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響聲非常刺耳,聽起來就像是有什麽東西,用指甲撓了兩下木板,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淩玥止住步子,低聲問。

“啥?奇怪的聲音?”二蛋疑道,“我咋沒聽到,你不會是耳鳴了吧?老邢,你聽到了嗎?”

二蛋說著,朝我擠了擠眼。

從二蛋的反應來看,他一定也聽到了那個聲音。隻不過,他有自己的小心思——淩玥好不容易默許了把鮫人帶上船,他不想再節外生枝。

我本想配合二蛋,說“沒聽到”,可話到了嘴邊,那個聲音卻再次響了起來,而且比先前拉得更長、音量更大,讓我止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於是,出口的話變成了:“沒聽到……嗎?怎麽可能?你聾了嗎,這麽大的動靜都聽不到?”

二蛋咬牙切齒,心中一定把我罵了個底朝天。

我無暇思考二蛋的內心感受,隻是握緊了手中的鐵棍,往空中的吊屍身上望去。

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會認為是這具掛了兩年多的屍體發出的動靜。這裏的環境,對人的心理影響實在太大了,連我這個絕對的唯物主義者,都開始變得疑神疑鬼了。

吊屍還是直挺挺地掛著,和初見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我的動作被淩玥看在眼裏,她環視著四周的艙壁,說:“邢龍,你是不是也覺得,這艘船上有不幹淨的東西?”

“是的!”我坦然答道,“這裏到處都是不幹淨的東西,塵土、海鏽、鹽漬、黴菌,幾乎鋪滿了每一個角落。”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些。”淩玥聽出了我無意回答,便自顧自地說道,“從踏上這艘船開始,我便一直在擔心,我擔心這裏的‘厄運’,會被我們帶回銀盾號。我也擔心這艘船上發生的慘劇,會在我們的銀盾號上重演。”

淩玥的擔心不無道理。我們的銀盾號和這艘鬼船,目前處在同樣的環境下,如果不查明鬼船事件的原因,誰又能保證我們的銀盾號,不會成為第二艘鬼船呢?於是我說:“若想不擔心,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查清真相。二蛋,走,咱看看是什麽東西在搗鬼!”

二蛋雖然一百個不情願,但還是放下鮫人,跟著我在四周查看起來。

我們在艙裏繞了一圈,也沒發現有什麽可疑的地方。直到那斷斷續續的抓撓聲再次響起,我們才聽出,它竟然是從腳下傳出來的。

“有底艙!”淩玥說。

於是,我們著重探尋起地麵來,很快發現在船艙的內側,有一塊木板明顯不如周圍的地麵整齊。二蛋上前,用撬棍把地板撬開,露出了一個黑咕隆咚的洞口。

這洞口很窄,大致能容下一人進出。我緊握鐵棍,朝下望了望,裏邊非常黑暗,除了掛在洞口的木梯,什麽都看不清楚。

淩玥從銀盾號上取來了手電筒,我接過來,往裏邊照去,發現底艙的下部積了厚厚的一層水。

“這底艙漏水很嚴重啊!”我說。

“我瞅瞅!”二蛋接過手電,探頭朝下張望:“可不是咋地,都趕上澡堂子了!可也邪門了,船漏成這樣,咋還不沉呢?”

他正嘀咕著,突然,那抓撓聲再次響了起來。

由於沒有了木板隔音,這次聲音很大,二蛋正趴在洞口,嚇得幾乎一頭栽進去。我急忙伸手拉住他。

“哎呀媽!”二蛋大叫了一聲,然後拉著我叫道,“有鬼,裏麵真他娘的有鬼!”

我一把搶過手電,迅速往洞裏照去。隻見在視野的邊緣處,一隻巨大的青黑色爪子,正從水中探出,在空中揮舞著,尖利的指甲在手電筒的照射下,閃爍著黑漆漆的光澤。

我心中無比驚駭。這是隻怎樣的怪物啊!單看這隻爪子,比桌子麵還要大,我們三個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夠它一劃拉,心中不禁便萌生了退意。卻聽淩玥說道:“它,好像被困住了!”

被困住了?我狐疑著往下望去,果然,它努力地揚起,堪堪能觸到頂部的木梁,兩相觸碰,發出刺耳的刮擦聲,隨後便力竭般地落回水中。過得片刻,再重新抬起,如此往複。

如此看來,它的確是遇到了麻煩。

“下去看看!”我抵不過強烈的好奇心,用鐵棍杵了杵木梯,確定安全後,加著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慢慢順著木梯,爬了下去。

底艙的積水很厚,我用鐵棍簡單量了量,大概有齊腰深。我沒敢下水,而是從木梯上,直接跳到了底艙的一塊儲物擱板上。

在這個位置,視野十分開闊,我尋著望去,發現在艙內的中部位置,有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突出水麵。

其實,在木梯上的時候,我便已經注意到了它,開始以為是一塊礁石,可現在離得近了,借著手電的光,才注意到它粗糙的表麵上,刻畫著一些不規則的紋路,這副模樣,莫非是……

“二蛋,把手電給我!”我朝上方喊。

手電丟了下來,我朝它照去,很快便應證了自己的猜測。

沒錯,是一個半露出水麵的巨大龜甲。

一般的龜甲,表麵應該是近乎橢圓形的,而眼前這塊表麵卻是平板狀的,並且非常的粗糙,像被海浪常年侵蝕的礁石。它體長足有五六米,半沒在水麵以下,靜靜地,一動不動。

我舉著手電往跟前湊了些,在龜甲周圍尋視,突然看到水麵下,一對西瓜大小的眼睛正冷冷地望著我,手電的光亮依稀映出了一個碩大的頭顱。

“嘩啦!”頭顱猛地破水而出,挺直脖子,朝我發出低啞的嘶吼。

我嚇得急忙倒退了兩步,定睛朝它望去。它示威般地張開大口,晃了晃頭,探出銳利的爪子,伸向我,卻因雙方距離尚遠,任它伸到極限,仍和我差了一大截。最後無奈地拍打了一下身前的水麵,將頭爪重新縮回了水裏。

水花濺起老高,一直撲到了我的腳下。

“老邢,那是個啥玩意兒?”二蛋一邊費勁巴力地爬梯子,一邊抽空往我這邊張望。與他的身寬相比,這木梯委實窄了些。

“像是一隻海龜,卻不知道是什麽品種。”我回答道,“有些凶,不過被卡住了,動彈不了。”

“好家夥,這麽大的一隻龜!看來這片海域挺養怪物啊!”二蛋跳下梯子,提鼻子聞了聞,“哪來的這麽大一股酒味?”

“這是儲物間,存了幾桶酒,有漏的。”我一邊回答,一邊再次掃視了一圈殘破不堪的底艙。幾隻裝酒的木桶

隨意地滾落在水裏,另外還有幾隻碼放上擱板上。

“嗯,不錯!”二蛋湊近一隻裂開的木桶使勁聞了聞,“純高粱釀的,味兒真地道!老邢,你說這大龜是不是被這酒香吸引來的,要不然這麽大個塊頭兒,咋能偏偏卡進了這個小旮旯?”

“有這個可能。”我回答道,“這也許是我見過的最憋屈的海龜了!”

這個時候,淩玥也下到了艙底。她望了眼水中的巨物,驚呼了一聲,說道:“這,這好像是龍鼇啊!”

“龍鼇?什麽是龍鼇?”我訝然問道。

“龍鼇,相傳是龜和龍**後所生。它龜身龍首,善馱負,能背負相當於自身重量數百倍的物體。”淩玥解釋道,“你們看,它的頭,是不是很像龍?”

我朝水下仔細望了望。

之前我雖然覺得這怪物長相奇特,卻並未深究。現在經過淩玥的提醒,發現它的頭確實和龍頭有幾分神似。前額處兩條縱棱高高隆起,頗似一對龍角,腮邊兩條短須,在身前隨波搖曳。

“龍和龜也能……”二蛋話說半截,突然意識到身旁有女性,忙咽了回去,轉而道,“這一點也不符合科學道理呀!”

他一邊說,一邊推了推眼鏡,湊近幾步觀瞧。不曾想這龍鼇猛地從水下探出頭來,直朝二蛋撞過來。

“小心!”

它的頭幾乎比兩個二蛋加起來還要大,倘若真的撞上,二蛋不免要傷筋動骨。幸虧他提前加了防備,趕緊縱身往後一跳,躲過了龍鼇一擊。

船體在龍鼇大幅度地運動下,劇烈一晃。

二蛋倒退了兩步,幾乎摔倒在地,我急忙扶住他。

“好家夥,這玩意兒脖子咋伸這麽長?”二蛋心有餘悸,“不知好歹的龜兒子,給你臉了是不?看來小爺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是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他說著,提起鐵棍,就要狠朝龍鼇的頭上砸。

“不要!”淩玥急忙攔住二蛋,“這龍鼇乃是天生靈物,世所罕有,你不能傷害它!”

“我說大小姐,真沒見過您這麽好心的!”二蛋吵吵道,“這玩意兒頂著艘破船,差一點就撞沉了咱的船,還差點把我撞成截癱,您還好意思給它求情?”

淩玥臉一紅,說:“它是動物,思想不會像人一樣複雜。它剛才對你的襲擊,隻是單純地想保護自己罷了,並非刻意針對你。你挺大個男生,怎麽這麽小心眼?”

二蛋氣得搖頭晃腦,說:“怎麽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淩大小姐,你應該認清楚現狀,咱的船現在可還在礁石上擠著呢,咱能在撞船事故中活下來,也是純屬僥幸。如果不趁眼前的機會把這玩意兒解決掉,回頭它再和咱的船親熱這麽一兩下,咱可就不一定有之前的運氣了!”

淩玥說:“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龍鼇靈性很足的,它之所以會襲擊銀盾號,最可能的原因是想喚起咱們的注意,幫助它脫困。隻是以它的智力還不足以想到,因體積相差懸殊,它的這番舉動會給咱們造成極大的困擾。另外,元先生,糾正一下,我姓龍,而不姓淩。”

“好好好!”二蛋無奈道,“我肚子裏沒你那麽多的理論支撐,說不過你。你就說說,打算咋辦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