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日落

府裏的諸位醫師忙碌了一個晚上,才終於將韓兆麟的血止住。但傷口太深,雖然沒有刺中要害,卻同樣使極度虛弱的韓兆麟生命垂危。如果他不能在明日太陽落山之前醒來,就很可能永遠也不會再醒。

櫻雪守在韓兆麟身邊,整整坐了一個晚上。她選擇留在王府。在韓兆麟真正活下來之前,她不會再離開。她與烏晴雲約定,等韓兆麟完全康複,她便會離開王府,與他奔走天涯。晴雲雖不願意,但他卻無法改變櫻雪的想法。他回到了楊華泠為他安排的房子,等待櫻雪的消息。

那天刺殺櫻雪的刺客隻抓住了一個,其餘的都逃走了。王府長史審了他一整夜,也沒有問出什麽。最後,那個刺客咬舌自盡,這個案子因此也就成了懸案。

楊華泠的計劃以失敗告終,但她不會放棄,她還有更惡毒的陰謀等待著逢櫻雪。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櫻雪臉上,暖暖的,將她從睡夢中喚醒。韓兆麟依然緊閉著雙目,沒有半點蘇醒的痕跡。

她歎了口氣,喝了一杯清茶。

嗵的一聲,門開了。隻見楊華泠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眾仆從。“來人,給我把這個掃把星抓起來。”

一聲令下,眾人一同上前,將逢櫻雪綁好,堵住嘴巴,拖到院子裏。

院中站著一個道士模樣的人,那人捋了捋胡須,圍著逢櫻雪轉了一圈,看了又看。他的臉色驀地一變,大喝一聲:“此女乃妖孽化身,是她克住了王爺。唯有將此女的妖氣洗淨,方能救回王爺。”

櫻雪想為自己辯解,但嘴被堵住,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她被眾人拖到祠堂,裏麵供奉著大行皇帝的靈牌。所有的男仆都退出門外,隻留下些身強力壯的使女。她們將櫻雪按在地上,退去了她的衣衫。

那道士模樣的人口中念著咒語,手裏拿著金鈴,開始做法。隻見他雙手一揮,一道符咒燃起火焰。他將這道符放在杯中,待燒成灰燼後,又往裏麵倒滿了水。他將這杯符水灌進櫻雪嘴裏,嗆得她連咳了幾聲。

那人隨即一擺手,幾個侍女輪流將冷水澆在櫻雪的頭上,身上。冷冷的冰水鋪頭蓋麵地澆下,一盆接一盆,凍得櫻雪瑟瑟發抖,冷到麻木。

折磨還沒有結束。水還沒有幹透,一條條柳枝卻已抽在了她的身上。一道道紅痕,一道道傷。刺骨的寒冷與劇烈的疼痛,讓櫻雪的意誌一點點渙散,慢慢地土崩瓦解。她的眼前一黑,徹底地昏了過去。

一直在一旁冷眼看著的楊華泠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她讓侍女繼續打了一會兒後,便命人將逢櫻雪關進了王府的囚室。

王府的囚室建在地下。那裏暗無天日,肮髒陰冷。櫻雪被扔在牢房角落的雜草上,任老鼠在她的身上肆意流竄。沒有楊華泠的命令,誰也不敢給櫻雪治傷,送飯送水。可憐的櫻雪就這樣獨自躺在陰暗的囚室裏,像被全世界拋棄一樣,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死亡。

在王府的另一邊,韓兆麟依然沒有醒來,更糟糕的是,他發燒了。他的嘴裏不停地喊著,櫻雪,櫻雪。

楊華泠看著韓兆麟,聽著他喊著別人的名字,眼眶驀地濕潤了。櫻雪占據了他的心,占據了他的人,而自己呢,占有的隻是一個虛名,其餘的,什麽也沒有。

“櫻雪,櫻雪,你就知道櫻雪。我現在就殺了她,讓你永遠也見不到。”楊華泠賭氣地在韓兆麟的耳邊大喊。

沒想到這一叫,卻真正地將韓兆麟從昏迷中喚醒。韓兆麟驀地坐了起來,睜大了雙眼,喘著粗氣。他看向楊華泠,緊緊抓著她的手,焦急地說著:“她在哪,她在哪?”

第一次碰到丈夫的手,楊華泠的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驚喜而苦澀。她擦去眼角的淚,強作歡笑:“你終於肯醒過來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她在哪,叫她來,叫他來……”韓兆麟徑自說著,全然沒有聽見楊華泠的話。

楊華泠眉頭一皺,想說她已經死了,卻又怕會刺激韓兆麟,讓他再度昏迷。無可奈何,她隻好命人去請逢櫻雪,將她打扮好,帶到王爺的臥房。

已是半死的逢櫻雪強撐著身體,來到韓兆麟的麵前。韓兆麟一見她來,便緊緊地抓住了她,笑著說:“櫻雪,你回來了。”

“恩,我回來了。”櫻雪強顏歡笑,輕柔地說。

“不走了?”韓兆麟的眼神像個可憐的孩子,脆弱而無助。他再也經不起半點打擊。

看著這樣的韓兆麟,櫻雪怎麽能忍心再傷害。她用力地點了點頭,連說了幾聲,我不走,不走。

“太好了,櫻雪不走了,不走了。”韓兆麟高興地笑道,一下將櫻雪抱入懷中。

櫻雪的心差一點就要融化了。她靜靜地任韓兆麟抱著自己,聽著他在自己耳邊,輕輕地呼吸。

突然,韓兆麟的手從櫻雪的背上滑落,整個人重重地倒在了**。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難道剛才隻是回光反照,他就要死了嗎?櫻雪的思緒亂了,她不敢再想下去。屋外的夕陽散發著最後的光輝,無盡的黑夜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