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常貴遠提前支付的中人錢,蘇瑾的手頭倒比之前寬裕了些。除去借給姚玉蓮的三十兩銀子,還餘下三十多兩。永清橋頭的鋪子賃下後,粉刷修整,用去十五兩。餘下的銀子,蘇瑾想做些夏襪搭售。將這個主意和蘇士貞一說,他也極讚成。隨即買布裁剪,仍叫那些計件婦人領回家縫製。

一連幾天忙碌,蘇家在永清橋頭的鋪子終於迎來開張的日子。一大早蘇士貞不及用早飯,便帶著張荀、栓子、全福三個去了鋪子,蘇瑾草草用過早飯,也急著拉梁小青出去。

“小姐,老爺不是叫你晚些時候再去?”常氏看見,在二人身後大聲喊道。

“掌珠、姚姐姐還有學裏的幾個女同學都說今兒會去賀咱們鞋鋪子開張呢,爹爹可不方便支應她們”蘇瑾頭也不回揚聲答道。話音落時,兩人的身影沒到影壁後麵。這些人也許是隨口那麽一說,蘇瑾並不當真,順手拿來當借口倒挺合適。

常氏無奈的衝著兩人消失的方向笑了笑,自去收拾廚下。

盡管天色還早,但是做為最繁華的永清橋頭一帶,已經又開始了一天的熱鬧。因歸寧閘口還未開始放行,此時,橋兩側寬約十丈有餘河道內,擠滿了各式各樣等待通行的船隻。那寬闊的河麵之上,舟與舟相連,帆與帆相接,宛若水上街市,綿延至數裏之外。

河岸兩邊已有不少勤勉的商人開始發賣貨物,當然,也有不少步履匆匆,身著最華麗體麵的衣衫,收拾得富貴一團地商人,自河岸兩邊的那三十二條花柳巷,七十二坐管弦樓中鑽了出來。

如此景象,讓蘇瑾不禁想起剛剛讀到過的,弘治年間的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路過歸寧府時,見運河上穿梭忙碌、兩岸繁華無比的景象,感慨而作詩:“十裏人家兩岸分,層樓高棟入青雲。官船賈舶紛紛過,擊鼓鳴鑼處處聞”。

到這個時空這麽久,蘇瑾一直不知該如何形容她所在的這座城市。與名滿天下的蘇、杭、湖州、鬆江、南京不同,這個城市在前世她並未留意過,甚至不知道山東地界上竟然還有一座堪與蘇、杭媲美的城市。但是它的起源,蘇瑾是知道的。國朝初年,歸寧府隻是縣製,是漕運五大水次碼頭之一,那時隻有糧倉並無城池。直到景泰元年才開始於會通河北岸,以廣積倉為基,修建磚城。此時,歸寧府的主要作用仍然是糧倉。直到永樂十年左右,因成祖皇帝下令貫通大運河,自此,歸寧府的顯要地位才凸顯出來。

分合於歸寧府的三條水道,北達京、津;南抵蘇、杭;西及開封。這樣顯要的位置成就了如今的歸寧府。大運河南北通杭之後,原本隻有一萬多人的歸寧縣,迅速擴張到三萬人、九萬人,人口激增,舊城狹小空間日漸見拙,許多商賈和市肆、樓宇被迫向外滋生,沿運河岸線在舊城外生長,成為真正的商業繁華和運輸中心,這便現在的新城,如今她腳下的這塊地方

當地人口的增加,再加上十倍於本地人口的外來客商,數百萬的人群,成就了現今歸寧府的繁茂。

有人統計說,歸寧府大大小小的商鋪加起來有上千間,而每日在歸寧閘口通行的船隻計以萬艘,蘇瑾沒考證這個數據是否真實。但這幾日她因將要開始在更廣闊的天地之中奔走,為了更快速的了解這個時空的商業,叫人到書市上為她買得一本《歸寧府誌》,在這本書中,她看到了一組數字,萬曆年間歸寧府鈔關所收船鈔商稅達八萬三千餘兩,超過京師的崇門紗關和杭州鈔關,居全國八大鈔關之首。

所以那些商鋪的數字是否真實,她並不特別在意。有腳下這條運河在,有戶部統計的真實稅銀數目在,她開始相信,這片城池在商業上並不輸蘇杭、鬆江、兩京等地

下了永清橋再行百十步,便到了蘇家的新鋪子。此時,蘇士貞正陪著三個中年人立在店鋪門前,對著店鋪的上方的大片紅綢指指點點。

“爹爹。”蘇瑾下了轎子,款款走到眾人身後。與蘇士貞說話的幾人聽見她喚,齊轉過頭,這三人中,有一人蘇瑾是認得的,正是常貴遠,她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常叔叔”

“瑾兒來了!免禮,免禮”常貴遠哈哈笑著,洪亮的聲音中透著愉悅,仿佛是自家的新鋪子開張一般。

蘇士貞又向她介紹另兩位,“瑾兒,這位邱伯伯,便是上次我與你說過的,在城郊洪官營開著一間大織坊的那位。這位馮叔叔,做的是茶貨生意,在鼇頭磯南南邊有兩家茶莊。”

蘇瑾連忙向二人行禮道謝,在歸寧府裏,象她家這樣的小鋪子每天不知開幾家關幾家,本是無足輕重,這二人能親自來賀,蘇瑾是心存感激地。

邱老爺聽得蘇士貞的介紹,哈哈一笑,“蘇老弟又打趣兒,哪裏是什麽大織坊,少少的二三百張織機而已賢侄女快起身”聲音中透著微微地炫耀。

而那位姓馮地茶商,卻似不喜多言,隻是客套了一兩句,仍舊和蘇士貞三人說這鞋鋪子。

蘇瑾與二人行了禮,便乖巧地立到蘇士貞身旁。眼睛盯著自家的新鋪子,實則注意力卻在這幾人的談話上。這兩人早年與蘇士貞一樣也是行商,不過運道卻比蘇士貞好些,再加經營有方,各自都有不錯的家業。而蘇家現下的日子還不如以往蘇士貞行商時,因而中間有四五年沒怎麽走動。這次因蘇瑾提過,要蘇士貞找找以往的舊相識,置買或者專程定織黃麻布地的事兒,蘇士貞才去各家走動了走動。

“小姐,秦家小姐差人送了禮盒來。”蘇瑾聽邊上幾人談話,正聽得入神兒,梁小青悄悄走過來,扯了扯她的衣袖道,“還有那位張小姐也差人送禮來了姚小姐家的跑堂夥計在咱們來之前就過來了,送來的是兩盆時令花。已放在鋪子裏了。”

蘇瑾聞言轉頭,隻見張荀正與兩個拎著禮盒的青布衣衫小夥計說話兒,笑了下,“昨兒備好的紅包不在你那裏?塞一個給他,叫他給秦小姐帶話兒回去,就說改日我專門設宴謝她們。”

“哎”梁小青應了聲,匆匆跑過去,與那兩個小夥計各塞了一個紅包。

剛送走秦家夥計,又有一位姓蔣地小姐派了人來,梁小青依照著方才蘇瑾說地,將禮收下,塞了紅包送人走。回來蘇瑾身邊兒,笑嗬嗬地道,“小姐學裏的小姐們今兒還真來了。那天姚小姐到咱們家說起,我還以為她是隨口說說呢。”

蘇瑾淡淡一笑,望著自家兩間門麵的小鋪子,“等我們將來賺多多的銀子,旁人對我們會更熱情地。”

說完瞥見梁小青的小鼻子一皺,似是不滿意她這樣看待旁的人好意。便決定暫時先不禍害單純的小姑娘,又笑道,“你去問問張荀可有什麽要幫忙地。”

“好”梁小青歡快地應了聲,身形輕巧地如一隻小燕子般,投到鋪子裏去。

辰時正,蘇記鞋鋪鋪開張的時辰到了。張荀和栓子、全福三人將早準備好的炮仗掛起來。陣陣鞭炮聲過後,大紅的綢子扯落下來,一麵黑漆暫新黃銅字的大招牌顯露在眾人麵前,上書“蘇記鞋鋪”四個大字兒。

蘇家的鋪子在街西,金黃的晨陽投在嶄新黃銅大字上,反射出金子般耀眼的光茫。蘇士貞拉著那幾人笑嗬嗬的對著鋪子又一是番品頭論足,才招呼眾人進了鋪子。

蘇瑾隨在眾人身後,踏著地上一層厚厚的紅紙屑跟了進去。因初時想好這鋪子的裏鋪子是專賣給船工挑夫們地,裏麵布置的也沒太過講究,倒是姚玉蓮送來的時令鮮花給鋪子添了不少的生機。

這鋪子在蘇瑾看來,著實有些寒酸,鞋子的樣式和顏色都過於單一,讓她方才微喜的心緒略微沉了沉,不過隨即又提起心氣來,汪家舅爺那裏還欠下蘇家大筆的銀子呢,鋪子開張之後,便立馬去陳家討債,有了銀子,便可以迅速將貨物補充到位。

在鋪子中轉了一圈兒,蘇瑾去後院透氣。早先有些雜亂的小院已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正房設為帳房和客座,東廂房則是張荀和栓子全福三個住地,西廂房成了倉房,現下裏麵存放著早先做好地鞋子。推門進去,映入眼瞼地,屋子偏北麵,豎著幾個按鞋碼區分的貨架,上麵整整齊齊放著這些日子做好的鞋子,雖然品種單一些,這麽多擺鞋子擺在一處,倒也挺壯觀。

張荀自鋪子後門匆匆進來,走到西廂房門口兒,歡喜笑道,“小姐,第一筆生意上門了”

“是嗎不跳字。蘇瑾霍然轉身,有些驚喜,“怎麽樣,客人反應如何?”

張荀笑嗬嗬的道,“咱們的鞋子做工用料都是極好的,價錢也公道,比通濟橋的那家鞋店一雙便宜二十文呢。客人自沒什麽話說,不過,那鞋碼子與他們好費一番口舌咧”

蘇瑾舉步往鋪子走,想親眼見證第一筆生意做成。張荀忙叫住她,“小姐,老爺是叫我來說,前麵都是些莽夫粗漢子,不叫小姐再回鋪子了,從側門和小青回家去。”

蘇瑾有些遺憾,不過轉念一想,蘇士貞看到了,便等於她看了。便叫梁小青出來,兩人自側門出去,雇了橋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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