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少林寺舉辦地少邪大會已經過去了十幾天,雖然在落幕的時候有些不和諧的聲音,可淨塵大師還是大賺特賺,白縣令幾次上門討要自己應得的一成紅利,淨塵大師都說:“還沒最後結算完畢,再等一等吧!”

這段時間,倒也算風平浪靜,隻是登封縣突然又多了不少胡言亂語的妖人,城東馬家坡的村民竟然違抗鹽鐵專賣的國策,私下合股開采鐵礦,結果讓開封府逮了個正著,了公文讓白縣令從查辦。

徐震點起了五六十名公人捕快去馬家坡拿人,徐震他自己還嫌這點人馬太少,生怕到了馬家坡被無知山民圍攻,可是走到馬家坡倒變成了救人的善舉,還得了一個“義薄雲天”的錦旗。

原來是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妖人要搞什麽“小高爐”,要煉鋼,說的是天花亂墜,說是這玩意兒能造出鋼水,山野村夫無知,竟是信了他。結果這什麽“小高爐”才開張,當天就生了大爆炸,死了兩個,傷者無數。徐震趕到的時候正好是哭聲一片,無處求救,倒成了村民眼中的大救星,他趕緊把傷員送到縣城去救治。

又是一個死罪!結果這妖人倒是見機不妙就趕緊開溜,不過沒跑多遠就被逮住了。一問原因卻是很簡單:“這妖人著實太奢華了,***,哪有莊戶人家用上好的白紙擦屁股的!”

這妖人在牢中也隻求這一樁事情:“大哥!這位大哥行行好!給俺弄點白手紙吧,要上大號了!”

諸如此類的妖人屢出不窮,又比方說城東有人被人坑騙要合夥燒玻璃,結果玻璃沒澆出來,銀子倒被騙了上百兩,結果被人罵道:“你做白日夢啊!那等上好的玻璃,怎麽就讓你輕輕鬆鬆的弄出來!”

白縣令辦案也是幹脆利落,該殺的就殺,該判的就判。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當真是雷厲風行。把這等不穩定因素盡數扼殺在萌芽狀態,一時間登封大治。

除此之外,白縣令家中也是一派平和之象,趙雪芬看著白雲航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溫柔,白雲航關切她肚中的孩兒,有空就往趙雪芬那跑一跑。

孫雨儀嘴饞,整天掂記零食,偏生大家都疼愛得不得了,將她當寶一般看待,倒是葉清秋想到了法子:“雨儀!今天沒把劍法練熟之前,不許去偷吃零食!就是你白大哥給的也不成!”白雲航在旁邊慶幸:“真得多練練劍法,那麽多零食吃下去,再不走動就走不動了!”

最受歡迎的就是紫冰蘭,現在她憑著紫竹仙境的資源公器私用,整天和李玉霜、郭雪菲在一起置辦新衣,好得如膠如漆,非但如此,名動江湖的恒山派,不知中了什麽邪,被紫冰蘭吃得死死的,居然留在登封不走了。

白雲航則用另一方式操縱丐幫,丐幫弟子在牢中已經換了三任幫主了,大家對於輪流執政、輪流上台的優缺點已經了如指掌,換個幫主更如同反掌觀紋一般。

隻是這似乎隻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而已,三月底的一天,少室山落了一陣雨,卻壞了清潮原定下山巡視的計劃,隻得在寺中做了一天的法事,很晚才睡下。可是清潮方丈睡下並沒有多久,就被人吵醒過來。張眼一看,卻是一向提拔重用的淨慧大師,他迷迷糊糊地問道:“淨慧師侄!何事?”

淨慧大師小心地侍候著清潮方丈穿衣,嘴裏輕聲說道:“長老們在方丈室為有些事情開會,想請方丈過去!”

清潮整理了下僧衣說道:“喲!肯定又是為了錢的問題,哎!過去過去!”

方丈室離清潮方丈的居所不過百我步路,淨慧替清潮方丈開了雨傘,把天空落下的雨珠都給擋了回去,清潮方丈一邊走一邊說道:“淨慧師侄,這方丈之職也是一番苦行啊,雖說四大皆空。”

方丈室已經擠滿無數個油亮油亮的光頭,雖然這似乎隻是一次普通的例會,可是少林寺的長老、院主……誰也不願意放過任何一次普通的例會,因為每次普通的例會往往會關係到自己的前途,象淨塵大師能承包這次大賺特賺的武林大會,就是在某次例會由清潮方丈決定的,而某些關於人事晉升的例會,更會關係某些人的一生,象某次例會,淨慧大師就為自己爭取到這個院主的職務,也不知道有多少油水……。

隻是今天的氣氛似乎有些古怪,大家看著清潮方丈的眼神也有些古怪,不過清潮方丈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問道:“今晚的議題是什麽?”

平時到了這個時候,都要大家起身恭迎方丈駕迎,隻是今天空氣卻象凝固了一樣,大家的神色越古怪起來,卻隻有一個半僧人站起身來,還有一堆坐在原地沒動靜,有幾個人想動動嘴皮子,終於還是沒開口。

卻是作得一手好素菜的淨書大師一合掌,然後上前兩步,說了一句:“師叔請!”

等清潮方丈坐定,淨書大師看了清潮方丈兩眼,內心不由劇烈地跳動了兩下,才說道:“今天的議題是……我們必須質疑清潮和尚能否繼續領導好本寺!”

清潮方丈正坐在椅子上舒服地品著香茗,淨書大師這話卻如同在他耳邊打響了幾十個驚雷一般,可是他隻是淡淡地說道:“好啊!是淨書你提的意見?”

那眼中的精光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住,他畢竟是清潮,執掌了少林寺這麽多年的大和尚,手下的親信弟子無數,說出來的話總有一種威儀,無數大和尚口中想要開口和正要開口的言語都變得悄無聲息了。淨書大師隻做得一手好素菜,但他在這個時候卻是定下心來,看了清潮方丈一眼,終於開口說道:“我少林寺是禪宗祖庭千年古刹,可自打清潮和尚上任以來,卻是佛法不興,反而是……”

淨書大師開始時有些心虛,可時越到後麵越是膽大,可以說是意氣奮,把清潮方丈說成了少林寺的千古罪人,甚至列出清潮方丈的十六條罪狀,清潮方丈也沉下臉來。

但是佛法不興的根本,這十六條罪狀的頭一條卻是白縣令上任以來,少林寺不但沒把整個登封縣的香火錢收過來,反而象一個脫光衣服的女人一樣任由白縣令搜刮。這些香火錢都變成了登封縣衙門的稅賦地丁,按淨書大師的說法“就連杏花村就在少室山底下,清潮也不知宏揚佛法,以致杏花村為紅塵所染,每月上解的香火錢減少大半,他清潮方丈隻知任用私人,最終得出這麽一個結果,是不是我們少林寺的千古罪人?”

而最關鍵的一點更是致命:“自去年以來,清潮和尚不知宏揚佛法,竟然售賣佛田十二傾之多,曆朝曆代的高僧都以增加佛田為榮,少林寺隻有增加佛田之舊事,從無售賣佛田之先例!清潮,我且問你!”

這著實是實情,就象鄉下的土財主以收買土地為榮,這少林寺既然是個大地方,自然也不例外,看看少林寺碑林裏各位大師的履曆裏,第一樁大功德就是“收買良田若幹”雲雲,經過曆朝曆代苦心經營,到了清潮手上竟達到兩千傾之多。田產遍及開封洛陽兩府十數縣,可以說是標準的大財主。

去年為了應付雨小將軍的白縣令,少林寺一時間籌措不到那麽多現金,就賣了十六傾山地來籌現銀,這不是什麽大事,沒想到淨書竟是借題揮,大事攻擊。

現在清潮方丈也要反擊了,他對著仍在滔滔不絕控訴的淨書訓道:“說夠了沒有!淨書,你瘋了!把他給我拉出去!”

淨書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他的身子搖晃了兩下,咬著牙說道:“清潮和尚,你已是少林寺的千古罪人了!就看看本寺各位僧侶的意見吧!同意罷免清潮和尚方丈的請舉手!”

說著,淨書舉起了第一隻手,他的臉色越蒼白起來了,他知道在這種場合失敗是落得什麽結局。

第二隻手……第三隻手……。

會場內稀稀疏疏地舉起一隻又一隻手,淨書大師的心卻始終懸著,雖然事先約定的幾位大和尚都舉起他們高貴的一隻手,但是還沒有到決定勝負的時候。

清潮方丈的臉色有一絲惶恐,但更多的還是自信,甚至還帶有一種驕傲,他以居高臨下的目光望著這些拚命掙紮的小蟲子。

隻是當淨吉大師舉起他那隻手的時候,清潮方丈的臉色終於為之一變,似乎要張嘴欲言。

淨書大師的神情則帶著幾分期盼,掌握暴力機器的人往往能掌握上層建築,淨吉大師在少林寺是個不太起眼的人物,但(一路看,)是就這個不太起眼的人物讓淨書大師這些造反派下了最後決心,即使是處於劣勢也有翻盤的機會。

這淨吉就是少林寺最有權力的人物之一,整個方丈室的護衛僧人就是在他的指揮之下,隻是淨葉大師的臉色也有些惶恐。

就連他自己都無法清楚,方丈室的護衛僧人中他自己能指揮得動多少,畢竟這些僧人有一大半是由清潮方丈安插進來的。

清潮方丈死死地盯著淨吉在師,勝負似乎在這一刻要決出來了。誰能掌握住更多的護衛僧人?淨吉大師也不知道。淨書大師則期盼這個答案!

但是永遠也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到底是怎麽樣,在這時候突然有人站了出來,他對著清潮方丈用憐憫的語氣說道:“清潮師弟!放棄吧!”

淨書大師詫異地望著這個老和尚,這個老和尚平時一直就坐在這裏,一句話也不說,清潮方丈說什麽也不管,就連那一聲附和都免了。三十年前統領少林八百武僧的英氣已經消沉得一幹二淨了,事先他也曾想聯絡這位師伯,但最後大家一齊搖頭將他免了,沒想到現在終於說出一句驚天震地的話。

望著這個師兄那隻抖個不停的手,清潮卻感到了一絲恐懼,這個該死的老和尚一直是少林僧兵的靈魂,即使自己多次往裏麵摻砂子也是如此:“清蘇師兄,您說什麽!我不明白!”

整個房間靜得連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清蘇大師隻是淡淡的說道:“沒什麽意思,隻是如果我大喊一聲的話,外麵的三百僧兵就會衝進這個房間來!”

一錘定音,無數隻手在這瞬間舉了起來,這一天清蘇大師已經籌備了許多年了,淨書望著清蘇大師的身影,竟是呆了一呆,沒想到這番苦心經營,竟是為人作了嫁衣,清蘇大師帶著淡淡的笑容:“清潮師弟請吧!同門一場,總會留點情份!也請師弟多多配合,先辭去方丈主持之職再請閉關麵壁三年吧!”

按常理,少林寺的方丈得經過朝廷冊封才可以取得合法地位,隻是明滅順代,清潮隻是少林寺自行推選的方丈主持而已,他在任上也有好些作為,雖然去年賣了十六傾山地,但前幾年卻為少林買了過百傾的上好水田,隻是有些時候有些人就是如此無情。

清蘇大師繼續說道:“師弟,等你麵壁出關之後,自然會給你個好待遇,仍是專車接送,外加兩個小沙彌!師第您若要還俗,我們也不阻擋,還送上五百兩的安家費!”

清潮大師似乎沒聽到清蘇大師的話,隻是他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來,巡視了房中的僧人一遍,最後留戀地看著茶幾上的茶杯一眼,這個地方他再也回不來了!

他落寞地步出了方丈室,獨自步入了那夜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