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曆601年,初春,卡奧斯帝國對米蘭公國的進攻終於全麵展開。赤龍重裝兵團勢如破竹,輕易就擊潰了米蘭公國雇傭兵團的抵抗,進逼米蘭城下。米蘭大公阿爾伯特驚慌失措,不惜以親生女兒莉蓮娜為人質向索菲亞王國求援。仗賴莉蓮娜的活躍表現,索菲亞新任皇帝阿斯爾很快就答應派出援軍。

盡管與首相克瑞斯存在很深的矛盾,但考慮到索菲亞王國的大局,南十字軍的大主教海因還是再一次接受了出征任務。然而,隨著戰鬥的深入,海因終於發現了帝此次出戰的真正目的,他們的目的並非攻擊米蘭,而是為了殲滅索菲亞派出的援軍,借此削弱索菲亞實力。眼下,南十字軍所麵臨的任務,已經不再是如何保衛米蘭,而是如何設法擺脫帝的追蹤,返回祖國。然而這時候的南十字軍,卻已經如同一隻被困於籠中的猛獸,被帝國大軍圍困在米蘭城中了,他們甚至反而要依賴米蘭的城牆才能保證安全。

而在另一方麵,原本一心求援的阿爾伯特大公這幾天卻是一反常態,巴不得城內的索菲亞人趕快離開,為此甚至接連寫了好幾封信給身在王都聖佛朗西斯城的女兒莉蓮娜,要她設法讓索菲亞朝廷召回南十字軍。一時間,在米蘭城和王都聖佛朗西斯城之間的信使往來不斷。

索菲亞王都,聖佛朗西斯城。

“哎呀呀,爸爸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嘮叨了,這已經是第四封信了!”

米蘭公爵小姐莉蓮娜懶洋洋地將一封寫著“十萬火急”的信件扔進了廢紙堆,甚至懶得拆開看看裏麵的內容。對於一個身在異國他鄉的女子來說,這可是很不合情理的舉動。

“是公爵大人寫來的信呀,而且還寫著‘十萬火急’呢!小姐竟然不看看嗎?”

就連莉蓮娜從米蘭帶來的侍女露易莎都有些受不了,她們離開家鄉也有不少日子了,當然會有想家的情緒,雖說米蘭商人的座右銘就是“有錢的地方就是家鄉”,但是像露易莎這樣看到來自家鄉的信件就欣喜若狂卻也是正常的事情。隻是她們的這位莉蓮娜小姐不太正常,同樣在這裏待了不少日子,但莉蓮娜居然一點都沒有表露出想家的意思,反而一天比一天活潑自在,甚至對家裏的信也沒什麽興趣。

“有什麽好看的,爸爸就算是想要一杯水也會喊‘十萬火急’的。這一次無非還是要我在皇帝陛下麵前進言召回南十字軍……諸如此類的要求,前幾封信都是這種要求,看得人眼睛都膩了。”

“既然是公爵大人要求的,好歹看看吧,總會有些消息的。”露易莎苦苦哀求著,她倒是很想知道家鄉的消息。不過,莉蓮娜完全沒有興趣。

“唔,昨晚的舞會太吃力了,現在真困,以後閑了再看吧……”

說著,莉蓮娜睡眼朦朧地慢慢躺倒在榻上,露易莎慌忙提問,她的小姐太聰明了,所以每次也隻有在這位小姐迷迷糊糊的時候,露易莎才敢提一些平時得不到回答的問題。

“公爵大人為什麽突然要趕索菲亞軍走呢?先前不也是公爵大人反複要求我們一定請到索菲亞的援軍嗎?”

“唉,傻丫頭……”莉蓮娜睡眼朦朧的低聲嘟噥著,“倘若有一個傻大兵整天坐在你的家裏,你會高興麽?更何況萊恩斯伯爵隻是個傻小子……”

“那麽,小姐為什麽不幫公爵大人向皇帝陛下請求呢?隻要陛下傳下旨意,不就可以幫公爵大人解決麻煩了嗎?”

看到莉蓮娜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著了,露易莎趕緊抓緊時間問最後一個問題。莉蓮娜又打了一個嗬欠,努力打起精神,最後一次回答了這個好奇的侍女,“那還用你說?當然早就說過了……陛下早就答應了,現在應該已經交給克瑞斯首相來處理了吧……別再煩我,我要睡了……”

最後幾個字輕不可聞,莉蓮娜終於睡著了,露易莎輕輕替她的小姐蓋上毯子,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在王宮的另一側,首相書房裏,克瑞斯正看著桌上的兩封書信在冥思。

“殿下又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熟悉的聲音從門口響起,不用抬頭,克瑞斯就知道是誰進來了,能夠自由出入首相書房,而且直到現在還稱呼他為“殿下”的,也隻有他的心腹密友,大劍士莫利菲一個人了。

“是啊!莫利菲,很有趣的局麵呢!”

說著,克瑞斯拿起一封書信,遞給了莫利菲。後者接過書信,打開,看了幾行,禁不住微笑起來,“原來是陛下的詔書啊,要求設法召回滯留在米蘭的南十字軍?”

“很奇怪的要求,不是嗎?”

“是啊,陛下平日有什麽要求總是當麵傳達,這次居然正式下詔,看來挺堅決呢,咦?陛下的書法似乎比以前退步了……”

“以前的正式國詔都是玫蘭霓絲小姐代陛下書寫的,這一次嘛……陛下大約沒敢讓玫蘭霓絲小姐知道,自己偷偷寫的詔書。”

“為什麽?那豈不是還要從玫蘭霓絲小姐那裏偷璽印,堂堂索菲亞皇帝下詔書還要偷偷摸摸,傳出去很丟臉的!啊哈,明白了,這多半又是那位米蘭小姐的主意,所以不敢讓玫蘭霓絲小姐知道。”

克瑞斯微微一曬,“當然,否則陛下平日裏從不關心國政,怎麽會突然關起這件事來了。”

“那陛下為何不幹脆自己下詔讓南十字軍回來,而要殿下您出麵呢?”

“嗬嗬,莫利菲,你是一名好軍人,但對於這種政治上的考量還略有欠缺。當初是陛下親自下詔讓南十字軍出征,現在事情尚未完結,陛下卻又要南十字軍返回,豈不是皇帝本人出爾反爾?”

“所以要殿下以首相的名義出麵,若是南十字軍有什麽怨言,也隻會針對殿下……明白了,可是,我固然想不到這些,難道以陛下的政治考量就能想到這一步嗎?”

克瑞斯又是淡淡一笑,“陛下也許想不到,而且他也不會存心給我找麻煩。但那位米蘭小姐可是一定能想到的,我幾次拒絕了她的邀請,所以就給我找這麽一個小小的麻煩。”

“嗬嗬,那她可失算了,以殿下的機敏,難道還會被一個女人作弄?”莫利菲充滿自信地笑起來,如果是南十字軍的海因也罷了,就連莉蓮娜竟也想與克瑞斯比較智力,實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果然,克瑞斯也是充滿自信的一笑,“隻是一個調皮姑娘的胡鬧罷了,我不會與她計較。我所奇怪的是:米蘭人為什麽突然又不怕帝國的攻擊了?”

“確實古怪。不過殿下也不必為此緊張吧,既然陛下有要求,殿下又不想和莉蓮娜小姐計較,就幹脆以首相的名義召回南十字軍,也就罷了。”

克瑞斯苦笑了一聲,“可是,還有這個呢……”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封信件交給莫利菲,莫利菲接過打開看了幾眼,笑了起來:“哈哈,是海因大主教親自寫的求援信呢,向來自傲的海因主教居然向殿下求援,真是難得啊。”

“別急著笑啊,看完再說吧。”

克瑞斯耐心等莫利菲看完全文,方才苦笑道:“瞧見了,所以我才說是‘很有趣’的局麵呢。”

“南十字軍自己反倒成了獵物?藏在米蘭城裏不敢出來!”

雖然已經看到了海因的親筆信,莫利菲猶自不能置信,“居然能讓海因大主教都如此狼狽,看來帝中並非沒有人才啊。”

“那是當然,帝國宰相夫利斯當年乃是與克勞德齊名的智者,克勞德的智謀就算我現在回想起來也會感到後怕。去年我和海因聯手才沒讓夫利斯占到便宜,如今海因一個人對付他……難免有些吃力了。”

“這與陛下的詔書有關嗎?”

莫利菲還是弄不清楚這中間的聯係,克瑞斯無奈地笑了笑,莫利菲畢竟也有腦子不夠使的時候。

“當然有關了,現在南十字軍隻有藏身於米蘭城中才安全,倘若我逼迫他們離開米蘭歸國,豈不是正中帝下懷,若他們在歸國的路上遭受到襲擊,南十字軍對我的反感可不就是僅僅限於‘怨言’而已了。”克瑞斯輕輕敲擊著桌麵說道。

莫利菲連連點頭,突然之間臉色一變,“原來如此,那麽,難道米蘭人是與帝串通好的?!”

克瑞斯笑了笑,搖頭,“我也考慮過了,不過這可能性不大,畢竟阿爾伯特的女兒在我們手中,這隻老狐狸絕不會為了幫助帝國消滅南十字軍而搭上自己的寶貝女兒,隻是這位寶貝小姐給我們找的‘小’麻煩時機太巧,如果處理不好可就變成了大麻煩。”

“這,那……”

莫利菲被這複雜的局麵完全弄糊塗了,原本看似很簡單的援助命令,如今卻夾雜了索菲亞、卡奧斯和米蘭三國彼此間的勾心鬥角,包括了政略、軍略和外交等等諸方麵因素,甚至還包括了索菲亞內部皇家騎士團與南十字軍的複雜關係,也難怪隻是一介武夫的莫利菲弄不清楚了。不過,對於克瑞斯來說,局麵也複雜,他越是興趣盎然。直到現在,莫利菲才完全明白克瑞斯剛才說“局麵有趣”的含義。

“嗬嗬,糊塗了吧,莫利菲。不過不必擔心,我還是能解決的。”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