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撐天

時歡猛地回頭,就看見三柄鐵杖赫然斬至了他的後背,下一瞬,程陌雲飛身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合身擋在了時歡的麵前!

噗——

程陌雲嘴裏的血跟他腹部的血一齊噴出,渾灑了滿身。

他就這樣直挺挺的後仰過去,跌倒在了時歡懷中。

時歡兩眼驀地通紅,摟著程陌雲,啞聲叫道:“程……陌雲?”

程陌雲緩了片刻,微微張開眼睛,朝他一笑,口中含混說道:“歡歡……小心……”

十數個巫童再次殺來,時歡登時清醒過來,伸手給程陌雲封穴止血,小心安置於地上,拎起阡陌劍,憤而斬出。

嗚嗚——

遠處,一聲若有若無的笛音響起。

巫童們聞聲,立刻撤出鐵杖,翻身朝向笛音的方向飛出,倏而已遠,再無蹤影。

時歡氣憤難下,回身為程陌雲腹部的傷口上藥、包紮,擦了擦他唇角溢出的血漬,難得的柔聲道:“傷口雖大,幸而你用劍擋了一下,卻也不算太深,還好。你好好的在此等著,我去給你報仇,誰傷的你,誰就必須死!”

程陌雲緩過了精神來,隻覺傷口處火辣辣的疼,知道這傷勢雖看似凶險,不過並未傷及要害,總算是有驚無險,沒有什麽大礙。

他清楚時歡這孩子的性子,有仇必報,不報就吃不下睡不安,憋也得把自己給憋出病來,所以隻得囑咐道:“小心點,別任著性子渾打,要見勢頭不妙,就趕緊跑,聽見了沒有?歡歡!嘶——可真疼……”

時歡瞧了一眼他齜牙咧嘴的樣子,強忍著不耐煩,道:“曉得,你等我。”

說完,即縱身朝了笛聲方向追去。

時歡剛一走,程陌雲努力忍在眼眶裏的淚水就嘩的一下流了出來,腹間的傷如熾火灼燃,疼至鑽心徹骨,冷汗霎時便濕透了他的渾身衣衫。

呼呼——

一手執竹笛的領頭巫童帶領著百十個犀角巫童從天而降,圍作一個大圓環,將程陌雲團團包圍了起來。

那手執竹笛的巫童忽朝天揚袖一拋,一麵數十丈大的黑絲羅網隨風鋪張開來,罩上了程陌雲的頭頂上空。

百個巫童同時扯起黑絲羅網,像一張黑壓壓的‘天’,陡然墜落下來。

程陌雲仰頭盯著這張掛滿倒須鉤的密織羅網,漆黑色的瞳孔裏倒映著羅網間綴著的點點銀鈴,渾若夜空裏閃著的星子,明明滅滅,熠熠生璀。

羅網越壓越低,距離程陌雲的瞳眸也越來越近。

突然之間,‘天’塌了。

寒凜凜的倒須鉤訇然墜下。

程陌雲閉上了眼睛。

唰——

一柄狼牙棒攜著嚓嚓的風聲從竹林的另一頭呼嘯襲來,及時卷起了這即將要落於程陌雲身上的‘天網’。

飛衝的慣性帶著狼牙棒和棒上的羅網疾馳上前,被一個急急趕來的紫衫女子張手接在掌中,躍上了眾人麵前。

犀角巫童立時揮動鐵杖,同打向這紫衫女子。

紫衫女子將手中的狼牙棒舞的力壓千鈞,密不透風,巫童們避其鋒芒,使出幻影移行的步法來,奪過女子腰間的黑絲羅網,再次撐開拽起,以結有倒須鉤的一麵衝向女子,兜罩上來。

那黑絲羅網也不知是以何奇材織就而成的,竟不懼這狼牙棒棒身的鋒刺,眾巫童腳踏星鬥陣盤,手拉傾天羅網,與紫衫女子疾鬥於竹林半空,戰至膠著。

紫衫女子雙足立於一根竹竿之上,手舉狼牙棒,獨臂撐起羅網,向著程陌雲呼道:“程兄弟,你沒事吧?”

程陌雲聽見呼聲,方才忙睜開眼,就看到此刻‘撐天而立’的謝玦一身紫衣飛揚,神光奕奕,正對向他揚眉一笑。

燦白晃眼的太陽下,那笑靨逆著光,仿佛是籠上了一層淡金色的朦朧光環,襯著一叢叢濃翠欲滴的篁林修竹,流華絢目,恍若天人。

程陌雲心中莫名一顫,慢慢揚唇笑答道:“沒事兒,且死不了呢!”

謝玦足撐兩竹,劈下一個橫叉,揮落了眼前的三柄鐵杖,朗聲道:“沒事就好,咱們的那一頓酒還沒有喝盡興呢,等打完了,回去再喝!”

程陌雲看著這個給他撐天的女人,答應道:“一言為定,打完了再喝!”

領頭的巫童見謝玦是個硬茬子,遂登足至竹叢頂端,舞袖向空中撒出了一把赤紅色粉末,拈起碧竹短笛,吹奏起來。

謝玦見此,俯身躲過劈來的鐵杖,一棒掃斷了數根竹筒,將那領頭的巫童震落了下來。

忽感眼前一眩,腦袋就有一些昏沉了。

程陌雲暈暈乎乎的喊道:“不好,這紅霧有毒,謝大姐當心……”

說罷,即倒地昏過去了。

謝玦手撐狼牙棒,搖搖腦袋,咬破舌尖,暫明了一下神誌,遂於胸前拈出一顆係著紅繩的紫紅色石頭,拿在鼻底嗅了一嗅,立時清醒了許多。

數柄鐵杖突又襲至。

謝玦將石頭貼身藏好,舉起狼牙棒,哈哈大笑道:“爾等鼠輩,暗計傷人,狗熊行徑!還有什麽陰詭伎倆,盡管使來,老娘我見人殺人,遇鬼砍鬼,全都不懼!”

語出豪氣衝天,一把狼牙棒橫劈豎砍,鬥的也更加的狠疾起勁了。

竹林的另一端,羽宸和步月的一鞭一劍已經配合的十分默契了,前後相呼,左右為應,進有攻,退可守,在一眾巫童陣中如魚行水,漸占上風。

嘶——

一聲窸窣的蛇信驀然響起。

羽宸拿鼻子一嗅,登時臉色大變,驚慌失措的狂聲喊道:“蛇,有蛇!啊——”

像湧潮的洪水一般,山石間,葉叢裏,竹梢上,盡是赤紅色的小蛇,漫天鋪地,滾滾翻騰,席卷而來。

犀角巫童趁勢撤出。

啪!

一條半透明的赤練小蛇從羽宸頭頂上空的竹葉間墜下來,正落進了他的懷中。

“啊,救命哇!蛇啊,蛇!”羽宸抱著那蛇連蹦帶跳,跟揣著一火炭似的,扔來拋去,竭聲大叫個不休。

步月揚手一根銀針,將這蛇釘入了羽宸身旁的竹筒上,問道:“你怕蛇?”

羽宸神經質的抱頭打顫道:“你不怕麽?它、它它、它沒腳,渾身滑溜溜的,不但會爬,還能咬人!”

步月手運長鞭,連射銀針,搖頭道:“我不怕。”

羽宸幹咽了一口唾沫,顫顫悠悠的站起身來,黑青著臉,想要努力挽回自己大丈夫的顏麵,虛聲道:“其、其實,我也不、不怎麽怕,就是……啊!救我,快救我!”

‘啊’字剛一喊出,他就已經手腳並用的跳上了步月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