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仲晗與姚山長相談之後,馬不停蹄趕回杭州。接下來,他要立時去徽州,將餘下的那點事兒給辦了。

即將動身的前一日,陸大人有預謀地在叫人在後花園中擺了棋與茶,邀陸下棋賞花談心,先說了些忻州生意,杭州近況,隻聽陸大人突的話頭一轉,漫不經心擺下一子,抬頭輕笑,“身子愈來愈重,生意上的事兒日後如何辦才好?”

“嗯?”蘇瑾正苦思下一步該走,突聽他問這話,就疑惑抬了頭。

陸仲晗指指她的肚子,“你如今身子沉重,不能再如以往那般操勞了。生意上的事兒,得早早做安排才是。嶽父大人在忻州一時怕是回不來呢,你做何打算?嗯,不若找個大掌櫃替你管著?”

蘇瑾正巧也在為這個發愁,聽他提及,就歎一聲,撫著肚子,苦著臉兒道,“我倒是想找,隻是這等人才哪裏是好尋的?商號大掌櫃可與普通掌櫃不同,即要人品好,又要能力強,還有要有經驗,更要有全盤的掌控大局觀……”

陸仲晗看她那苦惱的樣,把玩著手中的黑子,輕輕一笑,“你不尋如何不好尋?以我看,你是不想尋,必是想自個兒把著生意呢!”

咦?!蘇瑾挑眉,“你怎知我不想尋?我的身子心裏清楚呢!”就是再想把著生意,她也不能不顧呀!

“這麽說你真的想尋?”陸仲晗停了手,笑望著她,眼中卻明明白白的寫著“我不”幾個大字兒。

蘇瑾就再挑眉,對他的懷疑很不滿地撇嘴,抬起手,“啪”的一聲,棋子敲在棋盤上,清脆有聲,“當然!生意若要做大,必得有合用的人手,隻有我和爹爹把持著龍頭,長久來看,也是不妥的。”

這是她早就清楚的事兒,她不可能一直管著生意,也不能一直叫蘇士貞呆在忻州府,人才儲備也好,人才網羅也罷,這些事兒她早就想開始做呢。丁氏給尋的羅掌櫃,管總號這一個鋪子還可以,但她現在缺的大掌櫃是類似於執行總裁之類的角色,日後,除了重大的方向性的問題,日常經營便由此人把控。

在沒有商業學院的古代,這種高極人才真的相當難尋。

陸仲晗聽得她說的篤定,就唇角輕揚起來,低頭喝茶掩飾,好一會兒才抬頭,“原是我誤解了。即你有此想法,我此次回徽州,請大姑母在相識人之中幫你尋尋,可好?”

“當真?”蘇瑾一喜。

“自是真的。”陸仲晗輕輕一笑,望望天色,“早先徽州府是出過幾個知名的大掌櫃,不過,那些人對東家的要求也高些,一般地小商號是請不動他們。因而,你不但要將對大掌櫃的要求,也要將自家生意現今的狀況,大略與我說說,到時,我好與人解說。你先理理思緒,我們再細說。”

“不用,不用!”蘇瑾不等他說完,連連擺手,“我不用理思緒,現在便能與你說。”

陸仲晗挑眉看著眼前的棋盤,“現在麽?”

“對,現在。”陸歡喜異常,伸手將棋盤撥亂成一團,賠笑道,“等你自徽州,我再陪你下。現在你先聽我說!”

陸大人忍著笑,微皺了下眉頭,不是十分情願的做了妥協,“即心急生意,這棋隻好改日再下了。”

不知掉入“圈套”中陸連連點頭,並拍著胸口保證,“隻要尋來得幹的大掌櫃,我有大把的可陪你下棋。”

“好,那你說。”陸大人的神情雖仍有些勉強,終是點了頭。

所謂棋高一招就是如此。陸大人緊緊抓住陸最最關心的事兒,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不動聲色地,便將陸關於蘇記商號的發展方向,發展計劃,商號管理手法等摸得差不多了。

而陸說到興起處,還忙叫香草,“你快去將書房中我寫的一疊書稿取來。”

“是?”聽得即詫異又暗喜的陸大人,此時微挑著眉頭問。

“是搬了宅子我在家沒事做,想了些關於商號日後發展的計劃,方才與你說的隻是其中一部分。那個上麵兒寫得也更詳細。你看看便知!”蘇瑾笑眯眯地解釋,隨後又正色道,“若程家主母有合適的人介紹與你,你與人相談時,隻可略略地透幾句便好,千萬不可與他們和盤托出,這可是我費了大力氣整理的呢。”

陸大人一頭黑線,他隻是沒做過生意而已,又不是笨蛋!

蘇瑾見他皺眉,便笑嘻嘻地道,“因那上麵兒寫了許多我最新悟出來的經營法子,旁家沒有地,所以要,莫透出去叫旁人學了去!”

不多時,香草匆匆取來那疊手稿,足足有幾十頁紙,厚厚的一疊子交到陸仲晗手中。

蘇瑾就指著那疊紙,迎著他詫異的眼神,得意地道,“實則經商也是一門大學問,我朝也合該有商學院,專門有教授那些有意經商的人,或可叫人少走彎路……”

陸仲晗一邊挑眉,一邊順著她的話調笑道,“若開商學,豈不要請你做教授?”翻開低頭去看。

蘇瑾就得意地顯擺兩句,便不再,密切注視著他的神情,準備隨時為他解惑。

蘇瑾在這疊稿子中,並無半點藏私,她所擁有的經營理念,經營手段,手法,乃至管理技巧,風險規避等,無一不涉及。

陸仲晗愈看愈詫異,早先聽她零零星星說起生意,已知她有天份,但眼前這份手稿,卻是係統地講解了商號如何運轉,人員如何管理等,最讓他吃驚的是,關於現今行業的預測和一份簡略又覺切實可行的十年經營規劃……

那疊書稿他直直看了大半個時辰,看完後久久不語,內心吃驚震驚,欽佩又失落。

目光複雜地撇了蘇瑾了幾眼,現今他才,他娶的這個小女子究竟有多麽聰慧……這是讓他十分欽佩的地方,至於失落麽……自打看了這疊書稿後,陸大人悲催地她確實有不依靠不依戀任何人地底氣……

好在,陸大人很快把失落化為動力,將書稿合上,又滿目複雜地看了蘇瑾幾眼,點頭,“我大略明白想要做了。放心,若遇到合適人選,我與人說不清地,就他來杭州與麵談,如何?”

蘇瑾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對對對!遇到可能地人就別過!”實則她也正想說這句話呢!

正這時,葉媽媽和周媽媽備好往徽州去的禮單,來請蘇瑾過目,陸大人正好借機再消化一下她所書寫的,就笑微微地道,“費心了。”

蘇瑾則因壓在心頭的一宗事兒,有了可能解決的辦法,極是鬆快,笑眯眯地起身,“那我去瞧瞧,你先看著,若有哪處我寫得不明白,飯後再細說?”

陸仲晗點頭。

於是乎,被賣了還替人數錢的陸,腳步輕快地隨葉媽媽和周媽媽一道兒去了。

至於蘇瑾為何會落入這個“圈套”,被賣了還替人數錢,這要從她前世的商業課說起。

當時那講師提到古代商業規範化管理時,曾舉過幾個例子,其中有一個她記得最清楚,說是曾經有一位以正直且能力強而聞名的大掌櫃,因前任東家生意沒落,不得已辭了差,鬱鬱回鄉。這人還沒到家鄉,就被家鄉幾個大商號得知消息,於是為了搶此人,幾家商號同時派人在的碼頭守株待兔,並使出各種手段,邀請這位大掌櫃到自家就任。

而那位大掌櫃,在綜合考量了各家商號實力之後,最終選擇了某一家。他當時考量的綜合實力就包括現有本錢,將來的發展計劃,乃至商號經營理念……

而陸大人以尋大掌櫃為由,提出要陸講解商號的運營狀況,正可謂歪打正著……再者徽商,在此時,確確實實頂個著光鮮鋥亮地名頭。

當日,陸仲晗將那份文稿又詳細地讀了幾遍兒,並就其中不明之處請蘇瑾做了講解。二人一個聽得認真,一個講的暢快,倒似一同讀書的同窗,切磋探討文章,竟在書房窩了整整一個,還似有些意猶未盡。

次日一早,陸大人帶著周媽媽幾人,自杭州碼頭出發,順新安江直奔徽州府。

而蘇瑾則趁機又將忻州來的幾人叫來,將隨船來的貨物分配給楊尚朱三家,又去了丁氏那裏一趟,將蘇士貞出海歸來最後一批貨物發賣的銀子提,與這一批出貨的銀兩合在一處,準備運往忻州府。

“,今兒就在家歇著罷。”忙完這些事兒,已是陸仲晗離家之後的第四日,常氏早勸她歇著,她不肯,好容易銀子歸置得差不多了,今兒便不肯再放任她。

蘇瑾就笑著點頭,“好,今兒哪裏也不去了。奶娘,你們都來了,那家中的宅子辦?”

“叫小青先幫著照看。日後如何,到時再說罷!”常氏笑眯眯地道,想了想又道,“未之前,孫二掌櫃去過咱們家一趟,問咱們今年要不要提小食發賣,現今我們都來杭州,雜貨鋪子一時下也開不起來,是不是透個信兒給孫記,這宗生意如何辦才好?”

蘇瑾先是一怔,隨即又笑,“好。你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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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隻有一更哈。晚上沒更新了。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