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淡淡的說:“似乎你應該留在這裏。”

木子玉笑說:“你說對了,至少我不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玉依說:“宮主,我的確是來勸你離開的。師叔不會放過你,她喜歡流星,誰都知道。”冰雪一笑,說:“我當然會離開,但絕不是因為流星。”木子玉問:“為何你會一直跟著他,算起來,至少也有一個月了。”

冰雪說:“為什麽是我跟著他?難道不是他跟著我?我這就會離開。”木子玉淡淡的笑笑,說:“這樣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冰雪哼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木子玉說:“要走得遠點,否則,走不出太極洞的勢力範圍。”

冰雪一路到了峰下,夜色蒼茫,夜風冷冷,她忽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山寺的晚鍾響起,然後萬籟俱寂。

她生起一堆火,忽然想到那些同流星在一起的日子,有人關心,而且關心得那麽無微不至,這日子就這樣離去,她一點都不懷念。

昏沉沉的睡到天明,她沒有留念山上的景色,而是頭也不回的下了山,山下繁華的市集和熟悉的花草來到眼簾,她疲憊的身體已經很需要一個休息的環境,在客棧睡了整整一個早上,卻覺得頭暈腦脹的越來越是難受。

她強撐著起來,準備采購幹糧回到冰珀宮,剛來到街上,忽然覺得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眼簾,她正要說話,隻聽薛冰說:“雪兒,你怎麽到這裏來了?”冰雪強笑著說:“我,一言難盡,找個地方說話吧。”

二人來到客棧,找了個裏麵的位置,冰雪說:“你怎麽一個人到了這裏,冰兒她們呢?”薛冰說:“我們根本找不到欺雲峰,我現在是從水路上江南,然後去惡門。”冰雪問:“惡門?你去那裏幹什麽?”

薛冰說:“龐掌門已經同風雲會聯盟,我想隻有滅了生死門,他們煉毒的欺雲峰,也一定立刻土崩瓦解。冰兒她們回到冰珀宮等你。”冰雪說:“我是該回去了。”薛冰笑說:“看你一路風塵的樣子,一定是很累了。到底是什麽事情,讓你這麽勞心勞力。走吧,我帶你去玩廬山。”

冰雪一笑,說:“我已經玩過了。其實也不怎麽樣,虛有其名。”薛冰一笑,說:“也許是吧。”客棧中的人漸漸少了,冰雪的思緒卻漸漸多了,忽然說:“姐,我好想……”薛冰微笑著說:“好,想什麽就去作啊。”

冰雪輕輕的說:“我想龍濤。”薛冰輕輕拉著她的手,黯然說:“我知道,我都知道。”冰雪說:“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個美麗的湖麵,和那美麗的雨天,那縹緲的音樂,和縹緲的回憶。”薛冰關切的說:“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冰雪閉上雙眼,說:“那一天,我們到了江南,很快就會到惡門,天空飄著??韉撓輳?頤竊諞凰倚〈?希???底拋現竦捏錚?鞘俏姨??淖蠲賴捏铩!?

“薄薄的雨是那麽的充滿了朦朧的詩意,我都不知道是船上的景色漂亮,還是船外的景致迷人。這種兩難的抉擇,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我開始彈琴,我的所有快樂和感情,都在這琴聲裏婉轉悠揚,慢慢鋪開。我本以為,那是一個開始,卻沒有想到,那是一個結束。”

“船外的風景不但讓我沉醉,也讓他沉醉。我記得他輕飄飄的來到湖麵上,他白色的身影和飄然的衣袂在蒼茫的水麵上倒映出迷人的身姿。我來到船頭,看著那最美的畫麵,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那安靜的水麵隻有我們兩個人,我覺得自己如同飄飛的蝴蝶,雖然飛得不高,但是覺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輕功唯一的妙處就是讓我自由自在的飛了一次,那天地之間朦朧的一切包容了我所有的快樂,我對自己說希望那是永遠,我希望那個完美的人如同影子一樣,不,如同我的靈魂一樣永遠在我的左右甚至與我融為一體,我不知道這有幾種方法可以實現,但是世人都認為,隻有一種,那就是成為夫婦。那就是我當時最大的心願,握著他的手,一起走到人生的盡頭。”

“人的煩惱大都來自願望的完全落空,最可怕的就是擁有永遠都彌補不了的缺憾。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有時甚至不是沒有機會,而是沒有勇氣,沒有勇氣用另外的方式,重新擁有自己的夢。”

“我隻是知道,我曾經那麽迷戀的現實,如今是我的夢,它帶著我的靈魂,四處遊蕩。我們本來在一個寂靜的角落裏分享著喜悅和快樂,忽然我看到一個黑影如同幽靈一樣來到我們的視線裏。我們落在船頭,琴聲、簫聲、笑聲、雨聲,從那一刻開始逐漸遠去。”

“龍濤抓著我的手,平靜的說:‘你來幹什麽?’那黑影冷笑說:‘你們不是一直在找我嗎?’龍濤說:‘縹緲刺客?’黑影說:‘不錯,可惜你們在這寂靜的小湖上如同魚和水的快樂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我說:‘我不需要別人知道。’”

“縹緲刺客冷笑說:‘是啊,江湖上都說冰珀宮主和惡門十三少不和,兩個人勢同水火,惡門十三少因為窮追猛打,讓冰珀宮主心恨不已,所以在一個沒有人知道的湖邊,發生了一個殺人的事情,一個冰珀宮主殺掉惡門十三少的事情。’”

“我幾乎憤怒的說:‘你休想,我告訴你,今天也許死的是你!’縹緲刺客不屑的說:‘你們別以為幾次差點追到我,就可以和我交手,自以為是的年輕人,怎麽不出你們的寶劍!’龍濤在我耳邊說:‘你快走,我拖住他,馬上就來。’我似乎有一種預感,甚至那不是預感,我感到自己不能哪怕一刻見不到他,更不用說我自己離開。最後,我們兩個人在一刹那間決定離開,一起離開。”

“如果沒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我想我們是能夠離開的,可是當我們不得不停下來的時候,我知道命運已經在迫使我們屈服,我流下了眼淚,他輕輕的拭去,然後對我說:‘記得保護冰珀宮,我的師兄弟們會複仇的。’我拚命的讓自己收住眼淚,說:‘在這個時候,還想什麽冰珀宮?’”

“縹緲刺客的劍鋒利而又絕情,石破天驚的一擊,那絕對是惡門‘亂世心經’裏的招式,我的眼前飛揚著塵屑和悲哀,它從此填滿我的人生,從那一刻開始,我完全放棄了快樂,在我的生命裏,什麽都沒有了,就算是生命的結束,也不會這麽殘忍。”

“我拚命回憶著,那一天竟然有許多的回憶,似乎我對他說過很多話,而不僅是我剛才說的那幾句,我似乎一直在拉著他的手,一直在說著什麽,忘記和編造語言是那麽的容易,回到從前和改變事實卻是那麽的困難。”

薛冰溫柔的說:“你不需要去改變,隻有像我這樣的人才會明白,隨時你都要讓自己重新作決定,你可以一輩子愛一個人,但是也可以在他永遠離去的時候重新考慮;你可以不斷的回憶過去並美化和改造,但是你麵對的永遠是現實;你也可以不斷的偽裝以使得自己成為眾人眼中聖潔的靈魂和純潔的象征,但你始終還是最了解你平凡的心靈。”

冰雪的淚水緩緩滴落,她搖頭說:“我做不到,我真的……”

薛冰緊緊握著她的手,說:“你當然做不到,做的到的,都是快樂的人,你完全不快樂。”

冰雪止住淚水,說:“其實,我真的很想說,我……”忽然薛冰啊的一聲,冰雪抬眼望去,隻見一個黑衣女子急匆匆的走上樓來,薛冰呆呆的說:“是她,是霜兒!”冰雪反而平靜的說:“她怎麽會在這裏?”

薛冰說:“她不是,不是……真的是她,還是一個一模一樣的人,甚至是一個幻覺。”那黑衣人坐下來,小二過來讓她點菜,她剛點完,忽然目光看到冰雪二人,臉上一喜,飛快的過去,說:“你們怎麽在這裏?”

薛冰笑說:“真是霜兒!你,你沒死!”

司徒霜驚說:“什麽,我死?你們怎麽一見麵就說我死!”冰雪急忙說:“是說你沒死,不是說你死,話雖然不好聽,但是意思你明白。”司徒霜笑說:“是啊,鬼才在乎那些所謂的吉利話。你們怎麽到這裏來了?不會是為了觀賞美麗的景色吧!”

薛冰說:“我這就要往北走,去惡門,你呢?”司徒霜說:“我要找佟大哥。”薛冰急忙說:“你還要找他,你……”司徒霜說:“你不知道,陽姐姐死了之後,佟大哥孤單的一個人,我,我真的很想看到他!”薛冰問:“陽匯死了?”

司徒霜說:“都是風雲會的人幹的,你知道嗎,為了保護佟大哥,陽姐姐一個人力敵風雲會的高手,瘋狂的擋住他們的殺戮,即便是臨死的那一刻,還在大罵著風雲會的人,她真是很愛太平盟,很愛佟大哥。”

薛冰說:“原來,那個死去的人,是她,不是你。”

司徒霜說:“我找了好久,他們走過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怎麽都找不到,聽說最近到了這裏,可是我一來,哪有他們的音信!”冰雪說:“你真是太執著了,真無法想象,你到現在找了他多久,似乎你在江湖上大半的時間,都在找他。”

薛冰說:“生命中有值得尋找的東西,才有得到的樂趣。隻是你尋找的,是你永遠也得不到的,霜兒,你該回頭了。”司徒霜斬釘截鐵的說:“我不會回頭!你們不知道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我不貪圖榮華富貴,也不要位高權重,我隻要這一生都平淡快樂的度過。”

冰雪說:“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是想……”司徒霜苦笑著說:“我知道,我越是拚命的辨白,越是說出了我內心的惶恐,他也許真的屬於武林,不是屬於我一個人,但是,你知道當你真的割舍不下的時候那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嗎?像是一個魔盒,有人告訴你不能打開,可是你卻偏要去看個究竟,甚至更厲害,你心裏隻有它!”

薛冰笑說:“我知道,誰又知道自己作的事情是對的,還是錯的,我們都沒有權力教訓別人。我們隻能為你著急,說幾句勸導你的話,霜兒,你別放在心上,我們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那就別去管了。”

司徒霜笑說:“好,不管,全都不管,我要好好的陪你們。”薛冰說:“霜兒倒是學會了豪爽,走南闖北的,一定增長了不少見識。”司徒霜笑說:“那是,我給你們說,現在算起來,我打過的仗,都已經不下百次,我會過的高手,既有邪派的頂尖高手,也有正道的英雄豪傑,可以說是身經百戰了。”

薛冰笑說:“霜兒,那姐姐倒要考較你的功夫了。”司徒霜正要說話,忽然樓下走來幾個人,司徒霜恨恨的說:“是朱赤!”薛冰笑說:“手下敗將而已。”司徒霜說:“你不知道他殺了多少太平盟的人,這個狗賊,死有餘辜!”

薛冰笑說:“別生氣,這種小人,不要計較。隻是名月怎麽和他一起?我們走吧,別讓名月看到。”司徒霜問:“那個姑娘很厲害嗎?”

薛冰說:“我隻是不想有人認識我而已。”朱赤等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朱赤說:“咱們快馬加鞭,還能趕上風雲會北上的時間,各位日後建功立業,大有作為。”朱赤身邊的一個黑衣青年說:“好,自從劍會學藝之後,還沒有真正的打上一場,以後跟著朱大哥,不愁沒有功名。”朱赤說:“事在人為,我有今天也不是憑空而來。”

那幾人先後說道:“全仗朱大哥提拔。”司徒霜冷冷的說:“走狗!”朱赤轉頭一看,看到三人坐在桌旁,旋即轉過頭去,名月卻看著三人,目不轉睛。薛冰低聲說:“不要理他們,我們走,現在他還不是我們的對手。”司徒霜說:“就算是我,他都打不過。”

冰雪起身離開,三人來到樓下,司徒霜這才說:“我聽說馮門的小姐馮真當上了新的武林盟主,這是真的嗎?”冰雪點頭說:“不錯,看來江湖上消息傳得還真快!”司徒霜歎說:“都是我沒有早點找到她,馮夫人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不過是馮遺孤的一枚棋子。馮真真是太可憐了。”

薛冰說:“現在看來,馮真也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至少她布置了她自己的將來。馮家的兒女,個個都不簡單。”司徒霜笑說:“即便是再簡單的人,在這個到處是欺詐的江湖,又能不簡單多久,要麽就會送命,要麽就會變得比別人更小心,更陰險。甚至親人之間,也根本沒有互相的信任。”

薛冰說:“我已經預感到了太極洞的衰微,他將因為兩種力量的明爭暗鬥而逐漸失去他強悍的力量,一個轟轟烈烈的大派,即將消失,這就是正義和邪惡的較量,無論誰勝誰負,都是對力量的消耗和對生靈的摧殘。”

司徒霜說:“聽說佟大哥如今不在此地,他們曾經到過這邊,但是已經離開,好像去了北方的草原。那可是契丹人的地方。”

薛冰笑說:“他們武林中人,不會受到傷害的,那倒是個好去處,風雲會是不會到那裏去的,即便去了,也會受到重重的阻撓。”

冰雪說:“才見麵,大家就已經想著離開的事情了。”司徒霜說:“是啊,其實說了你們會不高興,我真的沒有那種思念的感覺,見到你們雖然高興,但是沒見到你們的時候,也沒有特別的想念。反而對佟大哥,我想他現在一定很傷心,很落魄。”

薛冰拍拍她的肩頭,說:“去吧,別想太多。”

冰雪說:“我也要回去了,回去,就不用為這麽多事情而煩惱。”薛冰說:“你應該忘記以前的那些事情,記得太多,想得太多,反而不好。”

江上沿途的美景絲毫沒有勾起薛冰和司徒霜的興趣,兩人談論的也都是一路上的見聞,薛冰發現司徒霜對許多事情的看法已經顯得隱晦而迂回,沒有以前那麽通透,那麽簡單。薛冰覺得她的確是在武林中混跡了一些日子。

這一路上看到的隻是平常的農家和平淡的生活,已經很少看到來來回回奔波的武林中人了。市集上雲集的商賈也告訴他們這是一個繁華的年代,那些所謂永無休止的江湖仇殺和不為人知的江湖爭鬥,如同官場隱晦的傾軋和權謀一樣,對世俗竟然似乎沒有絲毫影響。

江南的雨在春天特別的溫潤,可是這留不住二人匆匆的腳步,不過萬千遊客流連忘返罷了,對薛冰和司徒霜而言,如同烏有。

二人隻不過在通往江北的一條小道上,一個不為人知的偏僻的酒樓裏,草草充饑而已。司徒霜正在叫小二準備幹糧,忽然樓下一個女子匆匆上來,對小二說:“來一斤牛肉,一碗米飯,要快。”

司徒霜見那女子風塵仆仆,身上披著黑色的鬥篷,一身勁裝,眉目間也是英氣勃勃,心想這倒是個江湖女俠。

那女子剛坐下,樓下忽然上來幾個人,其中一人說道:“三小姐,老爺要你馬上回去。”女子冷聲說:“沒看到我正在趕路嗎?回去,我不想留在家裏,父親也應該讓女兒到處走走。你告訴他,你沒有見到我。”

那人說:“可是三小姐,老爺……”

女子不悅的說:“你們是不是要吃點苦頭才肯走?”那人說:“小的不敢!”正說著,樓下忽然緩緩走上一個女子來,是個看來很富貴的年輕美婦,她笑說:“三妹,我知道父親的家再大,都是關不住你的,所以特別前來,給你送行,怕你路上帶的東西不多。”

薛冰說:“這個婦人我見過,她不是鐵家的二小姐鐵蘭嗎?那這個被稱為三妹的人,應該就是我沒有見過的鐵依了,聽說她從小就很倔強,總是喜歡習武,四處學藝,就是為了能在行走江湖。”司徒霜笑說:“怎麽和我一樣?”

鐵依不好意思的笑笑,說:“二姐,你怎麽來了,一路上很辛苦吧。”鐵蘭坐下,溫柔的笑說:“不辛苦,我一路上有人照料著,不像你,一個人,你越往北走,天氣就越冷了,你也不多帶些衣服。其實天下這麽大,為什麽一定要去北方?”

鐵依說:“因為隻有他們,才真正在想著武林最終的命運,我們不要作這個世界的累贅,不能隻給這個世界帶來殺戮還有仇恨。二姐,我有一種特別的向往,希望能夠見到那群傳說中的英雄。”鐵蘭正色說:“他們不是英雄,是蠱惑人心的魔鬼!”

“不!”鐵依斬釘截鐵的說,“你根本沒見過,姐夫才是魔鬼,他濫殺無辜!”鐵蘭說:“不是,他沒有!”鐵依說:“我根本不想和你爭,既然我不能勸服姐姐,姐姐也不要試圖勸我,我大了,我的確長大了,我和你一樣,有了自己的想法。”

鐵蘭歎說:“我沒有自己的想法,女人都不該有自己的想法,三妹,你還是不懂,女人,不會因為來到江湖而變得和男人一樣有了選擇的自由和權力,你不會有的,男人們手裏的權力不會給你,而你隻有通過另外的方式,才能擁有你要的。”

鐵依說:“我知道,用自己的身子拴住男人的肉體,用自己的孩子拴住男人的心。平庸而且悲哀的生活方式,你以為我會接受嗎?權力,為什麽我們想到的都是自己手上的權力,而不是給別人以權力?難道我們必須搶奪嗎?”

鐵蘭有些不快的說:“不錯,是在搶奪,別人的權力多一點,你就會少一點,不論你信不信,你至少應該知道現在你過著多麽自由和快樂的日子,如果父親隻是一個江湖中默默無聞的人,你的日子會有那麽好嗎,你能夠自己選擇什麽嗎?不能,你可以不屑於父親和你姐夫的所作所為,但你已經享受了他們帶來的榮耀、安全,還有地位和權力。相信當你離開江南,你會感覺出我這話的分量。”

鐵依說:“我知道你的心,在你的心裏,除了生在一個富貴人家之外,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嫁對丈夫。你不必讓世上每一個人都相信你的看法,因為每個人都如你一樣有她自己的看法。既然你覺得那是一種享受,你就應當好好的感謝上蒼,而不是一定要讓別人來羨慕你有多麽快樂和幸福。”

薛冰說:“姐妹之間這麽大的分歧,真不知道她們是怎麽一起長大的。”正說著,樓下忽然上來一個婦人,這婦人司徒霜曾經見過,正是薛成的夫人鐵芸,司徒霜心裏想:鐵芸一定會支持她妹妹闖蕩江湖的。

鐵芸坐了下來,說:“我知道她們攔不住你,三妹,你從小又沒有吃過苦,到了北邊,天寒地凍,還要忍饑挨餓,姐姐怕你受不了,你又何必這麽想不開。闖蕩江湖,誰不想,哪個女孩子年輕的時候不想轟轟烈烈,可是到頭來呢?江湖上有名的俠客,蘭花仙子,除邪仙子,又有幾個?”

鐵依說:“她們很有名嗎?在我心裏根本不在乎她們,我欽仰的,是陽匯、夏語這樣的女俠,為了武林人的幸福,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鐵芸立刻厲聲說:“胡說,你懂什麽,難道他們不隻是一個借口?你那麽相信她們,怪不得她們能夠蠱惑人心,這人哪有不為自己打算的,為別人打算,說得倒好,那些地主老爺們施舍給別人的錢財,那就叫為別人打算,你千恩萬謝的時候,最好想想誰是真正的受害者!”

鐵依說:“你錯了,你完全錯了,我隻是看到,一個聲稱要拯救武林的風雲會,同富商們緊緊的聯合在一起,同邪惡的幫會,如同水同魚一樣不能分開,而忘記了江湖上辛苦的人,那些最辛苦的人!”

鐵芸伸手啪的打了鐵依一巴掌,生氣的說:“胡說,你說誰是邪惡的幫會?你在侮蔑你的家族,你把你自己看得那麽高貴,好像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如你清高一樣。而你甚至連清高的資格都沒有!你走在大街上,別人尊敬你,不是因為你漂亮,也不是因為你多有魅力,而是因為……”

鐵依起身冷冷的說:“而是因為你們!一個風雲會前任掌門的夫人,一個風雲會現任江南總殿主的夫人,還有我的父親,也是風雲一時的人物,現在我將離你們而去,要你們知道我不是那種隻會依靠別人的人。”

鐵芸說:“你去投靠你的敵人!”

鐵依說:“敵人,如果敵人指的是那些阻擋在你的身前,拚命掠奪你的所有,包括精神和物質的東西的人,那麽,誰是敵人,現在還不一定。”

鐵芸說:“我們是你的敵人,我們走。”

司徒霜沒想到那溫和可親的鐵芸居然會這麽生氣,鐵蘭還在說:“你看,我們都趕來了,你卻,三妹,聽話,快回去。”鐵芸已經在幾個隨從的簇擁下下樓而去,到了樓下回頭說道:“二妹,人各有誌,你說個口幹舌燥,她還在笑你愚蠢。讓她去建功立業吧,成為一代女俠。”

鐵蘭歎說:“那你總是要小心才好,倘若遇到風雲會的人,一定要表明你的身份,至少也要安全點。還有,如今生死門又開始猖獗了,你也要當心。”

鐵依說:“我就是要對付那些人,你們喜歡在溫柔鄉裏享受,我可不想。”鐵蘭說:“上次還說,左路的掌門朱赤是個青年才俊,對你也是萬分的仰慕,我還準備安排你們見麵。看來這都不用了。”

鐵依說:“二姐回去好好勸勸大姐,我知道,她是想念姐夫,所以很多事情都太怕了,我不是故意要惹她生氣。”鐵蘭說:“都是一家人,也都是為了你好,算了,我再留下來,也勸不回你了。”

鐵依見一群人都走了,小二這才送上飯菜,鐵依說:“你給我準備點幹糧,我好趕路,馬料也要最好的,這路上的客棧,恐怕還是比較少。”

小二一邊應著,一邊離開,司徒霜說:“鐵姑娘好像是去北方。”薛冰說:“若是你們同路,她倒是個不錯的同伴。”

三人幾乎同時離開客棧,越往北走,路便越是寬闊,此時路旁的景色依然如故,春的色彩分明便在眼前,漸漸便到了惡門的地界。

薛冰加快了步子,快到惡門的時候,薛冰忽然覺得一切都親切起來,司徒霜回頭已經看不到鐵依,看到薛冰興高采烈的樣子,司徒霜心裏也覺得十分快樂。

她們前麵忽然出現一匹快馬,馬上一個青衣男子,大聲叫道:“薛姑娘,你果然來了!”正是吳鉤。司徒霜說:“這便是龐學禮嗎?”薛冰說:“不是,是吳鉤。”司徒霜點頭說:“怪不得你的表情反而難看了。”

吳鉤來到二人身前,一步跳下馬來,高興的說,對司徒霜視而不見,“沒想到這麽快就能見到你!一路辛苦了。”薛冰說:“龐大哥呢?他不知道我來?”吳鉤說:“風雲會要北上鏟除一班危害武林的江湖邪派,掌門正在商議聯盟的事情。估計這些日子都會很忙。”

薛冰笑說:“上馬吧,快走。”

吳鉤跟在後麵,三人很快到了惡門,走在熟悉的庭院裏,薛冰覺得心情愉快了很多,一路的風塵也因為快樂而消失無蹤。

司徒霜在後院裏走著,卻覺得度日如年,她正要找到薛冰告別,剛來到門口,便看到外麵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她心裏想:惡門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緩緩的走在路上,看到匆忙的人,卻又不知他們在忙些什麽,忽然一個人映入她的眼簾,是朱赤,她的心情一下子明白了,是朱赤前來商議北上的事情,朱赤已經習慣了興師動眾。朱赤的身邊正是龐學禮,不過司徒霜對龐學禮倒沒什麽印象。

朱赤看到司徒霜,說:“怎麽,貴派還同司徒姑娘有往來?”龐學禮看著司徒霜,喔了一聲,一愣之後說:“是,是我請司徒姑娘前來的,司徒姑娘是當今武林中少有的女中豪傑,朱掌門,我想你對司徒姑娘也一定慕名已久。”

朱赤笑說:“是的,幸會幸會。”司徒霜也說:“幸會幸會!”龐學禮說:“朱掌門,具體的事情,你同韓師弟商議,他如今正在無風樓上相候,龐某有事,失陪了。”朱赤說:“龐掌門不必客氣,告辭。”

待他走了,龐學禮才問:“令姐也來了嗎?”司徒霜說:“當然,沒想到惡門同風雲會走得這麽近。”龐學禮說:“姑娘……”司徒霜說:“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提醒你,太平盟曾經是風雲會的盟友,一個屠殺盟友的人,值得結交嗎?就算值得,也要想好對策。”

龐學禮笑說:“姑娘說的自然有道理,但是姑娘別忘了,太平盟在江南,風雲會也在江南,至少兩派的目的都是江南,惡門是不一樣的,我們隻是有一個共同的敵人而已。”

司徒霜說:“看似有道理,不過道理始終不是講給別人聽的,要自己信服才行。”

龐學禮笑說:“讓姑娘見笑了,我們惡門始終是邪派,不管我們怎麽說,別人總是看我們低人一等。隻有同風雲會一起,建立我們自己的實力,才能重新建立我們的威望。”司徒霜說:“為什麽惡門要威望?”

龐學禮說:“惡門已經死了那麽多人,家師的仇也需要我們來報,如果沒有強大的實力,就不可能報得此仇。”司徒霜點頭說:“為什麽不同太平盟結盟?太平盟的責任就是鏟除那些危害眾生的武林敗類。”龐學禮說:“我知道司徒姑娘心裏始終把太平盟看得很重,可是道義並不是嘴上說了算的,不管是太平盟還是風雲會,都要看他的掌門人是誰,因為最終的執行者,始終是人,人,總是習慣於修改他身邊所有的事情。”

司徒霜說:“薛名好大喜功,佟大哥心憂武林,孰是孰非,龐掌門應該心中有數。”

“孰是孰非,是不該強加於人的,正如龐大哥要你相信風雲會一樣,是非也沒有定論。霜兒,你可別要明白啊。”隻見薛冰輕飄飄的走來,說,“霜兒,你又在四處宣揚你的佟大哥了!”司徒霜笑說:“本來如此。”薛冰說:“薛名的為人我也知道,他不能成什麽大事,但是也不是很貪心,隻不過是他越來越不能控製手下的那些人;佟澤正好相反,他不但能夠控製手下那些人,而且有足夠的雄心壯誌。霜兒,你總有一天會把一切都看清楚的。”

司徒霜笑說:“好了,你們都說風雲會的好話,我也不和你們爭論,我要走了。”龐學禮還沒說話,薛冰笑說:“看你行色匆匆的樣子,不過,你也應該走了,是該到武林中去了,你要去的地方,什麽都攔不住你。”

司徒霜看著龐學禮,笑說:“好,我把我姐姐交給你了,後會有期!”龐學禮急忙說:“我幫你準備路上用的東西。”司徒霜大聲已經頭也不回的離開,大聲說:“不用了,你忙你的事情吧。”心裏一麵想:姐姐眼光倒也真不錯,龐學禮也算是當今武林中少有的才俊了。

她出了惡門,隻見朱赤正在外麵站著,見司徒霜騎馬過來,便說:“司徒姑娘,怎麽,要走嗎?”司徒霜說:“不關你的事。”朱赤說:“北方多流寇,姑娘小心。”司徒霜說:“是啊,風雲會不是要收剿餘孽嗎?你們的威望越來越多了,如同你們的敵人一樣,將會前所未有的多。風雲會,一個殺人如麻的幫會,祝你們的事業越來越好,北上順利,也祝你步步高升。”朱赤說:“我也希望有姑娘的閑情逸致,不用理會武林中的大事,可是姑娘你知道嗎,我們答應過一位老先生,要滅了生死門,男人,對自己的承諾就應當負責。也許,在你眼裏我急功近利,但是你覺得我是個貪圖享受的人嗎?”

司徒霜沒有說話,朱赤繼續說:“當然我承認,男人對權力都是渴求的,我也曾經迷醉於權力,那種淩駕於別人之上的感覺,的確曾讓我心動,覺得那才是一個男人今生最大的榮耀。可是我知道那不是一個男人應該有的追求,男人的追求就是實現自己的承諾,無條件的實現自己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