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會,那青衣漢子又走了進來,垂手道:“公子,午餐已經做好了,可以用飯了。”

狄明揚站起身,和耿小雲一同走出外麵一間,一張方桌上,果然已經擺好酒菜,和兩副杯筷。”

狄明揚回頭笑道:“小雲,我們坐下來吧!”

耿小雲陪著他坐下,伸手取過酒壺,給大哥麵前斟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然後舉杯道:

“大哥,我祝你一家團圓。”

狄明揚道:

“那要等爹娘回來之後,晚上你再敬不遲。”

耿小雲道:

“不,晚上我要敬兩位老人家了。”

兩人相對於了一杯。

耿小雲又給他斟滿了一杯,說道:

“大哥,我不會喝酒,你多喝幾杯吧,我不奉陪啦!”

狄明揚道:

“這樣吧,你也再喝一杯,我們隻喝兩杯,就不喝了,這杯我敬你。”

喝兩杯,這是成雙的意思!耿小雲臉紅了,但心裏甜甜的,也就在自己杯裏斟滿了,和大哥一起幹了。

她喝了兩杯酒,一張春花般的臉上,登時泛起了兩片紅霞,不是羞澀,而是喜悅,站起身,裝了兩飯碗,把一碗遞給了大哥。

狄明揚望著她,含笑道:“謝謝你。”

菜看隻有六式,卻做得十分可口,狄明揚因知道爹娘今晚會回來,先前心裏的惶急,已經一掃而空,因此胃口也很好,一連吃了三碗飯。

耿小雲卻隻吃了半碗飯,就不吃了。她心頭暗暗懷著心事,眼前的情形,她自然看得出來,這些收拾宅院的漢子,分明是明月宮的人,方才那青衣漢子說的,大哥的爹娘,今晚可以回來,這中間顯然有著蹊蹺!

莫非大哥的爹娘,都已落入明月宮人的手裏,“今晚回來”莫非明月宮把大哥的爹娘留作人質,用以脅迫大哥就範,加入明月宮?

今晚若是大哥不肯就範,會不會發生衝突呢?大哥武功雖高,但總究雙拳難敵四手,那時該怎麽辦呢?她越想越覺得坐立不安;但在大哥麵前,可又不敢流露出形跡來。”

飯後,他們又回到書房休息,青衣漢子進來替兩人衝了茶,便自退出。書房一片寧靜,隻有耿小雲一顆心,卻似懸在半空中,片刻也寧靜不下來。

時間過得很快,天色慢慢的接近黃昏。青衣漢子進來點起了燈,過了一會,青衣漢子又進來請兩人去用晚餐。

狄明揚攢著眉道:

“爹娘這時候怎麽還沒有回來呢?”

耿小雲道:

“大概也快來了,大哥,我們先吃了晚餐再說。”

這一頓飯,狄明揚也有食不下咽的感覺,匆匆吃畢,隻好依舊回到書房等候。

時光漸漸接近初更,狄明揚盼望著爹娘回來,已經不知多少次站起來,又坐下,也不知有多少次在書房裏轉著圈。耿小雲心頭更像壓著一塊重鉛,不知今晚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故。

就在兩人心頭各懷心事的當兒,那青衣漢子又走了進來,躬身道:

“公子請到大廳上去了。”

狄明揚喜道:“我爹娘回來了麽?”

他不待青衣漢子的回答,急忙叫道:“小雲,我們快走。”

兩人走出書房,由青衣漢子領路,來至大廳,這時廳上早已收拾一新,點起了燈火,照耀得如同白晝。

青衣漢子道:“公子請坐。”轉身走出,端了兩盞香茗送上。

狄明揚忍不住問道:“我爹娘還沒有到麽?”

青衣漢子垂手道:“公子待會自知。”

活聲甫落,隻聽一陣整齊的步伐之聲,傳了進來。

狄明揚舉目看去,但見從大門外走入兩行手持雪亮鋼刀的青衣勁裝漢子,魚貫進入天井,然後在石階左右分兩行嬌止。

隨在他們後麵進來的卻是一個長眉朗目,麵貌白皙的青衫文士,手搖摺扇,舉止瀟灑,安詳的徐步而行。

這人竟是明月宮總管公孫襄。他行近階前,立即急步趨上階來,到達門口,就慌忙躬下身去,說道:

“屬下公孫襄,見過公主,狄公子。”

直到此時,耿小雲才證實自己確是“公主”了。

狄明揚眼看來的會是公孫先生,不禁大感意外,急忙迎著拱手道:

“公孫先生請進。”

公孫襄跨入大廳,拱手道:“公主,狄公子請坐。”

他也在下首一張椅上落坐,接著道:

“兄弟奉宮主之命,特地送一個人來給狄公子的。”

耿小雲心中一動,暗道:

“看來自己猜測得不錯,他們想用大哥的雙親脅迫大哥就範了。”

狄明揚問道:

“康宮主要公孫先生送來的,不知是什麽人?”

公孫襄微微一笑,沒有答話,隻是舉手擊了兩掌,才喝道:“把人押上來。”

他話聲甫落,階前立即有人接口道:“把人押進來。”

這時大門口就有兩個手持鋼刀的青衣漢子押著一個雙手反背五花大綁的人,一路走入,一直來至廳上。

耿小雲一直提著一顆心,忐忑亂跳,她希望這押進來的人,不是大哥的爹,否則這事情就會無法收拾。等到看清楚了押進來的人,她稍稍放了些心,因為這人總算並不是大哥的爹。

狄明揚目光一注,臉上不禁現出驚異之色,說:“會是石前輩!”

原來這雙手反背,被五花大綁押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狄明揚的父執,居住在將軍嶺的金槍將石開化!

公孫襄臉露微笑,點頭道。

“狄公子,原來你認識他,那好極了。”

耿小雲一雙美目望著公孫先生,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狄明揚也同樣測不出公孫先生的心意,望著他問道:

“公孫先生,這位石前輩可是開罪了宮主麽?”

公孫襄輕搖著摺扇,含笑道:

“石開化和明月宮倒還談不上什麽過節。”

狄明揚問道:

“那麽公孫先生可否看在下薄麵,先鬆了綁再說?”

“這個隻怕不成。”

公孫襄依然搖著摺扇,含笑道:

“兄弟奉宮主之命,把此人押來,是為了要明了幾年前一樁公案,狄公子且請坐著,此事還是由兄弟來問他吧!”

說到這裏,緩緩站起身,走近石開化麵前,摺扇一收,“啪”的一聲擊在石開化身上。

金槍將石開化全身一顫,目光掄動,忽然厲聲道:

“你們把石某擒來,要待怎的?”

公孫襄站在他麵前,看著他微微一笑道:

“石大俠認識區區在下麽?”

石開化問道:“爾是何人?”

公孫襄打開摺扇,在胸前搖了搖,緩緩說道:

“區區公孫襄,忝為明月宮總管。”

石開化大笑道:

“你們把石某擒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石某決不皺眉,不用多說。”

“聽起來石大俠果然硬朗得很。”

公孫襄含笑點頭道。

“好像石大俠是白道的英雄,明月宮是無惡不作的黑道,石大俠有正邪不並存,涇渭不同流的正氣!”

石開化道:“石某被擒,夫複何言?”

“哈哈!”公孫襄大笑道:

“白道之中,有些人固然心存仁義,但有些人卻是利欲薰心,狼狽為奸,賣友求榮,居心叵測,比起黑道中人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這種人連豬狗畜牲都不如,公孫襄想請問石大俠,究竟是哪一種人?”

石開化聽得臉色為之一變,昂然道:

“石某被擒,要殺要剮可以,閣下不要出言侮辱。”

“哈哈!”公孫襄又是一聲大笑,說道:

“你這種人,還用得著我公孫先生侮辱你麽,石開化,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麽?”

石開化隻知身在一處大廳之上,卻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他沒開口。

公孫襄又是一聲得意的大笑,手中摺扇輕搖,徐徐說道:

“我不妨告訴你,這裏是龍堡狄家莊的大廳上,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麽?”

石開化聽到“龍堡狄家莊的大廳上”這幾個字,心頭不期一凜,臉上神色也同時大變,但卻依然沒有開口。

耿小雲女孩兒家心思較細,看得心中一動,忖道:

“公孫先生的話,莫非有什麽用意?”

公孫襄看他沒作聲,接著又道:

“看來要石大俠不打自招,隻怕還不容易呢?”

石開化怒聲道:“你要石某說什麽?”

公孫襄大笑道:

“石大俠隻要照實直說就好,推諉是沒有用的,我公孫襄奉命行事,今晚非取到你石大俠的親口招供不可,石大俠最好不要使我心裏不高興。”

狄明揚忍不住問道:“公孫先生,到底是什麽事?”

公孫襄含笑道:“公子聽下去就會明白。”

狄明揚疑惑的看看五花大綁的石開化,沒有作聲,耿小雲心裏卻漸漸有些明白了。

石開化道:

“石某不知道閣下在說些什麽?”

“哈哈!”公孫襄又大笑一聲,摺扇一攏,指著石開化道:

“石開化,看來你真有些不開竅,可要公孫先生幫你開開竅麽?”

石開化臉上微變道:“你要嚴刑逼供?”

公孫襄手中摺扇在他麵前晃動,徐徐說道:

“公孫襄說過,我奉命行事,今晚非要聽你石大俠親口說出來不可,我既非自詡名門正派的人,為了要把事情辦妥,說不定要用些手段了。”

石開化臉色發白,沒有開口。

公孫襄摺扇指點著他,徐徐說道:

“我由一數到五,石大俠若是依然不肯實說的話,在下就隻好得罪了,好,你聽著了,一……二……三……四……五……”

石開化還是沒有作聲。

公孫襄一直含著笑的臉上,突然沉了下來,口中冷笑一聲,手腕一振,扇頭在石開化胸前連點了五點,手法之快,連狄明揚都沒看清他點了石開化什麽穴道,石開化雙手被反綁著,但他身子在公孫襄扇頭點落之際,不由自主的輕輕一顫。

公孫襄已經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臉上又開始浮起笑容,說道:

“公孫襄想聽的話,從沒有人不肯說的,石大俠也未必例外。”

豁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徐徐扇著。

這一瞬工夫,金槍將石開化身上顯然起了極大的變化,他本來白皙的臉上,此刻竟似巽血一般,已經脹得通紅,甚至連額上青筋都一根根綻了下來。

不,他站著的人,也似乎開始有些站立不穩,那是因為兩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顫抖!顫抖的不隻是兩條腿,而是全身,而且越抖越來得厲害,頭上汗水像黃豆般一粒粒綻出,像水淋一般往下直流,終於一個踉蹌,彎著腰伏到地上!

不,他竟然在地上翻滾起來。

狄明揚眼看公孫先生出手竟有如此陰毒,心頭大是不以為然,正待開口。

公孫襄似已知道他的心意,立即微微搖頭,以“傳音入密”說道:

“狄公子不可代他求饒,此人心思惡毒,不如此他是不肯說出實話來的。”

石開化雙手被反剪著,還滿地亂滾,雙手無處著力,自然更為狼狽,口中殺豬般哼了兩聲,大叫道:

“快替我……解開……穴……道……”

公孫襄好整以暇的搖著摺扇,問道:

“石大俠肯說實話了麽?”

石開化連聲喘息道:

“說……說……快……快解開……解開。”

公孫襄緩緩站起,突然飛起一腳,朝石開化當胸踢去。

石開化滿地滾動的人,口中大叫一聲,翻身跌出五六尺遠,“啪齧”一聲,仰天躺下,胸口起伏,隻是喘氣。

公孫先生道:

“你們過去扶他坐起,告訴他,我不喜歡看他這份裝出來的窩囊相,給我坐著說話。”

兩名青衣漢子答應一聲,如狼似虎的走到石開化身邊,一人抓住他一邊的臂膀,把他身子提起,砰的往地上一頓,喝道:

“咱們總管的話,你聽見了沒有,乖乖的坐著招供,別裝出窩囊樣子來,惹咱們總管生氣。”

堂堂金槍將,這回鼻青臉腫,喘息未定,看去不僅狼狽,當真流露出一股窩囊相來,餘悸猶存,連連點頭道:

“我說,我說。”

公孫襄連看也沒朝他看,抬著頭道:

“那好,你先說說六年前,你們為什麽要聯手對付狄元和狄大俠的,誰是主謀?”

狄明揚聽到這裏,不由得心頭猛然一跳,六年前他們聯手對付爹,石開化不是說和爹是多年好友麽?

他幾乎不敢相信,公孫先生折騰了石開化半天,要他招供的,竟會是他們聯手對付爹的事,方才自己差點還忍不住要替他求情,認為公孫先生這樣對付他,手段大毒辣了。

石開化低垂著頭,說道:

“主謀不是我。”

公孫襄問道:

“那是什麽人?”

石開化道:

“是……萬耀堂……”

狄明揚又是一怔,他聽人說過,黃山萬家,是江南武林中的領袖人物,各方景仰,萬耀堂說出來的話,在大江南北,差不多比聖旨還靈,他會是對付爹的主謀?

公孫襄道:

“萬耀堂領袖江南武林、聲譽卓著,他為什麽要圖謀狄大俠?”

石開化道:

“那是因為萬耀堂知道狄老哥蒙東海老神仙垂青,賜了一枚老神仙的表記八卦金錢,可以隨時上東海去向老神仙求一件事……”

狄明揚想到自己身邊果然佩著一枚八卦金錢,當時公孫先生就這樣把自己認作是東海門下的。

公孫襄問道:

“這和萬耀堂圖謀狄大俠有關麽?”

“有關。”石開化道:

“因為萬耀堂有一個兒子,叫作萬裏傳,和狄老哥的兒子狄明揚年齡仿佛,萬耀堂一心想他兒子若能拜在東海老神仙門下,將來就會出人頭地,領袖武林,但要拜在東海老神仙門下,又談何容易?如果有了老神仙的八卦金錢,就可以求老神仙一件事,求他收錄萬裏傳,也可不成問題,據說萬耀堂曾和狄大俠當麵提起此事,希望狄大俠能夠割愛……”

公孫襄道:

“狄大俠不同意,對麽?”

石開化點頭道:

“八卦金錢是老神仙親自賜給狄大俠的,狄大俠自然不同意了。”

公孫襄道:

“他們兩家就這樣有了嫌隙?”

石開化:“是的。”

公孫襄道:

“嫌隙隻是生在心裏,又怎麽會率眾夤夜圍攻狄大俠的呢?”

狄明揚聽得心頭一緊,萬耀堂居然率眾夜襲!

率眾,當然是率領了很多高手,爹一個人如何能是眾多高手的敵手?心頭不禁一陣激動,坐著的人,也感到身不由己的一陣顫動。

這時但覺一隻綿軟的纖手,伸了過來,握住自己的手掌,耳邊同時響起耿小雲的聲音低低說道:

“大哥,你不可激動,慢慢的聽下去咯!”

石開化道:

“那是萬耀堂親自邀約的人……”

公孫襄道:“石大俠也參與了?”

石開化道:

“我也是萬耀堂邀約的,我是情麵難卻。”

“哈哈!”公孫襄大笑道:

“石大俠和龍堡狄家兩代交誼,就沒有情麵了麽?”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聽得狄明揚心頭有著無比的激動。

石開化白皙的同字臉上不禁一紅,竟然答不上話來。

公孫襄臉色一沉,喝道:

“石開化,你放明白些,好好的說下去,不用顧什麽顏麵了,如若還想掩飾什麽,明月宮的人出手毒辣,小心剝了你的皮。”

這話如在平時,金槍將石開化豈是等閑人物?豈會吃你這一套,但今晚他是虎落平陽,昔日的威風已經一掃而空,何況公孫襄是明月宮的總管,他說得出做得到,石開化心頭一凜,苦笑道:

“我還能說什麽呢?”

公孫襄道:“還有些什麽人參加了此一行動?”

這話容易回答。

石開化道:”

璿璣手文成章,鷹爪門的申紹先,巽風劍尚昌來,六合門王子奇,其他的人都是黃山萬家的人了。”

“好!”公孫襄道:

“在你們圍攻之下,狄元和狄大俠和他夫人是否都遇害了?”

這話聽得狄明揚心頭狂跳,有這許多人圍攻,爹和娘武功再高也難以抗衡,莫非爹娘已經被這些惡賊殺害了?他身軀一陣顫抖,幾乎要昏了過去。

耿小雲坐在他身邊,輕聲道:

“大哥,你且聽下去,此時務須冷靜。”

石開化艱澀的道:

“狄兄一身武功,已是爐火純青,雖有多人圍攻他,還是奈何他不得,後來他似中了文成章扇中暗藏的毒針,始被逼落下風,他夫人也是武林世家之女,一手家傳的芙蓉劍和芙蓉針,也打傷了好幾個人,終因寡不敵眾……”

狄明揚但覺心頭熱血奔騰,再也忍不住,大聲道:“我爹娘怎麽了?”

石開化道:

“那時狄兄已負重傷,他夫人竭力保護丈夫,也成了強弩之未,夫婦兩人眼看無法支持,突然間出現了幾個武功高強的蒙麵人,把他們夫婦接走。”

狄明揚問道:“你知不知道那些蒙麵人是什麽人嗎?”

石開化道:

“不知道,因為時當黑夜,雙方又都以黑布蒙麵,以致難分敵友,就在混戰之中,對方的蒙麵人逐漸退去,等到沒人動手了,狄兄夫婦也已不見。”

公孫襄道:“萬耀堂沒派人追麽?”

“追了。”石開化道:

“他派出幾路人分頭追蹤,但卻沒有一路有狄兄夫婦的下落,甚至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出來。”

公孫襄道:“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麽”?

“沒有。”石開化道:

“這件事,萬耀堂一直耿耿於懷,六年來,他明查暗訪,狄兄夫婦有如石沉大海,從此沒有一點消息,因此,此次狄明揚出現,他就企圖擒住狄明揚,或可把狄兄夫婦引出來。”

公孫襄冷哼一聲道:

“所以他要捏造出謠言來,傳揚江湖,明月宮要橫掃江南各門各派,用意就在於此?”

石開化道:

“那也是狄明揚正好參加了泌姆山大會,才使萬耀堂有此借口了。”

公孫襄冷哼一聲道:

“你專程趕回將軍嶺來,是不是萬耀堂授意的?”

石開化至此不得不承認,點頭道:

“狄明揚不知道六年前的變故,要回家探省雙親,故而要在下前來看看。”

“哈哈!”公孫襄搖著摺扇,大笑道:

“你不說,我山人也可以猜得出來,你沒在橫峰露麵,乃是仍想以狄公子父執身份,欺騙狄公子,加以暗算。”

石開化道:

“萬耀堂因狄公子傷得不輕,故而要在下趕來,探探他的口氣,並無暗算之意。”

公孫襄目中寒芒飛閃,微笑道:

“你這話隻說對了一半,因為他們並不認識那天救狄公子的正是明月宮宮主,故而要你來探探狄公子的口氣,還有一半呢?”

石開化道:“就隻有這些了。”

公孫襄大笑一聲,從懷中取出兩個青色瓷瓶,往幾上一放,喝道:

“石開化,你騙得了我公孫先生麽?這兩個瓷瓶中,放的是什麽藥?”

石開化臉上神色微變,說道:

“這是在下家傳‘將軍療傷金丹’和‘飛龍奪命散’。”

公孫襄道:“那很好。”

他看瓶上寫著的標簽,取起“將軍療傷金丹”,又道:

“你服七顆給我看看。”

石開化道:

“這是專治內傷之藥,在下體內無傷,不能服用。”

公孫襄朝他微笑道:

“你的意思是認為狄公子傷得很重,沒有如此快法就會痊好的,故而想來替他療傷的了,但這瓶中有三分之二以上,是用散功散製成的假藥,你們設想確也很周到,萬一狄公子傷勢已痊,用不著療傷的藥了,於是還有一瓶冒名的‘飛龍奪命散’,瓶中裝的卻是完完全全的‘散功散’,隻要狄公子還把你當成父執,你就隨時隨地都有機會在他飲食中下手,你們平日一向自詡白道中人,做出來的事,竟然比殺人放火的黑道中人,還來得惡毒。你說,你們這批人,該不該殺?”

狄明揚聽到這裏,心中甚是感慨,江湖上人心叵測,竟然一至於此,這些自詡為江湖名門正派的人,也會有如此卑鄙毒辣的手段,心頭一股仇怒之火,不禁油然而生。

公孫先生摺扇一招,喝道:“來呀!你們把這瓶‘飛龍奪命散’拿下去,分一半給石大俠服下,就可以替他鬆綁了。”

站在石開化身邊的兩個待刀漢子答應一聲,就有一個走了上來,接過瓷瓶。

石開化聽說要給他服“飛龍奪命散”,一時心頭大急,叫道:

“公孫總管,你要問什麽,石某都照實說了,你要高抬貴手,這藥服下去,石某就完了……”

公孫襄笑道:

“你不服下去,本來就已經完了,但如果服下去,還可以保得住一條命,這不是等於救了你麽?”

那兩個青衣漢子可不管你是誰,他們執行的是總管的命令,於是一個取來了一碗清水,一個拿著瓷瓶,不由分說,一個揪住石開化的脖子,用手捏開他牙關,一個倒轉瓷瓶,往他口中倒人,再拿起清水倒了下去。然後一個把他牙關闔上,一個舉刀割斷了他身上的五花大綁。

金槍將石開化名動江湖,但此時雙手被反剪著,哪能有半點反抗的力氣,明知瓶中裝著的“散功散”,喝下一身武功就完了,也由不得你不喝,等到身上繩索割斷,他頹然長歎一聲,裝出一付痛苦之色,嘶啞的道:

“隻怪我石某一時糊塗,落得如此下場……”

卻乘兩人不備,奮力朝青石抱柱上撞去。

兩個青衣漢子都是明月宮久經訓練的武士,身手何等矯捷,石開化身子才一動,左手漢子早已一舉手就抓住他的衣領,一把提了過去。

公孫襄坐著的人,連動也沒動,隻是淡淡一笑道:

“石開化,你是重要人證,一來狄公子要複仇,要你作證,不然江湖各大門派豈不是要說是明月宮的人在江湖上製造是非,濫殺無辜麽?二來明月宮也要你向天下武林作個證,明月宮還沒有做什麽壞事,而你們自稱白道的大俠,卻是如此作惡多端,你這證人,該有何等重要?你石開化如是在公孫先生麵前,這麽輕易一死,公孫襄又如何向宮主交代呢?”

說到這裏,一抬手道:讓他想不開自戕了。”

兩個青衣漢子躬身領命,押著石開化退了出去。

狄明揚一腔激憤,站起身,朝公孫襄抱拳作了個長揖、感激的道:

“多謝公孫先生,今晚要是沒有先生擒石開化前來,問明口供,不但在下要受他暗算,連家父家母受人圍攻之事,都懵無所知呢!”

“哈哈!”公孫襄大笑一聲道:

“小兄弟,這是老哥哥應該做的,何況者哥哥這是奉命行事,你有什麽好謝的?不過老哥哥有一句話想問問你。”

狄明揚道:“公孫先生有什麽話,但請直說。”

公孫襄目光注視著狄明揚,問道:

“小兄弟是不是打算立即去找萬耀堂算帳?”

耿小雲心中一凜,暗道:

“是了,這是明月宮最好的借題發揮了,這一來,明月宮橫掃江南的預謀,不是正好由大哥出麵了嗎?大哥一腔仇怒,對暗算他的人,對黃山萬耀堂,還不痛下殺手麽?但這是大哥為他父母複仇,自己又怎麽說呢?唉!這一來,大哥是陷下去了。”

果然,狄明揚切齒的道: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在下自然非找萬耀堂算帳不可,但在下家父、家母,至今下落不明……”

“唉!”公孫襄輕輕歎息一聲,說道:

“老哥哥有一句話,雖是臆測之詞不知該不該說?”

這話逼緊了!

狄明揚道:“老哥哥隻管請說。”

公孫襄道:

“老哥哥說過,這話不過是我臆測之詞,小兄弟不可激動才好。”

狄明揚點點頭,急急問道:“老哥哥,你快說,在下不會激動的。”

口中雖說:“不會激動的”,但神情已是十分激動。

公孫襄看了他一眼,徐徐說道:

“根據石開化方才說的,當晚令尊、令堂形勢已經十分危急,突然出現了幾個武功高強的蒙麵人,把二位老人家救走,至今六年,始終查不出下落來,這話你認為可靠麽?”

狄明揚一呆道:“難道石開化說的是謊言不成?”

“石開化說的倒是不假。”

公孫襄一手搖著摺扇,取起茶碗,喝了一口,接著道:

“我懷疑這是萬耀堂在故弄玄虛。”

狄明揚睜大雙目,“哦”了一聲,他想不出萬耀堂弄的是什麽玄虛?

公孫襄微作沉吟,說道:

“據石開化說,此次行動,除了黃山萬家的人,他怕力量不夠,還約了少林派的胡達、八卦門的尚昌來、六合門的王子奇、石開化等人,這些人,雖是萬耀堂的死黨,究是外人,萬一殺害了令尊令堂,傳出江湖,大家縱然蒙了麵,若是有人泄漏口風,豈不損了黃山萬家累世清譽……”

狄明揚聽得一顆心漸漸絞緊起來。

公孫襄又道:

“若是他要幾個武功高強的家奴,或是投靠他萬家的清客,蒙了臉,在緊要關頭從眾人圍攻之中救出令尊令堂,大家隻當有人救去了,豈不永遠也不會懷疑黃山萬家了?

狄明揚身軀一陣抖動,顫聲道:“老哥哥,你是說……是說家父、家母……?”

“這隻是老哥的臆測。”

公孫襄攢起雙眉,思索著徐徐說道“不然的話,令尊令堂也不是無名人物,失蹤了六年,何以沒有一點消息……”

“這麽說,我爹我娘是被姓萬的老賊害死了?”

狄明揚說到這裏,忍不住流下淚來,虎的站起來,切齒道:

“萬耀堂,凡是參與圍攻我爹娘的人,我狄明揚非把他們一個個碎屍萬斷不可!”

他雙目包滿了紅絲,一臉俱是殺氣,拱手道。

“多蒙老哥哥指點,我這就找萬耀堂去。”

公孫襄伸手一攔,說道:“小兄弟,我說過你不可激動……”

狄明揚神情可怖,厲聲道: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那天我就應該殺了他。”

公孫襄緩緩說道:

“小兄弟,就是要報仇,也要謀定而動,黃山萬家豈是好對付的?你功力雖高,究是沒有在江湖上走動,就像那天,若非宮主趕去,你豈不毀在這幾個比黑道中人還要心狠手辣的掌門人劍下了?”

狄明揚道:“那麽依老哥哥之見呢?”

公孫先生含笑道:

“這個小兄弟隻管放心,咱們有石開化作證,就不怕江湖上人誤會,老哥哥自會妥善安排,讓小兄弟不但手刃仇人,還要當著江湖各大門派,曆數這些人的罪狀,才能讓事情真相公諸於世,他們這些白道敗類,死得並不冤枉。”

狄明揚感激的道:“在下悉憑老哥的安排。”

耿小雲心中想著:“公孫先生要如此轉轉彎彎說話,真是為了替大哥報仇麽?”

公孫襄點頭道:

“好,咱們那就立刻采取行動。”摺扇一合,朝前指點了下,說道:“你們去叫茅若清、勝百生、戚祖光三人進來。”

站在階前的武士走出一人,在大門口高聲叫道:

“總護法有請茅若清、勝百生、戚祖光三人進見。”

話聲甫落,隻見矮純陽茅若清,勝百生、戚祖光三人急步從大門外走進,趨近階前,朝上麵拱手為禮,說道:“屬下茅若清。勝百生,戚祖光參見總護法。”

狄明揚正待站起身來,公孫襄回頭含笑道:“狄公子隻管請坐。”

一麵朝茅若清主人說道:

“兄弟有密柬一封,三位可依柬行事,不得有誤。”

脫罷,從大袖中取出一個密束,抬了抬手,密束平平穩穩的朝階前茅若清麵前飛了過去。

茅若清伸出雙手接住密柬,躬身道:“屬下遵命。”

三人同時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公孫襄接著說道:“叫鄧乾坤,司徒讚進來。”

門口武士又高聲叫道:“總護法有請鄧乾坤,司徒讚進見。”

接著獨目神騖鄧乾坤,司徒讚二人從門外趨入,在階前拱手道:

“屬下鄧乾坤,司徒讚參見總護法。”

公孫襄道:

“兄弟有密束一封,二位可依柬行事,不得有誤。”

說罷,也從大袖中取出一封密柬,抬手朝鄧乾坤麵前飛了過去。

鄧乾坤雙手接過,躬身道:

“屬下遵命。”兩人轉身退了出去。

公孫襄又道:“叫佟祿山、秦鎮海進來。”

門口武士又高聲叫道:“總護法有請佟祿山,秦鎮海進見。”

飛天豹子佟祿山、綠鷹島主秦鎮海二人從門外趨入,在階下拱手道:“屬下佟祿山、秦鎮海參見總護法。”

公孫襄如前吩咐,也付與一封密柬。

接著又叫洪大德、巴弼畿,最後是朱化龍。

狄明揚心中暗暗驚奇,這些人原來都到龍堡來了,隻不知公孫先生給他們的密柬上,寫了些什麽?

公孫襄點將完畢,“豁”的一聲打開摺扇,在胸前扇了兩扇,得意的仰首大笑一聲,說道:

“好了,兄弟這五路點兵,管教小兄弟大仇人克日擒到,一個也漏不了網。”

狄明揚道:“公孫先生,他們……”

“小兄弟不用多問。”

公孫襄輕搖摺扇,站起身道:“現在公主和小兄弟,也可以啟程了。”

耿小雲問道:“我們要去哪裏呢?”

公孫襄道:“興師問罪,自然要前去黃山找萬耀堂了。”

狄明揚聽說要去黃山,心頭又激動起來,虎的站起,切齒道:

“萬耀堂這老匹夫,我決不饒他!”

公孫襄伸出一隻手掌,掌心向天,五指輕輕掄動了幾下,含笑道:

“萬耀堂己在我掌握之中諒他也休想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去。”

狄明揚,耿小雲走出大門,門口早已停著一輛華麗雙轡馬車,兩名青衣使女伸手奉起車簾,躬身道:“公主。狄公子請上車了。”

狄明揚問道:“公孫先生呢?”

公孫襄含笑道:“二位請上車,老哥哥還有一輛車,就在後麵。”

狄明揚聽他這麽說了,隻得和耿小雲登上車廂,公孫襄上了第二輛車。

兩行二十四名青衣勁裝武士魚貫走出,各自騎上了拴在廣場上的牲口,足聲雜遝,首先,排成了兩行,等待兩輛馬車啟程之後,緊隨車後而行。

狄明揚、耿小雲並肩坐在車上,等車輛輾動,耿小雲悄悄附著大哥耳朵,說道:

“大哥,我看公孫總護法這一行動,是早有安排的,他雖是說給大哥報仇,但可能別有居心,說不定是利用大哥做藉口,真的要橫掃江南各大門派。”

狄明揚氣憤的道:“就算橫掃各大門派,我也報了父母之仇。”

耿小雲輕輕歎息一聲道:

“但江南各大門派,是武林中的白道,今晚公孫先生點將調兵,都是些黑道中人,雖然大哥報了父母之仇,但……但……大哥,我不會說,也不知怎麽說好了,我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對……”

狄明揚道: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要報仇,白道中人圍攻我父母,黑道朋友幫我報仇,難道幫我的是黑道中人,我就不報父母之仇了麽?”

耿小雲道:“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狄明揚沒等她說完,點頭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這仇我是非報不可,天下沒有一件事比報仇再大,白道,黑道,我也顧不了許多了,其他的事,且等報了仇再說罷!”

黃山萬鬆山莊,不但是江南首屈一指的武林世家,也可以說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武林世家,從一百多年前直到現在,已有五代,上四代的萬鬆山莊莊主,都擔任過武林盟主。

雖然武林盟主每隔五年,推舉一次,黃山萬家的列祖列宗,以至萬耀堂的父親為止,不知連任過多少屆盟主。

隻有萬耀堂沒有這份榮譽,那倒並不是他沒被選上,而是近幾十年天下太平,江湖上風平浪靜,沒有發生過血雨腥風的驚人大事,各大門派也漸趨式微,缺乏團結,也就沒再推舉盟主。

雖然萬耀堂沒當過盟主,但黃山萬家的威名,在江湖上依然甚隆,萬耀堂也嚴然成為江南武林中的領袖,事無大小,隻要萬耀堂點個頭,大江南北的武林中人,沒有不賣他帳的。

不過最近幾天來,黃山萬家已經感到氣氛有點不對,因為通向黃山萬家的幾條路上,行人似乎絕跡了。

黃山萬家雖然已經不當盟主,但平日裏隻要是江湖上人,途經黃山,不,別說經過了,隻要到附近百裏之內公幹,沒有人不專程趕到萬鬆山莊來投個名帖,以示尊崇,是以一天之中,總有幾撥人上門來拜訪的,但最近幾天,都沒有了。

萬鬆山莊門可羅雀,這是百餘年來所沒有的事兒!

萬耀堂從橫峰回來之後,就已感覺出來,似乎事有蹊蹺,隻是人家不上門來,你又何從查起?

但事情可不止此,萬耀堂手下有兩個得力幫手,一個是通臂門的璿璣手文成章,一個是鷹爪門的申紹光,平日萬耀堂倚如左右手,他從橫峰回來,這兩人卻遲遲不見回轉,一連多天,都沒有他們的消息。

還有一件事,則是萬鬆山莊的總管從弟萬耀祖,到石埭去辦事,一去三天,也沒了影子。

萬耀堂心頭不禁泛起一層陰影,派出幾個莊丁,去找萬耀祖回來;但派出去的人,幾乎全都一去不返,如石沉大海,音信全杳!

這下萬耀堂已直覺的感到事出有因,他一怒之下,親自挑選了十二名身手矯健,武功較強的莊丁,跨上健馬,到萬鬆山莊附近一二十裏,四周巡視,卻又寧靜如恒,找不出一點跡象。

等他回到莊上,十二騎健兒,健馬不少,馬上健兒卻又少了一名,最後的一騎,隻剩了一匹馬跟著回來。

萬耀堂氣得咆哮如雷,再派人去找那莊丁,在三裏外發現,被捆了腳踝,倒掛在一棵大樹橫幹上,等救下來,人早已昏死過去。

莊丁們七手八腳的灌了薑湯,人總算清醒過來了;但他卻一點也不知道,更說不出所以然來,不過他後心給人用白粉留了一個記號,那是蜘蛛網,網中有一隻白粉的大蜘蛛。

萬耀堂怒哼一聲道:“這是哪一條道上的朋友,找碴找上我黃山萬家頭上來了。”

副總管王三省湊上一步,低低的道:“莊主,莫非是蜘蛛島的人不成?”

萬耀堂鐵青著臉道:

“蜘蛛島匪徒,也敢向我黃山萬家尋釁?”

那被救醒的莊丁站在一旁,此時伸手朝懷中一摸,口裏忽然“啊”了一聲。

萬耀堂巨目一掄,回頭道:“你啊什麽?”

那個莊丁嚇得打了個哆嗦,囁嚅的道:

“回莊主,小的懷裏,被人揣了一張字柬。”

他已從懷中取出一張柬貼來。

萬耀堂道:“快拿來。”

“是……”那莊丁雙手拿著柬帖,送到莊主麵前。

萬耀堂伸手接過,打了開來,隻見上麵寫著兩行歪歪倒倒的字跡,那是:“本島主奉命封鎖萬鬆山莊所有通路,三日之內,凡是進出萬鬆山莊之人,不接受勸告者,一律拿下。”

下麵沒有具名,隻畫了一個黑蜘蛛。

萬耀堂看得大怒,濃眉倒豎,雙手一搓,把字柬搓得粉碎,仰首洪笑一聲道:

“果然是蜘蛛島的匪徒在暗中搗鬼,萬某倒是不信,他能封鎖得住黃山萬家的通路?王三省,你要莊丁上馬,隨老夫去,看看他黑蜘蛛究竟有多大能耐?攔得住我萬耀堂麽?”

話聲甫落,隻見一名莊丁慌慌張張奔行而來,氣籲籲的道:

“啟稟莊主,少莊主他……他……隻怕出了事了……”

萬耀堂身軀猛然一震,喝道:“你說什麽?”

副總管王三省道:

“萬興,你說得清楚一點,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莊丁又應了兩聲“是”,說道:

“剛才少莊主騎出去的青鬃馬,和三個從人的坐騎都自己回來了,但少莊主等四人卻沒有回來,小的特來稟報莊主……”

萬耀堂聽得腦門轟的一聲,幾乎急昏過去,萬裏傳是他獨生兒子,若論武功,已可說盡得黃山萬家真傳,在武林年輕一輩中,已是佼佼不群,居然也落到蜘蛛島人的手裏去了。

他右腳猛然一頓,“啪”的一聲,青石板被他蹬得四分五裂,洪喝道:

“好個蜘蛛島匪類,萬某非找他算帳去不可。”

左手一揮,又道:“三省,要他們隨我走。”舉步往外就走。

王三省跟著揮了揮手,十二名莊丁立即矯捷的跟著走出大門。

門外早有莊丁牽著馬匹伺候。王三省也跟著上馬。

萬耀堂又急又怒,一抖韁繩,一馬當先,順著莊前大路飛衝馳去,他後麵王三省和十二名莊丁也各自縱馬急馳,像一陣風般跟了下去。

離萬鬆山莊不過三裏來遠,猛聽“嗚”的一聲,一支響箭,射到了萬耀堂馬前五尺光景,又是“奪”的一聲,插到了地上。

萬耀堂一帶馬疆,坐下馬匹啼幸幸長嗚,立時停住,萬耀堂在馬上怒喝一聲:“蜘蛛島匪徒,還不給萬某滾出來?”

你就是不喝,人家也出來了。

隻見兩邊鬆林之中,魚貫走出兩行一身黑衣,胸繡白色蛛網的彪形大漢,一個個手持鋼叉,在大路上列成兩行,左右各有十二個人,一共就有二十四名之多,正好是萬耀堂帶來健兒的一倍。

最後一人則是又矮又胖的黑衣人,禿頂濃眉,臉色黝黑,一把刺狠般連鬢短髭,腹大如鼓,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大黑球。此人正是蜘蛛島主黑蜘蛛朱化龍。

朱化龍目光如炬,看到萬耀堂,就抱了抱拳,話聲又尖又細說道:

“來的可是萬莊主嗎?”

萬耀堂沉哼一聲道:

“你是蜘蛛島主?我小凡是你劫持的麽?”

朱化龍淡淡一笑道:

“朱某奉命封鎖萬鬆山莊通路,萬莊主大概已經看過束帖了?”

萬耀堂怒笑道:“你是奉何人之命而來?”

朱化龍道:

“朱某奉何人之命而來,並不重要,一兩日內,萬莊主最好通知貴莊的人,不可出來,給兄弟一個麵子。”

“大膽匪徒!”

萬耀堂喝道:

“憑你區區一點陣仗,就能唬得倒萬某麽?萬某是問小兒可是你劫持的?”

朱化龍聽他喝出“匪徒”二字,不由麵色一沉,冷冷說道:

“朱某奉命封鎖萬鬆山莊三裏外的道路,任何人恃強硬闖,都得拿下,萬耀堂,別人把萬鬆山莊看成武林顯赫世家,那是以前的萬鬆山莊,卻並不在朱某眼裏,我奉命行事,這三日之內,任何人不得出入,我勸你乖乖的回家去等著,自有正主找你算帳,若想用萬鬆山莊四個字唬人,那是看錯蜘蛛島了。”

萬耀堂數十年來幾曾受人如此輕視?當麵直斥,是可忍,孰不可忍?抬手從馬鞍上抽出長劍,厲喝道:

“匹夫敢對我萬某如此說話?我倒要領教你有多少能耐?”

身形騰空躍起,一下落到朱化龍麵前。他這一飛身下馬,王三省和十二名莊丁也紛紛躍下馬背,一陣嗆嗆刀鳴,全部亮出兵刃。

朱化龍仰天尖笑道。

“萬耀堂,你區區十二三個人,隻要一動上手,我保證你一個也回不去了,你還是稍安毋躁,回到莊上去等著的好,不然的話……”他拖長語氣,下麵的話故意不說下去。

萬耀堂目毗欲裂,喝道:“不然又如何?”

朱化龍伸手一指右側林下,尖笑道:

“萬莊主隻要動一動,我立時要他們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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