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霜說:“師兄,法寶寺中必須都是出家人,所以大師會讓你離開,其實,你我都一樣,法寶寺從來就把我們看作自己人!”坤雪說:“是啊,他們都是大師,你就不要傷心了。我們這是到什麽地方去?”

萬雲平說:“師妹你不是要找人嗎?我幫不了你,因為我實在不知道你要找什麽人。”司徒霜說:“我會找到他的,他沒有去除邪島,一定就在附近,我會遇到他的,因為我們有緣。”萬雲平說:“等我回來,我教你輕功。”

司徒霜說:“幹爹不讓我學武,他哪裏知道,我心裏有多想學武,真是煩人,他自己武功那麽好!”

萬雲平正要說話,隻見鍾撫琴飄然下山,司徒霜說:“真是奇怪,現在惡門居然成了法寶寺的朋友。”萬雲平說:“天下本沒有敵人,也本沒有朋友,隻有愛恨情仇,和它交織出來的糾葛。”

司徒霜來到錦繡樓,那是他第一次遇到佟澤的地方,她不知為什麽會遇到他,反正,從他幫她出手對付屈懷柔開始,從他在那裏彈琴唱歌開始,在她心裏,已經有了愛、情,這就足夠產生出一種很難改變的心靈糾葛,她覺得這一生一世都不會改變。

忽然發現那個小紅已經不在,剩下一個一樣的紅衣女子在那裏唱著:“相思苦,相思濃,太匆匆,無奈此身已在紅塵中。 千滴淚,萬丈風,一秋冬,誰知明年更能與君逢?”那聲音很柔和,她轉頭看去,隻見那女子長得也是一般,便問旁邊一個公子道:“這人是誰?”那公子看著她,有些想笑,終於忍住說:“姑娘,你來幹什麽?”司徒霜說:“找人。”

公子說:“這裏的人,值得找麽?”司徒霜問:“你呢?”公子說:“我本來就是一個浪蕩公子,連我自己都對自己失望了。這裏是我每天都來的地方。”司徒霜說:“公子貴姓?”公子說:“不敢,叫我餘複就是了。”司徒霜說:“為什麽你會如此墮落?”

餘複歎說:“姑娘,你不是男人,不知道男人的艱難啊。”司徒霜說:“我看你衣冠華貴,談吐不凡,怎麽會有難處?”餘複說:“這個世界上,隻有青樓是最幹淨的,你信不信?”司徒霜說:“你喝醉了!”餘複說:“我沒有,姑娘,在這個世上,不管你要幹什麽,都得受那些當官的折磨。我受夠了,他們才真不是人,他們說一套,做一套,貪贓枉法,無所不為,簡直就是一群冠冕堂皇的野獸,是野獸,每天都麵對這樣的事,尤其當你最親的人,你的父親也是這樣一個人,還要安排你去做這樣一個野獸的時候,你還有心思去循規蹈矩,遵守那些隻要是人就不遵守的規矩嗎?”

司徒霜說:“這些規矩就是用來糾正你的行為的,不以規矩,不成方圓,公子,我勸你還是及時回頭,古人說:窮則獨善其身,達而兼濟天下。做好你該做的事吧,不想作野獸,也並不是一定要你作個狩獵人,但是你千萬別做了野獸的陪葬品。”餘複哈哈一笑,說:“她叫言翠,是老鴇的女兒,反正大家都這麽說,也不知是和哪個男人生的,要是他親爹來了,那豈不,哈哈……真好笑。”

司徒霜說:“餘公子,其實你每天隻需想想那句話,你也許就會明白,一個人或許可以於國於家無用,但是切不可違背了最基本的原則,什麽是最基本的原則,我想不是聖人學究規定的窠臼,而是你心裏的聲音,如果你真是一個天生如此的人,那我無話可說,否則,有一天你會後悔!”

餘複沒有說話,司徒霜喝下一杯酒,想:那天佟澤到這裏來,是為什麽,我,是為了找到在江湖上的感覺,沒有去過酒樓和妓院,算什麽江湖中人。

四麵鼎沸的聲音漸漸響起,言翠在人群中來來回回,司徒霜覺得她飄忽得如同西天上的一片雲,快樂得可以明顯的替她高興,她想:這世上有人真的是天生如此。忽然言如玉來到司徒霜麵前,說:“姑娘,你今兒來了,要我給你找個公子哥兒麽?我姐姐就是專門為那些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們作合的,雖不是拿到樓上來的,但是絕對的一流。”

司徒霜問:“你把我看成什麽?”言如玉問:“你把這裏看成什麽了?”司徒霜說:“這裏是最高雅的地方,我還記得當時妙淩姑娘唱那曲《雨霖淋》的時候,萬人空巷,爭相觀看,我聽小紅唱歌,就好像到了神仙府第一樣。那些戲院的戲,又羅嗦又晦澀,而且做作。我聽不懂。”

言如玉驚呆了,說:“想不到你會把這裏看成戲院?好眼力,可惜,小紅走了,我一直以為她會如同妙淩一樣,在秦淮成為一支獨秀,統領這一帶大大小小的青樓!”司徒霜問:“為何走了?”

言如玉說:“幾乎每天都有人要包她,價錢都出到六千兩了。我怎麽辦,再不走,就有人來搶了。”司徒霜心想:小紅居然這麽貞烈!

言如玉忽然滿臉堆笑的說:“南宮公子,您來了,快請這邊坐。”司徒霜心想:他來幹什麽?隻見南宮繼坐在第一次坐的那個位置,言如玉說:“公子,這個位置可是特意為您留下的,我知道,這個位置,可以看得最清楚,公子的眼光本來如此絕頂,這樣才算派上用場嘛!還是老規矩,一杯龍井,不要人打擾?”南宮繼點點頭。

司徒霜在他身後,隻見他一直望著前麵一個男子,心裏想:他這是怎麽了?到這裏來看男人?莫名其妙!

餘複在那裏喝酒,司徒霜已經轉過頭和他說話,她說:“你到這裏來,是幹什麽,喝酒,還是找女孩子玩?”餘複抬頭說:“什麽都做。”司徒霜說:“真奇怪,有人……”一麵回頭去看時,隻見南宮繼看的那個地方已經沒人了,他還是那樣看著。

她回過頭來,說:“聽說還有專為夫人和小姐找男人的地方?”餘複說:“這個世上隻要是卑鄙的事,什麽都有。”司徒霜說:“不要這麽悲觀嘛!”

忽然樓梯口來了一個人,司徒霜看出那是龍濤,她倒是知道龍濤是為了看小紅,但是小紅已經不在這裏了,隻見著那地方放了一架琴大約都不是小紅所用的了。

龍濤坐在司徒霜旁邊,要了一壺酒,這樣喝了一陣,言如玉過來,他才說:“小紅姑娘呢?”言如玉說:“已經走了。”龍濤問:“多久?”言如玉說:“才一兩天的時間。”

龍濤二話沒說,放下一兩銀子,飛一般的跑下樓去。言如玉笑說:“我見過的青樓女子,小紅是最有魅力了,真是得不到的東西,永遠都是最好的啊。唉,當初我就該這樣,起碼最後也有個好價錢!”

司徒霜也下了樓,她覺得好羨慕小紅,有這樣一個男人那麽真的愛著自己,她寂寞的走在樓下,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覺得天色太晚了,就找了個客棧,在窗邊看起來往的燈火通明的小船,那船上的聲音美麗而縹緲。

南宮繼喝了一陣茶,忽然間一陣吵鬧的聲音傳來,隻見幾個大漢簇擁著一個少年公子上了樓來,那公子臉色蒼白,但是一雙眼卻足以殺人,他來到樓上,大家都不敢說話了。

言如玉翩然來到那公子身前,說:“公子,是過夜還是借宿?”公子身後一人說:“把你們最好的姑娘叫來,再預備一間清淨的房子。”

言如玉說:“好,好,我叫小翠過來,公子別著急,來來來,小翠,快陪公子爺去西海堂。”小翠走過去,言如玉在她身上整理了一下她的衣裳,說:“這可是我們一直以來盼望的最大的客人,你得小心了。”

言翠說:“娘,你放心吧,我哪裏讓客人失望過,也不讓娘失望。”

南宮繼喝了一口茶,心裏想:這種花花公子,真是該遭天殺!多少好女孩,都給糟蹋了。一念及此,他立即起身說:“媽媽,我到這裏這麽久了,怎麽不見小翠來陪我?”

一個大漢立即上前說:“小子,你要幹什麽?”言如玉說:“明天明天,公子,您就行行好,我們做生意的不容易啊,您要什麽其它女子,媽媽這裏多的是,您可別怪媽媽小氣,不管什麽生意,都要有個信用嘛!”

南宮繼說:“你要多少錢,我有!”說完放了一錠金子在桌上,那大漢上前一腳把桌子也踢翻了,說:“滾!”南宮繼說:“你不想活了!”上前要找他理論,媽媽急忙攔在中間,說:“兩位不要爭吵了,我要做生意啊,你看這人都不見了,你們不要鬥氣了,不就是一個姑娘嘛,今天明天,還不是一樣。”

南宮繼說:“我就要今天。”大漢伸手“啪”的打了南宮繼一掌,南宮繼隻覺臉上一麻,幾乎暈倒在地,大漢正要上前教訓他一頓,忽然聽到有人笑說:“生死門四大龍王欺負一個官家子弟,真是丟人之極!”

隻見一個白衣公子緩緩上前,正是佟澤。

那五人正是四龍和江一鴻,江一鴻在法寶寺吃了虧,心裏不舒坦,到這裏來尋樂子,沒想到反而遇到這麽不開心的事,當下說道:“公子如何稱呼?”佟澤心想:我斷不可讓他知道我的名字,說不定寧煙眸已經告訴了他。

當下說道:“在下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不勞各位大俠掛齒。”江一鴻說:“算了,毒龍,我們玩我們的。”小翠說:“是嘛,人家學了幾年,還是第一次侍奉男人呢!”

南宮繼正要上前,佟澤攔下說:“公子留步。”南宮繼說:“他們,……”佟澤說:“公子先坐下來。”南宮繼坐下來,說:“他們,他們糟蹋人。”佟澤說:“不是每個人都象公子這麽好,今日你看到了,那還有那麽多你看不到的呢!而且,這件事你本不該插入,那個公子,是生死門的少爺,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春蠶宮天寧聖女言蘿翠。你不懂,這是一場江湖爭鬥,公子,你以後少來這裏。”

南宮繼還沒有說什麽,佟澤已經下了樓,樓下陽匯在那裏等著,見他下來了,問:“見到了嗎?”佟澤說:“沒有。”陽匯說:“你同她,隻有這點回憶?她是個什麽人,你居然會在這裏遇到她?”

佟澤說:“說了你也不認識。我也不知她來是幹什麽。也許,……”陽匯說:“我倒不知她來幹什麽,但是我覺得,她來了一次,很難來第二次了。你放心,我們回來的時候,你們會再見麵的。”

佟澤一麵走,一麵說:“你猜我遇到了什麽人?生死門大少爺,江一鴻,還有四龍在他們身邊,看樣子,江一鴻好像很不想惹事,這不是他一貫的做法,我記得他以前在浙東大鬧,為了搶一個其實很一般的女人,一出手,殺了近百人,簡直和今天的表現沒法比,難道,他已經發現了那個女人是春蠶宮的人?這也沒道理啊。”

陽匯說:“我想大約是今天他們在法寶寺吃虧了。不管這些,我們從水路走一天,獨孤兄弟就安排我們走陸路,不到十日,我們就到了那裏,但願我們能夠很快回來。”

佟澤說:“我們要趁他們在江南同北十三邪爭鬥的時候,在兩湖讓他們吃一次虧。”陽匯說:“你真以為他們能同北十三邪衝突?”佟澤說:“北十三邪此來是為了冷翡翠,但是朱天心不會交出來,朱天心手下有很多高手,北十三邪不敢亂來,再說,北十三邪以前同朱家是很好的朋友。這時隻要有一點謠言,生死門就會相信,北十三邪是來同他們爭奪武林盟主之位了。”

陽匯說:“誰有傳流言的時間和本事?”佟澤說:“朱天心。”陽匯說:“這對她有好處嗎?挑撥北十三邪同生死門的關係。”佟澤說:“當然,江南錢莊是很多門派的幕後老板,現在生死門甚至想連江南錢莊也收為己有,朱天心當然要除之而後快!”

陽匯說:“看來生死門終有一天會作繭自縛!這麽多人在算計他們!”佟澤說:“但是每個生死門人的眼中,武林是他們的,他們從小就受到這方麵的熏陶,為了得到武林,不惜一切代價包括自己的生命,你知道的,這是多麽可怕!”

陽匯說:“天下也隻有生死門,處心積慮,就是為了這一天,他們在江湖上隱忍了十多年,終於培養出了地地道道的生死門人。”

兩人不覺間已經到了河邊,獨孤雲下了船,說:“快點,咱們這就走了。”佟澤向來時路看去,終於上了船。

這一帶河邊的所有樓房中,隻有一個屋子裏亮著燈。佟澤看著那屋子,心想:不知司徒姑娘去了哪裏,她還在不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不在,是不是我害了她?我為什麽感到傷心?

那燈忽然也滅了,司徒霜輕輕吹滅了燈,看著天上的星星,和河裏那條開的很快的小船。

那小船一連駛出十來裏,夜色蒙蒙,涼風吹來,很是愜意,佟澤同陽匯在船頭看著星星,陽匯說:“這種平常而又簡單的日子,不知有多久才能有,真是世事難測。”

佟澤看著星星,忽然覺得自己好渺小,天地也很渺小,一切都很渺小,這感覺使他覺得人生就是一個虛幻,一個夢。

水麵忽然卷來一陣風,隻見寧煙眸大袖飄飄,紫衣翻滾,從後麵飄然追來。

佟澤急忙說道:“快走!”一把推開陽匯,手上一動,就是唐門暗器“隨風散”,飛刀在空中化作一片白光,零零碎碎的向寧煙眸刺去。

寧煙眸手上紫帶一挽,將暗器紛紛擊落,說道:“想跑,先留下命再說。”佟澤說道:“你們快走,老地方,如果兩個時辰我沒來,就不要等我了。”寧煙眸說道:“誰也走不了。別在這裏撐英雄男子漢了!”

佟澤手上長劍一動,就是一招“胡天八月即飛雪”,這是真武派“摩天劍式”中的一招,氣勢宏偉,出手大方,寧煙眸冷笑一聲,紫帶一繞,千絲萬線,纏綿不絕。

陽匯沒有走,她對獨孤雲說:“兩個時辰等不到我,就不用等了。”獨孤雲說:“我連半個時辰都不等!”也來到陽匯身邊。

佟澤說道:“寧姑娘,怎麽隻有你一個人,那也太看不起佟某了,再怎麽說,我也是一個武林高手啊。”寧煙眸手上連連出招,紫帶飛繞,宛若風暴。

佟澤招式千變萬化,一會是黃山“鬆雲神劍”,一會是西陵派的“觀音印”,一會又是馮門的“自然劍氣”,……寧煙眸知道他每樣都不是師出名門,但威力卻也不可小視,所以出招之際,絲毫沒有怠慢。

陽匯但見兩人在空中打鬥,水麵上浪聲如潮,激起水珠四濺,自己卻幫不上忙,忽然佟澤一招生死門的“語不驚人死不休”,這正是生死門的“不死神劍”中的一招,原名本是“魚死網破”,後來被那場武林的“易名風潮”裏一個生死門掌門人改為“語不驚人死不休”,此招一出,兩敗俱傷。

風和浪在一刹那間變成了彌漫的煙霧,寧煙眸象翩然舞動的鳥一樣,掙紮著落在河邊,佟澤向河裏掉去,陽匯急忙飛身過去抓住,一麵說:“快走。”

那浪聲和風聲都停了下來,一切是那麽的寧靜,寧煙眸捂著受傷的心口,恨恨的說:“我不會放過你,佟澤,你總有一天,會死在我手裏!”一麵不斷的咳嗽起來,血一滴一滴……

血一滴一滴的滴在船上,陽匯突然感到一陣心慌意亂,她第一次看到佟澤,佟澤的傷也很重,今天本來也一樣,但不知是因為今天自己看到了他受傷的全過程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她覺得心裏很難受,很害怕……

她抱著佟澤,不停的說:“我們趕快去找個大夫,要一些調理內傷的藥材,……”佟澤說:“不要害怕,我自己都不害怕,傷在我身上,我知道,……我……”其實他知道“紫雨風暴,在劫難逃”這八個字,紫雨風暴的力量很霸道,雖然他傷了寧煙眸,但寧煙眸的傷不到一天便可大好,他中的內傷,卻是很難治愈,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辦,他還有許多事要做,失去內功,比奪取他的生命還要使他難受!

陽匯說:“比不會有事的,還有許多事要你做,你要知道,我們都很需要你,你……”佟澤笑了一笑,不是他不想支持,他實在是支持不下去了,感到腹中一團的火在燃燒,腦裏變成了一個混沌……

司徒霜來到**,輕輕躺下,她心裏在想:明天,我到底該去哪裏?

陽匯同獨孤雲很快上了岸,陽匯將佟澤放在一個破廟裏,陽匯說道:“這裏不遠就是犀牛鎮,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抓藥。”佟澤迷迷糊糊的說道:“陽姑娘,拿筆來,我記一下藥方……紫雨風暴的真力,隻有用這藥方,才可能有效果。”

陽匯說:“你說,我記下來就是了。”佟澤說:“把筆拿來。”獨孤雲說:“隻怕他說不清楚,還是用筆,讓他慢慢寫吧。”

陽匯說:“好。”從身上撕下自己的一片白衣,咬破自己的中指,遞過去說:“快寫吧。”佟澤拿在手上,迷迷糊糊的寫著,忽然一陣眩暈,又倒了下去。陽匯說:“他這樣寫的東西,能算數嗎?”獨孤雲說:“我不懂醫術,隻有到鎮上去問大夫了。”陽匯心想:這些字,隻有鬼才知道,難道,難道他真的糊塗了。

她聽到佟澤說道:“妙手堂,妙手堂。”她心裏想:妙手堂應該是一個藥堂的名字,他居然知道,他在江湖上走動,知道一些事,原也不足為奇。

她快步到了鎮上,小鎮人少,天剛到平旦不久,更加了無生息。她四下裏看著,忽然間看到一個藥堂,上麵寫的正是“妙手堂”三個字,她心裏想:果然是妙手堂,他心裏其實很明白,不知妙手堂內,是何高人?

她等在門口,漸漸有人來了,行人都看著她,有人問道:“姑娘,你是他親戚?”她說:“不,有人生了病,我要找他醫治。”那人說:“算了吧,他每次治人,都要折騰好久,要不是他收錢少,隻怕早沒人來了,他的醫術,簡直是俗不可耐!”

陽匯問:“那鎮上誰的醫術好?”那人說:“當然是平安堂的生意最好,醫術最精,為人又厚道,姑娘,你還是去平安堂吧。”

陽匯一邊答應著,一邊卻一動不動,眼見那人走了,她還是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看著那扇門,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她急忙上前說道:“大夫,麻煩你給我抓一副藥?”那大夫說:“我正忙著呢!等會。”陽匯說:“大夫,他一定要我來這裏,說不定,你們是認識的!”大夫轉頭問:“什麽,還有人一定要來這兒,抓什麽藥?”

陽匯遞過那張布,大夫一見,馬上問道:“人在什麽地方?”陽匯說:“在鎮外神姑廟。”大夫立刻進屋,拿了一個布包出來,說:“為什麽不早叫我,生死門的‘風雷散’一當散布於體內,同惡門‘乾坤一劍’一樣,永難除去。快帶路。”陽匯心想:他怎麽一見那東西,就明白了,我怎麽一點都看不明白。

不多時到了神姑廟,獨孤雲等得急了,大夫說:“不用怕,我用針法,一定讓他恢複。”隻見他打開布包,取出數十根針來,說:“這針,已有多日未用了。”一麵說,手上已經將針取出,輕輕一根根的紮在佟澤的胸口,陽匯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不知道那一根根針是不是亂紮進去的,她想:要是這真是個庸醫的話,那豈不完了?

那大夫紮完了針,說:“好了。”陽匯說:“什麽,這就好了!”大夫說:“我從不騙人!”陽匯說:“可是你根本沒動什麽,就是紮了幾根針而已!”

大夫說:“為了紮這幾根針,我可練了二十年,他體內真氣,如果不是我,天下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化解!”陽匯說:“你說什麽?你如果隻是想要點錢,可以早說,我就給你就是了,可是你這樣,你……佟大哥好不了,我就,我……”

大夫問:“你要幹什麽?”陽匯說:“他如果死了,……”那句“我也不活了”,正要說出,卻忽然想:如果這樣豈不是和那些俗世之中的女子一樣,斷然不可!便說:“我會找你算帳。”大夫笑說:“算什麽帳,我不收錢。”陽匯說:“我……”獨孤雲說:“大夫,你要是不會治病,就不該來啊。”

大夫輕輕捋了一下山羊胡須,一不小心,胡須就掉到地上,陽匯說:“你,你是冒充的?”一劍刺去,那大夫身形一轉,飄然出了廟外,說:“他一個時辰之內,一定可以複原,要不是我,他這一輩子都沒辦法除去體內的真氣,你還要恩將仇報!”

陽匯看看毫無聲息的佟澤,說:“你這個騙子!”大夫說:“我有什麽辦法,他現在的確是沒有了呼吸,沒有了一切生機,那是因為我已經施針把他殺死了。”陽匯長劍一指,說:“什麽?你!”

大夫說:“真是拿你沒辦法,這是唯一的方法,他死了之後,體內就不會有那股囂張跋扈,控製他一切的真氣了!”陽匯心裏忽然亂了起來,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計劃。她抖開長劍,使出“荷花劍法”,這劍法清新淡雅,本來獨具一格,但她此時心境大亂,根本無心施展,大夫身子隻閃了一下,就輕輕閃開了,說:“陽姑娘,陽宗主,這位大哥都相信我,你也相信我吧。我保證,不到一個時辰,他就會恢複。我不會走,我絕不會治錯的。我需要一個時辰,一個時辰!”

陽匯根本聽不進去,忽然一道白影飛來,那白影手上輕輕一抖,一股清風向陽匯麵上拂來,陽匯覺得一股怡人心田的輕氣飄來,心裏不覺竟然忘記了許多煩惱。

大夫說道:“‘雪狐妖氣’,你是……冰珀宮的妖女!”那白影飄然落下地來,隻見她麵色如玉,眼波如煙,雲如衣裳,花比容顏,宛若嫦姑入世,玄女謫凡。

那大夫說道:“你就是冰珀宮主冰雪,殺人如麻,玩弄男人就象吃飯一樣尋常,……你來幹什麽?”那人說:“我,我不是……我來請神醫為家母治病,我找了好久,終於打聽到您在這裏。……”說完跪下道:“杜神醫,請您一定救家母於苦難之中,我……我願答應神醫的任何條件!”

陽匯心想:江湖上傳言,冰珀宮的人妖媚得很,剛才她那股真氣,雖然勸住了架,但是我感到一陣心猿意馬。原來她這清純如雪的樣子,是假的,原來她是個妖女!

獨孤雲眼睛一直看著那白衣女子,他心裏想:要是她這樣跪著求我,我就是自殺,也說不定會毫不猶豫的!

大夫說:“我不會給邪派中人治病的,你記著,咱們正邪誓不兩立,你不用跪了,我也不是神醫。”那白衣女子說:“杜神醫,如果您不答應,我就一直求您,直到您答應……”大夫拂袖說:“不可能,我對邪派從來心存記恨,就是你們這些人,製造了人世間的種種不公,如果不是你們,天下有了我天醫派,就萬事太平了。你走,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陽匯心想:這人就是天醫派的傳人?天醫派隻有一個杜秋月,那是個妙齡女子才對,她剛才胡子掉了,原來她是女扮男裝,她的聲音學得真像。可憐剛才我錯怪了他,原來佟大哥已經知道了,怪不得他不說藥方,因為他也不知道用什麽藥,隻是為何杜秋月一見那亂七八糟的文字,就會主動前來呢?

白衣女子抬起頭來,說:“如果神醫救了家母,小女子願意一輩子為奴為婢,為神醫效犬馬之勞!”

杜秋月說:“不必了。你們的話,能算數嗎?江湖上的道義和規則,就是你們毀壞的,我一直巴不得你們全部死絕,要我救你們,比登天還難!”

忽然聽到龍濤的聲音笑說:“雪兒,你騙我,咱們一起找杜神醫,豈不是更好?”白衣女子低頭說:“公子認錯人了!”龍濤說:“是嗎?我打聽到了神醫的下落,馬上通知你,我一直不出麵,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冰雪,果然,你是。”

白衣女子說:“不管我是什麽人,我不想見到你。”

龍濤笑了一笑,說:“你是在惱我沒有找到杜神醫罷了,我不是給你找到了嗎?我一打聽到消息,救趕快派人通知你,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找到杜神醫,我的功勞最大嗎?”白衣女子說:“杜神醫……”

杜秋月緩緩向廟內走去,說:“天醫派從不為邪派治病,從不幹涉武林之外的世事。你走吧,不管你是什麽人,除非,你把令堂放在黃山派。”

白衣女子一直跪著,龍濤說:“杜神醫,如果你治好她母親,我們惡門幫你報仇,你們被生死門弄到這步田地,一定很想出這口氣。”

杜秋月說:“我們正派之人,從不假手於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一個冰珀宮主,一個惡門少爺,我怎麽高攀得起。”白衣女子說:“我不知道神醫對冰珀宮誤會這麽深,如果……如果我向神醫證明,我們冰珀宮不是什麽邪派,那麽是不是神醫您就會妙手回春,救了家母。”

杜秋月說:“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

白衣女子沒有說話,龍濤說:“雪兒,你先起來。你這樣跪著,她也不會答應你。走,我去幫你取了江笑天的首級,他就一定會答應你的。”

白衣女子見龍濤真的走了,也沒有說話。

杜秋月說:“我要先走了。他應該會醒來,我絕不會連生死門的掌力也治不好。”陽匯走在後麵,說:“不知如何感謝神醫,剛才多有誤會。”

杜秋月說:“我們天醫派當初的初衷就是眼見正派人士為武林奔波,發誓要救治每一個能夠救治的人,不惜一切。陽宗主為了武林,出生入死,杜某心裏很清楚。所以,你不用客氣。”

陽匯說:“為什麽你一看那張布,就知道是什麽?我一個字都不認識。”杜秋月說:“那是當年我們老掌門救了一個武林高手,她教了老掌門一種外族語言,說是從海外學來。後來,天醫派救用這個作為暗號,江湖上根本無人知曉。我也不知這位少俠為何知曉。大約,他同天醫派的人有什麽淵源,現在天醫派隻有我一個人,誰也不知道了。”

陽匯說道:“杜神醫,大恩不言謝,我們得趕路了。”杜秋月輕輕一笑,說:“有緣再會。”

陽匯回來,對獨孤雲說:“咱們趕路吧。”獨孤雲背著佟澤,不多時到了船上,陽匯取出幹糧,正要吃,隻聽佟澤說:“我都沒見到杜姑娘,她就走了麽?”

陽匯高興得幹糧都掉到船上,說:“她走了,你……你沒事吧。”佟澤說:“當然,我就是知道這附近有神醫在,才敢用這招的。”

陽匯說:“別瞎說,可嚇死我了。你沒事就好。”一麵取出幹糧,佟澤一麵吃,一麵說:“獨孤大哥也進來吃吧。我來劃船。”陽匯說:“你大傷剛好,怎麽可以,我吃完了就去,你先休息。”

佟澤望著船外,覺得似乎一切漸漸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