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微微一笑,說:“那你怎麽知道,我會幫助你?”流星說:“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與其相信你,還不如說相信我自己。”冰雪搖頭說:“你錯了,現在我關心的不是太極洞,而是生死門,而是欺雲峰上煉毒洞的進展,我不會離開西南。”流星急忙說:“欺雲峰根本找不到,唯一的方法,就是滅了生死門,那麽欺雲峰自然會滅掉。如果,欺雲峰根本不在靈教附近,你守在這裏,有什麽用?包括風雲會在內有多少門派已經尋找了半年。這句子虛烏有的話,難道就騙過了那麽多身懷智慧的武林高手?”

冰雪說:“除非你告訴我,你同靈教之間的事情。我不想被欺騙。”流星說:“很簡單,太極洞要滅掉西南這三大門派,可是西陵派一戰,已經處於下風,因而改變策略,同靈教聯手,以天外七音為誘餌,除去各派高手。”

冰雪說:“天外七音?”流星說:“就是當年音穀絕學,後來被一個音穀高手帶往西南,從此沒有音信。傳言七音奪天地造化,一當用八洞玉簫奏出,天下間再無敵手。”

冰雪說:“原來都是為了得到天外七音。這是音穀的絕學,就算旁人學會,難道他們願意背著使用別派武功的名頭?”

流星笑說:“那倒未必,天外七音已經失傳多年,誰得到了,就是誰的絕學,並非隻有音穀才能使用音功。況且如今已是朝不慮夕,武林每天多少門派消亡,他們希望的,隻是一個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的武功秘笈而已。”

冰雪看著靜謐的夜空,說:“我覺得奇怪的是,唐夫人始終不像是一個善罷甘休的人。她邀請大夥前來,唐門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得到。”

流星搖頭笑說:“你又錯了。唐夫人深謀遠慮,她才不在乎今天的得失,她的計劃,是讓唐門永遠處於江湖風頭浪尖的中央。”

冰雪歎說:“不知道,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我覺得……”流星說:“你覺得你什麽都不知道,完全處於被動?慢慢你就會了,會算計,會明白的。”冰雪說:“算了,我不想明白。幸好我還有一身武功。不至於如同白癡一樣到死也不知道為什麽。”

流星說:“咱們這就走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冰雪問:“你敢肯定,你走是因為想勸回尊師,而不是……”流星說:“我絕沒有任何企圖。”

日出總是那麽的美麗,尤其是西南山邊的日出,遠遠看去如同精美的畫麵,纖塵不染。兩匹快馬飛快的奔馳在林間的道上,馬上的人因為趕路而忽略了眼前的美景。

在林子的盡頭可以看到一個古老的小鎮,兩人下了馬。冰雪說:“這裏是什麽地方?”流星說:“已經快到巴州了。”冰雪問:“巴州有些什麽門派?”流星說:“唐門是離巴州最近的大派了,除此外,這一帶也就是些不值一提的小門派而已。”

二人來到客棧,選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冰雪說:“不知他們現在有沒有起身,昨夜咱們趕了這麽久,就算他們馬不停蹄,也難以追上我們。”流星說:“並不是搶在前麵就能免去他們的一場大戰。家師座下那麽多弟子,都是武林高手,他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對付正道人士。”冰雪問:“那怎麽辦?”

流星說:“他們一定會走水路,我們也要走水路。從桃源渡直到廬州,是各派必須要走的一條路,這是一條最短也最平坦的路,這條路上一定有許多太極洞的殺手。不過如果走別的路,一則時間太短,二則,太過凶險。”冰雪說:“依你之見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流星說:“本來選擇就不多,咱麽也快點趕路,幸好現在不是洪水季節,否則水路難行,時間就會推後。一當推後,……”冰雪問:“你爭取時間幹什麽?難道,你不是和馮真搶時間,你還是在騙我!”

流星急忙說:“不是,我……事實上,這個計劃已經開始很久,師叔一直在找機會,要重建太極洞!”冰雪沒有說話,流星說:“師叔是太極洞一直以來就反對一統武林的人,可是孤掌難鳴,在太極洞隻有幾個人聽從他,敬仰他,我就是其中一個。這個消息一當被人知道,師叔就,師叔就會受到師父嚴厲的懲罰,甚至失去性命。我不能用師叔的性命開玩笑,師叔把一切都交給我,要我聯絡武林正派,以圍攻的名義逼迫師父選擇收回正在四處收服各派的弟子。讓太極洞重新回到以前逍遙自在的生活中去。”

冰雪睜大眼睛說:“你沒有騙我?”

流星說:“絕對沒有!”

冰雪開始吃飯,一言不發,心裏隻是想:為什麽我會跟著他走,太極洞的事情,於我毫不相幹,這是為什麽,為什麽我作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原因。難道是因為我還沒有成熟,還不夠穩重?

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到長江,春日煙雨朦朦的天氣,將江邊的景致變得美麗而又朦朧,寬闊的船頭因為江風而讓人無比的愜意。即便是行色匆匆的趕路人也能在一刹間恢複到平靜的歲月,感受生命最安靜的快樂。

一路平靜,桃源渡也依然平靜,來往的人群熙熙攘攘,顯得異常繁華。

二人來到酒樓,流星依然點了冰雪這幾天已經大飽口福的菜式,他依然多給小二銀子,讓小二吩咐廚子按他說的法子炒菜,自是別有一番美味。冰雪想到一路上衣食住行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使本該枯燥乏味的旅途變得甜蜜而神奇。他不但精通天文地理,人文典故,而且深諳音律,吹拉彈唱無所不會,就連飲食衣著的講究,也讓冰雪大開眼界。生活裏有了流星,便不再平庸,每一分鍾都是一種活著的享受,每一刻都是一種生的喜悅。

她一麵吃飯,一麵看著樓下的人群,流星說:“這裏十個人中,就有兩三人是太極洞門人,正派人士要到達此地,隻怕很難。不過有了接應,就不難了。”冰雪說:“接應,你要成為他們的接應?”

流星笑說:“不是,我們這裏有人會成為他們的接應。”

冰雪問:“什麽人?”流星說:“一個一路上跟著我們的人。”冰雪說:“我可不知道有人一路上跟著我們。”

流星一口飲下杯中的酒,說:“馮真靠著魔功征服正派,很容易就成為別人的一枚棋子,因為馮真畢竟不是惡人,她會因為憎恨魔功而毀了自己。”冰雪搖頭說:“這太可怕了。那一路跟著我們的人是誰?”

流星四下一看,說:“可能是他,也可能是他,更可能是他。”目光所到處都是看來甚為平庸的人,冰雪笑說:“這怎麽可能!”

忽然他看到一個在牆角飲酒的中年人,他見過這個人,而且這人還是鼎鼎大名的馮門掌門人,馮遺孤!難道,那個人會是他?他讓自己的女兒修煉魔功,毀了自己的女兒,就是為了自己能夠成為正派的盟主!

冰雪一刹那間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般的可怕,她拚命的告訴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思緒仍然禁不住因為惶恐而膽戰心驚。流星急忙伸手過去握著她的手,說:“不用為此感到害怕,你隻是知道了而已。那不是你的罪過。”

冰雪冷冷的說:“我要阻止。”

流星搖頭說:“你已經不能阻止。”

冰雪依然堅定的說:“我一定要阻止。”她再看時,馮遺孤的身影已經不在,她要追上去,流星抓住她的手,說:“何必急於追趕?咱們作咱們的事情,不要讓太極洞無辜的弟兄們送了性命。”

冰雪正要說話,忽然一個白衣女子如同一陣輕風飄來,坐在流星身邊。冰雪覺得眼前一亮,這人的容色和意態,竟是驚世駭俗般讓人驚歎!

流星笑說:“這是家師妹,玉依。”冰雪一笑,說:“你一直在等。”玉依點頭笑說:“師兄,師叔已經等不及了,師伯要出動十三劍客,前往西南,好像已經知道了武林各派的舉動。”流星說:“正好,你讓師叔透過羽化傳一個消息,他們會從惡龍穀前來,師父一定會派十三劍客前往惡龍穀。隻要最忠心的十三劍客離開,師父就失去了最大的臂膀。”玉依歎說:“師兄,我怕師叔——”

流星拍拍她的肩頭,說:“放心,師叔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的。”玉依看著流星,眼光中流出一種無法形容的關懷,說:“我隻相信你。你永遠都不會騙我。你要小心,如果師父知道了,你就……”流星笑說:“傻孩子,師叔最疼我了,你別亂想。我相信師叔也會明白的。”冰雪笑說:“你們師叔、師伯、師父的,我的頭都快暈過去了。”

流星笑說:“我忘了介紹,家師便是如今分太極洞掌門人,這位的師父是家師叔,排行第二,我們還有一個三師叔,從來沒有在江湖上出現過,單名一個青字,也是複姓慕容。”

冰雪點頭笑說:“大概知道了,這位三師叔是個俠義心腸的人。你對他是絕對的相信。我也希望他能夠成為貴派的掌門人,這樣你就不是人見人恨的太極洞首席弟子了。”

玉依歎說:“師兄,我得走了,師父管得很嚴,師姐如今也在附近。”流星說:“走吧,又不是生離死別,還用的著我送嗎?”玉依起身離開,冰雪說:“現在我們去哪裏?不能回你的太極洞,也不能讓他們發現。”

流星說:“廬州風景之美,難道不能讓你留戀?放心吧,這幾天,一定是你一生中玩得最快樂的日子。”冰雪笑說:“可惜啊,可惜現在不是四月,看不到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美景。”

流星笑說:“來廬山最重要的是看飛流直下三千尺的三疊泉,我最喜歡在瀑布的旁邊,那種讓人忘記一切煩惱的感覺,真的好幸福。”冰雪說:“我曾看過犀牛潭的瀑布,那才叫響徹九天無可匹,從此之後,所有的瀑布在我眼裏都不足一提,聽說東林寺求簽很靈,我想去東林寺。”流星說:“好,路已不遠。”

雲霧繚繞的山峰,撲麵而來的香氣,和纏繞在耳邊的山寺鍾鳴,讓人身心都為之而超脫。冰雪來到誦經的人群中,閉目打坐,似乎忘記了自己還尚在人間。

不覺間已是暮色蒼茫,冰雪抬起頭來,隻見身邊已經沒有人,剛才那些善男信女們都已經先後離開,冰雪四下一看,大廳裏根本沒有一個人影,她急忙走出門來,流星的影子根本沒有出現在眼前,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到處遊玩去了。她心裏忽然有些著急,四下裏尋找著,忽然一陣歡聲笑語傳來,她跟著走過去,隻見後山一群和尚正同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說笑玩樂,冰雪心裏覺得一陣惡心,心想這些和尚也太放肆了!

她正要轉身,忽然看到那些女子都不說話了,眼睛都朝著一個方向看去,冰雪也向那方向看去,隻見流星正坐在樹上仰頭大睡,風拂動著他飄繞的頭發,白色的衣服在暮色裏散發出玉樹一樣的光澤。

她正要上前,那些女子已經叫起來了,“公子,快點下來啊,要是摔下來怎麽辦?公子,可擔心死我了……”一群人正在唧唧喳喳的說著,忽然一個人影撲來,隻見一個白衣人手執長劍,向那群女子頭上砍去,便在電光石火之間,流星忽然身形晃動,來到那白衣人身邊,玉笛一橫,擋住長劍,說:“連這種人都殺?”

來者是個白衣女子,一身上下透著一股清高孤傲的氣質,她看著那群女人,冷冷的說:“什麽寺廟,遲早,我要斬盡殺絕!”流星笑說:“我知道師妹不食人間煙火,但是他們不一樣,他們是人啊?又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白衣女子冷聲說:“在你眼裏,再**的事情都是能見人的,居然能夠看下去。師伯知道你回來了,還不快回去。”流星說:“師父這麽快就知道了?”白衣女子說:“現在各大派都已經快到家門口了,師伯已經派出十三劍客,師兄也該回去聽從調遣,這些下三濫的和尚妓女,有什麽好看的!”

流星說:“都是人嘛。不過,這世上隻怕沒有比師妹更好看的人了。”白衣女子向冰雪看來,說:“聽說你帶了一個人,就是她嗎?”流星笑說:“不錯,正是。”白衣女子說:“我叫長風。”冰雪曾經見過她一次,因而多少有點印象,笑說:“久仰大名,流星也經常說到你。”再一看那群和尚和女人已經不知何時走了。

長風冷聲說:“不敢與閣下相比。”流星說:“我自然是要見師父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有朋友,你回去告訴師父,我不日便到,至少也得四處走走。”長風說:“現在形勢危急,你還想著遊玩?”

流星笑說:“這下省得師父四處征討,是件好事。師妹難道不相信自己?”

長風冷笑說:“我找到你了,也說了該說的話,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說完閃身離開。流星對冰雪說:“我這個師妹冷如冰霜,凶狠毒辣,你要小心為上。”冰雪說:“你似乎對那些和尚很有興趣,不知你看了多久?”流星說:“我看到你在找我,就找個人多的地方等你。”

冰雪說:“這東林寺也真不成體統,都是什麽事情!”

流星說:“這也不能都怪他們,隻不過你看到了而已,你相信這世上有聖人嗎?一個人真的很聖潔,就不是一個人了。”冰雪說:“那是你的看法。聖人總是教化我們,要保持清醒,要保持理智。這才是人類區別於動物成為萬物靈長的原因。”

流星笑說:“好,我不同你說了。我帶你去仙人洞,看看呂洞賓曾經修道的地方。”冰雪笑說:“你真打算帶我在這山上四處遊玩?”流星還沒有說話,忽然聽到有人說:“是啊,我這個師侄最會遊山玩水,走南闖北,也不知去了多少地方。”

隻見一個中年女子,身著綠衣,如同一汪清水,緩緩飄來。冰雪認得此人正是慕容漢的妹子,慕容秋風。

慕容秋風來到二人麵前,說:“流星,你回來了,怎麽不來看我?你說你能滅掉靈教和那些自以為是的武林正派,是不是因為沒有完成,怕我笑話你?師叔怎麽會笑話你?”流星笑說:“弟子參見師叔。弟子沒有拜見師叔,因為弟子聽說師叔要布置人手,對付那些自以為是的人。弟子拜見師叔的心即便再切,也不能壞了師叔的大事。”

慕容秋風說:“你明知道我最疼你了。你師父也好久沒見你,說我把你帶遠了,現在我把你還給他。”流星一笑,慕容秋風轉頭對冰雪說:“你便是冰珀宮主,江湖上傳言你武功高強,可是畢竟如今你還沒成什麽氣候。倘若宮主不介意,我倒願助一臂之力。”

冰雪說:“讓前輩見笑了。”慕容秋風歎說:“前輩,我很老嗎?是啊,歲月真是不饒人,我像你這麽年輕的時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流星說:“師叔,這次由馮真帶領的各派高手,都是準備了好多年,尤其是馮真,她居然會魔功。”慕容秋風說:“魔功有什麽了不起,我最怕的,是他們佛家那看不到的力量,上次西陵一戰,雖然西陵派兩個老尼姑已經死了,但是鬼知道有什麽厲害的法寶留下來了。”流星說:“其實西陵派和法寶寺那都不是法寶,而是領悟,佛家比常人更能運用天地萬物的靈氣,魔功也不過是更大限度的利用了自然浩蕩之氣。我們窮畢生之力,仍然不能得窺門徑。”慕容秋風說:“胡說,太極洞的祖師早就參透了天地萬物的奧秘,驅使天地之氣為我所用,隻不過是咱們還沒有領悟而已。自然之氣,好偉大的自然之氣。它一個雷霆的力量,便是數十高手,也不能相提並論!西陵派那些尼姑,根本就不懂佛法,否則,老尼姑也不會用‘接天大法’強行打通通天大穴,斷送自己的性命。”

流星說:“師叔若是早點知道,西陵派豈不早就在太極洞手上了?但是據說渺然臨死前曾經讓十三個弟子隱居靜修,參悟‘通天大法’,一當這十三個弟子能夠驅使自然浩蕩真力,一定會前來報仇。”

慕容秋風冷聲說:“那時武林已經是我們的了。”

流星說:“馮門的自然劍氣,一樣具有神奇的同大自然聯為一體的魔力,一當有人練成,一定會與我們為敵;靈教的‘通靈心法’,集中了苗人無上的智慧和對自然最直接的領悟,他們不會坐視不理;還有……”慕容秋風喝道:“不要說了!你以為太極洞什麽都沒有嗎?武林本來就是這樣,它本來就需要不斷的廝殺,我從來沒有說過我們得到武林後就開始享受,相反,我們的敵人會更多。”

流星說:“既然如此,為什麽一定要樹那麽多敵人?”

慕容秋風閉上雙眼,說:“我已經老去了,你們一樣會老去的,我想留下一點什麽來,讓這個世界不會忘記我,星兒,你還不懂,年輕人都不會懂得衰老的可怕。你愛的,你想要的,因為時間的差距而變得越來越遠,那不是成長,那是衰老,那是人世間最痛苦的感受!每當回憶的時候,我總是告訴自己,不能再虛度年華。”

冰雪心裏想:難道因為你想建功立業就要犧牲那麽多人的性命嗎?這是個什麽樣的世界,那些無辜的人,那些不知道為什麽會陷入各種爭鬥的人,那些連掙紮都不能的人,太可憐了!

流星說:“師叔春秋正盛,而且留名不一定非要建立功業,還有修身立德,造福萬民。”慕容秋風搖頭說:“不,那些文人一生都鬱悶,要像秦皇一樣,千古流傳是非功過誰都不能一言蔽之,手捧著才華胸懷著報負的人如同乞丐一樣可憐,看著別人的臉色,多麽難受的日子。這是個不知道好歹的世界,你對別人好,別人根本不在乎你,你奴役他的時候,他反而對你又是懼怕,又是順從。星兒,你不必勸我,有一天你會同情你師叔,也會跟著師叔一樣想的。你以為師叔天生就是這麽暴戾,這麽殘酷嗎?師叔也有善良而單純的從前,我們和生死門不一樣,生死門的弟子,從來就被教導成暴戾無常的工具。”

流星笑說:“師叔,你應該和弟子一樣,把更多的時間用來看山看水,而不是追憶過去。流水知道它將要流向大海,但是它從來沒有反抗過,人如同水,終將會聚到一處,來到死亡的深淵,為什麽在活著的世界裏,總是那麽希望自己與眾不同,能夠在眾人之上擁有他們無法擁有的東西呢?”

慕容秋風說:“你跟我上大漢陽峰,是師兄叫我來的。他要見你。”又對冰雪說:“宮主若不計較,也請峰頂議事。”流星對冰雪說:“好,遲早總是要見的。”

一路上三人都沒說什麽話,冰雪忍不住想:現在已經到了太極洞,他們都是武功好手,我一個人到這裏,隻好事事都聽他們的了。

峰上已經可以看到巡邏的弟子,已經三三兩兩的人,太極洞的門人果然如同傳說中一樣,男的英俊瀟灑,女的美豔動人,衣袂飄飄,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界。

太極洞並沒有一個洞,峰頂是接天的巍峨的大殿,三人來到大廳,一個弟子進去稟報慕容漢,不久便見一個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緩緩出來,看著流星,臉色依然是鐵麵如霜不動分毫,流星急忙上前參拜,慕容漢這才扶起他來,說:“你回來了。”

冰雪覺得氣氛有點沉重,流星也沒有多說話,隻是說:“讓師父掛念了。”慕容漢對慕容秋風說:“你招呼客人,我同流星有話要說。”冰雪看著流星離去,心裏忽然有了一種空空的感覺,也許這裏是他是她唯一認識的人吧。

慕容秋風帶著冰雪來到後麵小院,說:“這裏一直沒有人住,你怕不怕?”冰雪問:“前輩為什麽這麽問?”慕容秋風說:“星兒從來沒有看上任何女孩子,他看上你什麽了?”冰雪說:“前輩誤會了。”慕容秋風立刻問道:“那你們為什麽在一起?難道是因為巧合,都來到廬山觀景?”

冰雪急忙說:“我們,我們在一起完全隻是因為,因為……”慕容秋風說:“你不必解釋,而且我也告訴你,星兒不會和你在一起。”冰雪喔了一聲,說:“前輩,我也根本沒想過。”慕容秋風冷冷的說:“但願如此。在太極洞你最好別有什麽想法,我走了,會有人來陪伴你的。”

看著慕容秋風遠去的背影,冰雪覺得這人好奇怪,初次見麵的時候她一直是那種暴戾無常為了取得武林中的地位而不惜一切的人,今日一見,她千絲萬縷的愁緒和舉棋不定的心情,加上不知原因的舉動,無不讓冰雪一一改變了對她的看法。也許每個人都是普通人,隻是因為了解他的人少,所以才顯得高貴、暴戾、孤僻或者不可一世。

她在院裏看著煙雲籠罩的山峰,暮色漸漸襲來,已經是白天的盡頭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她轉身一看,不是流星,而是一個她不認識的青衣男子,她還沒說話,那人已經說:“你就是冰珀宮主?”冰雪點頭微笑,問:“閣下是?”那人說:“飲風,流星是我師兄。”

冰雪說:“我聽說這個院子是沒人住的,看來公子不是住在這裏。”飲風笑說:“不錯,所以師叔讓我來看看貴客,怕怠慢了客人。”冰雪說:“太極洞不但是武林大派,連規矩也是那麽講究,真是少見,不過我習慣了一個人,也不會害怕孤獨。公子,你請回。”飲風笑說:“宮主一定要我走,難道是因為怕我?”

冰雪問:“怕你?你有什麽可怕的?”飲風笑說:“我最可怕的是笑容,沒有女人能夠抵擋我的笑容。”冰雪正聲說:“令師叔怎麽告訴你的?”飲風說:“陪你。”冰雪冷冷的說:“你快走,否則……”飲風問:“否則怎樣?”

冰雪手上一揮,一道冰柱飛了過去,將飲風凍在冰柱裏,她冷冷的說:“否則我讓你笑不起來!”飲風略一運力,冰柱立刻裂開,他笑說:“你是怕了我,所以才會先發製人。”

冰雪冷哼一聲,轉身往裏屋走去,剛進了屋,隻見飲風已經站在自己身前,相隔不過方寸之間,冰雪急忙退到屋外,問:“你怎麽進來的?”飲風說:“輕功。”冰雪問:“你輕功很好嗎?”說完手上一揮,一掌劈去,飲風笑說:“我輕功一般,但有種功夫很好。”冰雪問:“什麽功夫?”

飲風說:“讀人心思的功夫。”

冰雪一呆,說:“你會讀人的心思?”

飲風說:“不錯,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會喜歡上我,但是以你的個性,一定不會與我有任何結果,因為你是一個能夠完全克製自己的人。”冰雪覺得呼吸有點急促,神情有點緊張,因為正如飲風所言,她也沒能忘記他的笑容,那迷人的笑容,帶著多少美夢般的繾綣,纏綿而悱惻。

她故作鎮定的說:“你就像賣笑的青樓女子一樣,擅長迷惑別人,那有什麽奇怪的。”飲風說:“不是因為這個,而是我的確看到了你的內心。你想愛卻又不敢愛,不管遇到什麽人,你都會壓住自己的感情,即便你身邊有一個讓你一見傾心的人,你也不會動一絲一毫的感情。在你心靈的深淵裏,才有一點點對愛的追求,你為什麽要把它束縛在內心深處?”

冰雪說:“胡說八道,自以為是!”

飲風說:“師叔也是因為愛,師兄也一樣,師叔因為年老而不敢說出來,師兄呢,是因為害怕拒絕,而你,又是怕什麽?”

冰雪惶恐不安的說:“你簡直是胡言亂語,什麽看穿人的心思,你簡直……”飲風說:“師叔要我來的目的是以為任何女人見到我都會迷倒,可是她忘了,她也是女人,她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有很多迷人的男子,但是並不代表他們能夠得到所有女人的青睞,甚至世上有這樣一種人,他們即便很愛或是很恨,都絕不會表現出來。在他們看來,坦誠的愛和對初戀的不忠貞,便如同隨意媾和的野獸一樣,那麽下流卑賤,他們在自己構築的世界裏深鎖重門,根本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心上人牽一次手,如果是肌膚相親,那就非得熄滅所有的燈光,盡管他們心裏也期待著看到異性**的身體。”

冰雪喝道:“夠了!我不知道你的師叔要你幹什麽,但是你再說一句,我就不客氣了!”飲風說:“你掩飾不住你的惶恐,正如你無法掩飾你的感情一樣,欲望已經來了,何必要拒絕?難道你不知道那是件快樂的事情?難道你從來不讓自己放縱?”

冰雪大喝一聲:“夠了!”然後極力的平定起伏的思維,努力說:“別再試圖用花言巧語編造理由,隻有不懂語言的野獸才會那麽做。習慣使用語言的人類不會如此,那麽試圖用語言來勸服人回歸到野獸的狀態,簡直是愚蠢到了極點!”

飲風仰天一笑,忽然內力激蕩,衣衫四下裂開來,男人健壯的身體在暮色裏半遮半掩的顯現,身體和笑容融合在一起,猶如迷魂的藥,刹那間斷送了觀者所有的理智。

冰雪轉過身去,但似乎眼前仍然有他的影子,一個聲音在耳邊不停的盤旋,一個念頭在心頭不斷的湧動,忽然一雙溫潤的手緩緩搭到她的肩上,她睜開迷離的雙眼,飲風微微的笑容和健壯的身軀湧入她的眼簾,他右手的盡頭便是她顫抖的肩膀,將她的衝動和他的**緊緊的相連。

冰雪本能的往後退了幾步,伸手打出一串冰棱,冰塊夾著狂風撲了過去,冰雪也轉身迅速離開了那個院落。

山上的風依然那麽清爽,她覺得自己如同羽化般的超脫。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冷笑,她轉身一看,隻見飲風如同影子一樣隨在她的身後,冷冷的說:“你很得意嗎?你又戰勝了自己,但是結果呢,你是痛苦還是快樂,你是後悔還是慶幸?為什麽要把自己束縛在一個深深的深淵裏,包括自己的感情甚至一切,你是在為誰而活,短暫的生命,你到底得到了多少屬於自己的快樂?”

冰雪閉上雙眼,說:“來吧,沒有束縛!”她看到那雙充滿誘惑的手輕輕觸動著她柔軟的肌膚,從心裏傳來的聲音如同火山一樣噴薄而出,急促的呼吸和渾濁的誘惑刹那間充斥著她的身體和靈魂,似乎天地在一刹那間都變得子虛烏有。

忽然間全身一涼,她睜開雙眼,什麽也沒有,她仍然站在院子裏,而麵前也不是一個**的男人,而是衣冠整齊的飲風。

她心有餘悸的說:“你……”飲風笑說:“我說過,我能洞穿你的心,剛才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迷魂術而已。我放過你,不是因為要成全你的禁錮,而是要你放下一切,重新選擇。每個人都有重新選擇的權利。就連我的師叔,為了自己的愛,也會不擇手段,甚至想到對付你。”冰雪說:“你說什麽?”

飲風說:“我說的太多了。現在你該知道師叔問你怕不怕了吧,你還說你不怕我?”冰雪說:“你太厲害了,你能看穿我的心。”飲風說:“我不厲害,一點都不,我甚至不知道這山上即將發生什麽事情,我們控製不住自己的心,就像控製不住這世界一樣無奈。我可憐的師叔,年齡並不是她的障礙,你也不是她的敵人,正如你的感覺,不應該被你束縛起來一樣,常常是這種錯誤的選擇,讓你產生錯覺的同時,還覺得自己作了一件多麽有意義的事情。放縱也不是墮落,而是釋放自己的情懷,這不應當是一種罪過,隻有不願承擔後果的人才會釀成最大的罪過。”

飲風一笑而去,冰雪卻覺得那笑容似乎在她心頭已經不能揮抹,她是在愛著嗎,她該愛嗎?

她魂不守舍的站在風裏,不知道夜色已經來臨,四處搖曳的燈火在夜裏越來越多,閃爍著他們微弱的光芒,盡管這燈光那麽微渺,卻從來沒有因此而熄滅。

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走來,她轉身一看,隻見玉依來到她身邊,說:“你為何一個人在這裏?”冰雪問:“這是什麽地方?”玉依說:“一個可怕的地方,傳說這裏有鬼,從黃昏開始,就會迷惑人的心神,化作人的樣子,他們喜歡嘲笑人的卑微和玩弄人的感情,喜歡用虛幻的感受來勾起人們的欲望。”

冰雪喔了一聲,說:“那,你為什麽來這裏?”玉依說:“那隻是一個傳說,我每天都來,但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邪惡的鬼魂,你是我在這裏遇到的第一個人。”冰雪說:“令師似乎對我有成見?”玉依說:“或者是吧。”

冰雪緩緩來到石桌旁邊,揮袖舞風,拂去上麵的塵土,緩緩說:“是有好久沒人來了。”玉依過去坐下,笑說:“有很多人在猜測你來的目的。”冰雪問:“你怎麽看?”玉依說:“現在太極洞有兩個聲音,這兩個聲音將會有一場激烈的較量,就在這幾天,就會分出勝負,所有的人都會重新選擇,而你,也許是其中很重要的影響,便是你。”

冰雪微笑著說:“恐怕我不相信。”玉依歎說:“大師兄一直是太極洞最有人緣的人,隻要是他說的話,沒有人不聽的。”冰雪說:“他在太極洞的威望,居然如此之高。”玉依說:“他就如同一個完美無缺的人一樣,沒有任何缺失,如同完美無暇的玉,散發著世上唯一的渾然天成的魅力。而他,如今已經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冰雪問:“是關於太極洞和那些前來攻打的武林正派的嗎?”玉依說:“不錯,他們已經快到了,師父派出了許多高手,可是她不知道,真正的威脅在她身邊。”忽然一陣冷笑傳來,隻聽有人說:“你錯了,馮真不但沒有帶人攻打太極洞,她甚至還去了東海。”

冰雪說:“勾魂島,她為什麽要去勾魂島?”來者是木子玉,他平靜的說:“很簡單,她要作真正的武林盟主,不按別人的規矩辦事,來到太極洞,不管結果如何,都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冰雪說:“可是我已經見到了馮遺孤。”

木子玉說:“難道因為是父女就會互相信任嗎?誰不知道魔功的厲害,馮遺孤能讓女兒練魔功,難道他的女兒就願意把自己的所得拱手相讓嗎?馮真不但要成為武林盟主,她成為盟主後的第一個事情,就是解除魔功對她的困擾。這當然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誰讓她選擇了這樣一條路,一條從平庸一步登天的路。”

冰雪說:“那這裏?”

木子玉說:“流星是一個聰明人,他不會在這個時候支持他愚蠢的三師叔,所以,太極洞的弟子們會繼續開拓他們的江山,而你,顯然不應該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