖乖小學生,這個樣子還真讓司維佳有些驚奇。他把她拉到李廖星麵前簡單介紹了一下。“……葛睿笛這方麵的線索,還都是佳佳發現的呢!所以我們才過來探查!李老師你有什麽發現嗎?”

李渡對著司維佳微笑點頭,對楚盎嗬嗬笑了兩聲,“不要總是叫我老師!網上就無所謂了,見了麵也這樣叫,好像我很老似的!嗬嗬……”拍了拍楚盎的肩膀,李廖星向周圍的幾個警員打了聲招呼,帶著楚盎和司維佳還有另一名警員走向公寓入口。“我是在附近尋找和昨天那輛肇事車輛有關的證物,聽到通告後才過來。剛到!這裏暫時看不出什麽,我們到24樓死者的家裏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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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可知,公寓的管理員是最後見過葛睿笛的人,他說葛睿笛中午回來的時候就有點精神不振的樣子,跟他打招呼都沒反應。

“他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李廖星在電梯裏問管理員,見他點頭後,又問:“那今天有人來拜訪過他嗎?”

管理員搖頭,李廖星不再問什麽。電梯到了24層,李廖星請他打開了葛睿笛的房門,領著楚盎等人進去,仔細地檢查了四室一廳的小套房。

可以說,沒什麽可疑的——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跡、沒有打鬥的跡象、沒有特別的雜亂也沒有特別的整潔——除了……

“咦?這是什麽”李廖星在陽台的盆載中找到一株帶著小鏡頭的“雜草”。

“呀!”司維佳立刻不好意思的吐舌,絞著手、踮著腳尖、小碎步地走到李廖星麵前鞠躬。“李…李老師!不好意思啦,這是我為了‘搜集證物’才放在這裏的!”

“哦!”李廖星並沒有責備的意思,看著有點靦腆的司維佳,視線穿過她掃到不遠處的楚盎身上,笑出深意。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小“草”,把它交給了司維佳,溫和地說,“很有意思的小東西。”

“是呀!那是最新的仿實物型攝像頭,紅外通訊,一般人可偵察不到呢!”司維佳得意地介紹,“它可花了我50多美元呢!從美國郵寄來的耶!”

楚盎正在書桌邊盯著一張寫滿了雜亂字跡的紙,聽到他們的對話,走了過來,眼神在下午陽光映照下顯得閃閃奪目的司維佳身上停佇了一會兒,笑對李廖星說:“真是有意思的小東西!”

李廖星與楚盎相對會意一笑,彼此明了了各自的雙關。“紅外通訊,一般儀器偵測不到,可惜傳輸距離很短!”

“嘻嘻……”司維佳笑得更得意了。“可以在不遠處裝一台接收機並轉發出無線電波,那樣被監視的人查不到,也可以把信號傳到自己想要的地方!很完美吧?”

“確實有趣!”李廖星沒想到竟會有這麽大費周章的監視法。

“佳佳真聰明哦!”楚盎還是沒啥誠意地稱讚了一聲,然後邊趴在陽台邊向樓下眺望邊問司維佳,“這麽高!佳佳你怎麽把這個東西裝上來的?”

“哦……”司維佳覺得雙腳底一陣發軟。他怎麽都不怕高的?人家當時可是害怕得要死……“我在隔壁租了房間,陽台是連著的!咦?你不要這樣啦!”

楚盎收回探向外側的大半個身子,皮皮地對司維佳笑了笑。“佳佳是在擔心我嗎?要對我有信心哦!”

“誰?誰擔心你?”司維佳突地紅了臉。死小孩!沒事亂亂講……

楚盎饒有興趣地看著司維佳,一副“除了你還有誰?”的表情。勾深了嘴角,他回到正題。“那你的監視設備就在隔壁嘍?我們去看看好嗎?”

“好啊!”司維佳點頭,輕快轉身,忽又回頭問:“那這間房都看完了嗎?”

楚盎也看向李廖星,後者詢問了一同上來的警員是否拍好了照片後點了點頭,沉吟著慢行:“初步觀察,沒有外力涉入,環境上也沒有什麽有力的證據來反駁自殺的推論。而且……”他走到書桌邊,遙點著桌麵上那張楚盎剛剛盯過的紙。“雖然目前還沒有發現有遺書留下,但這張紙上反反複複隻寫著一句‘我是罪人’,可以說明死者有強烈的自責心理,而且字跡十分潦草、混亂,說明死者當時情緒很不穩定。這些都可以間接支持自殺的推論。現在去佳佳小姐的‘監控室’去看看,再沒有什麽發現話,就隻能等法醫的屍檢報告了。”

司維佳領著一行人轉移到她在隔壁的租下的小房間,打開了監視器後,屏幕上映出了幾個橫倒的人影。看了看手裏攝像頭,她俏皮地吐了吐舌,把它關掉,然後操控硬碟錄像機,倒出今天的影像。

時間是中午12時35分,可以透過玻璃窗看到葛睿笛垂著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雙眼無神,口中喃喃自語著什麽。然後木然地打開電腦,敲了大約一個多小時的鍵盤,最後動作極煩燥地關上了電腦,一頭靠在椅背上,發呆……持續了半個多鍾頭後,開始低頭在紙上寫字,越寫越快,最後幾乎就是亂畫,然後“啪”地摔下筆,瘋狂地在室內到處走動,抓著頭發、不停張大口卻沒有出聲的樣子,最後視線停在了窗口方向,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麽,雙眼布滿血絲,大步地走向鏡頭。

司維佳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楚盎就站在她身後,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讓她好像靠在他懷裏的樣子,輕聲說:“不要緊張!錄像罷了!怕什麽呢?”

“嗯!”司維佳知道自己是勿須害怕什麽的,剛才不過是看得太投入,下意識地做出反射動作罷了。不過,沒想到,這個死小孩的懷抱,還挺讓人安心的……呃!想什麽、想什麽呢?都是這個死小孩……

司維佳掙開楚盎的扶持。“繼續看!”

楚盎看著她倔強的側臉和小肩膀,笑得“爛”得意的。注視向監視器,葛睿笛已經站在畫麵裏一會兒了。剛才他猛地拉開落地玻璃窗後就站在陽台上發呆。畫麵中隻有他中間部分的大半身軀,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看到他的一隻拳頭攥了又攥,繃出了血管和青筋,最後,突然衝向前,人影在畫麵中一晃,消失不見。

時間是14時40分。

“是自殺!可以定論。”好一會兒後,李廖星打破了室內的沉靜。

“為什麽要自殺呢?”司維佳顯得很困惑。

“嗯!我叫查理來,檢查一下那台電腦,也許會真正的遺書呢!”楚盎打了響指,向李廖星借了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李廖星等他通話完畢後問:“還沒辦手機呢?”

“沒!昨晚下飛機已經很晚了,今天睡到十點多才起!我哥白天有課,爸媽閑著沒事逛街去了,我就來警局找你們嘍!你幫我介紹一家好通訊公司吧?”

“其實各家都差不多!”李廖星在這方麵沒什麽研究。

“我知道!我知道!”司維佳卻興奮地拿出自己的手機介紹。“用我這家吧!價格便宜、信譽好!服務又周到。到年底還有抽獎哩!”

“佳佳,你在做廣告嗎?”楚盎眨眼笑問。

“呃!沒有啦!”不過好像是有點像哦……司維佳也覺得自己的台詞好熟!看向手中的手機,聯想起賈麗手中的那支,她忽然覺得心裏悶悶的。“線索斷了耶!”

“嗯?”楚盎的眼裏真正流出笑來了,瞳仁裏映著突然換了神情的司維佳,心裏也笑起來。敏感的心、活躍的性情、跳躍的思維,真是個可愛的俏佳人!“不一定哦,也許電腦裏會發現什麽線索!而且沒聽葛睿笛的同事講他有什麽異常。這說明他是在從醫院回到家裏這段時間裏突然發生了什麽變化!有變化可是好事情哦!”

“咦?我都沒有注意到耶!”司維佳真的有點佩服他了,這個‘死’——呃,這個字不好——臭小孩!思路總是這樣清晰!又冷靜客觀!記憶力又驚人的強……咦?好像在幫他做廣告耶!臭小孩!我可比你先碰到這個案子呢……“對了,我昨天在現場都沒有見到他有那麽沮喪!怎麽今天就自責到自殺呢?好怪異呢!”

“是有些人,意外時無法接受事實,清醒過來後情緒才異常激動!”李廖星忽然說,“通常至親至愛的人發生了意外,都會這樣。”

“才怪!”司維佳撇了撇小嘴,把自己調查葛睿笛的因由對李廖星講了一遍。“所以說呢,他要是有那麽一點難過,賈麗還真會含笑九泉呢!呀……”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司維佳在自己的手機電話簿中翻找起來。“我還沒有說結束調查耶,說不定我的線人還在注意葛睿笛呢!”

“你有線人哦?”楚盎看起來好驚訝,與有些愕然的李廖星互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