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父慈女孝

司機開了後排左側的門將十來隻購物袋齊齊放進去,蘇晚已坐進了後排右側。

放了挎包,嬌滴滴對副駕駛的林郡陽道,“爸,你也不早一點來,我逛了這麽久,腿都酸了。”

說著,揉了揉肩頭,小嘴微撇著,看上去著實是累的不行,揉了三兩下又笑道,“本來看到男裝還想替你買,可是又怕尺寸不如定製的合身,就隻給媽媽和姐姐買了些限量的新款。”

說著,忙興致勃勃地在一堆購物代裏找了給張豔茹買的翡翠項墜,從裏頭拿出雕花紫檀的盒子,獻寶似的遞給林郡陽,一張好看的臉明豔嬌絕,杏眸顧盼生輝,純澈如琉璃毫無破綻。

林郡陽驚喜地接過,眼眸卻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蘇晚,想要從中看出破綻,卻一無所獲,隻笑垂著眼在蘇晚的期盼神容中打開首飾盒。

一條晶瑩如滴綠的翡翠鏈子呈完美的對稱軸盛在淨白天鵝絨布上,鏈子精細,下頭墜的翡翠雖不大,成色卻極好,通透如玻璃,陽綠均勻,拋光精美,難得的是配了對鏤空雕花的同種翡翠耳墜,上頭花紋繁複,經脈錯落細如發絲,這樣好的雕工怕是單工錢就抵得過這原料數十倍。

“晚晚有心了。”林郡陽還是滿意的,畢竟這份禮物體現了蘇晚對林家的用心,並不是隨便搪塞敷衍,“如今好的翡翠難尋了,你媽媽最喜歡的就是這些東西,總吵嚷著讓爸爸給她去注意著點好貨,你說說,爸爸忙公司還來不及,哪有這功夫。”

林郡陽似閑話家常地衝蘇晚抱怨,蓋上了首飾盒蓋子遞回給蘇晚,“等會我們去凱越吃飯,你自己交給你媽,給她個驚喜,也好堵了她的嘴,省的再來叨擾我。”

他笑得如慈父,蘇晚自然也做足了乖女兒的模樣,接過來放回購物袋,又特意將這個袋子放在靠椅背的位置,以防急刹車的時候掉到地上。

“瞧爸爸說的,媽媽為這個家也算辛苦,買個翡翠本來就是我們該做的,爸爸忙於公事,怎麽也應該跟我和姐姐說一聲,我們去跑跑腿,豈不是讓您多點時間給我們賺零花錢。”

蘇晚嬌俏俏地歪著頭望著一臉頭疼的林郡陽,滿眼的水光驕陽,小臉本就絕美,這樣純淨肆意地笑來,竟明媚到刺眼,令人一眼便喜歡到心生敬畏。

林郡陽看著這樣的蘇晚,既熟悉,卻又隱隱覺得裏頭有些自己揣測不清的陌生,不知是蘇晚真的包藏禍心,還是他自己庸人自擾,多了不必要的疑心。

他終是隻笑了笑,伸過手,待蘇晚乖巧地遞過手來,慈憐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晚晚有心了,比……比你姐姐有孝心。”

這話倒是由衷的,不論蘇晚的孝心是真是假,比起毫無作為隻知闖禍敗家的林奚來,確是強了千百倍。

他望著蘇晚,不禁又是心生感慨,如果這丫頭姓的是林,他林郡陽倒真是後繼有人了。

蘇晚不清楚林郡陽現在的具體心思,但心知他慈祥的笑眼正別有深意地窺測自己,更笑得天真爛漫。

盈盈道,“姐姐也好。雖然有些脾氣,可她性子那麽強的人,您說讓她上寧家道歉,她不還是懂事地照做了嘛。雖然我被寧阿姨叫去幫忙了沒親眼看見她道歉,想來一定沒讓您失望。”

這話,如一道看似綿軟的寒光利刃戳進林郡陽心裏,他麵上一僵,扯了扯笑,拍了拍蘇晚的手鬆開,隻歎了口氣,便轉過頭望著前頭的路,並沒再說話。

後視鏡裏,蘇晚眼神疑惑地看著林郡陽的背影,乖巧的不得了,內裏經脈卻無比酣暢,她就是故意的,這麽多年了,她了解林郡陽,就像張豔茹了解林奚一樣,雖料不準他的每一步作為,但清楚他所有的弱點和軟肋在哪裏。

林郡陽是個出類拔萃的真小人,貪婪,自私,虛偽,這一切,都是為了鞏固他內心的虛榮。他有多虛榮,就有多愛麵子,就有多害怕別人提及他的哪怕一丁點不如人意。而林奚,是他自以為完美人生最大的敗筆。

人家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而他林郡陽一向眼高於頂,卻有個不爭氣的女兒,所以他才人前人後擋著林奚,卻把蘇晚捧到前頭大演父女情。

雖多半是假意,可心裏到底也想讓人吹捧他教女有方。而蘇晚一向極力的配合,也是她安穩活到今日的助攻之一。

蘇晚本以為林郡陽要把她帶回肅園,車子卻始終沿著市中心的大路開著,直到了凱悅五星酒店門前的停車場方停下。

望著周圍高樓林立,車位擁擠,蘇晚還沒說話,那頭林郡陽解著安全帶跟她解釋,“你媽媽和姐姐已經在凱越的包房等我們了,回去也是多跑一趟,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先去吃,吃飽了再回家不遲。”

蘇晚早吃過了,根本不在意這些,隻對著林郡陽笑笑,便出了司機早已打開的後車門。

林郡陽站在車前理了理西裝,背脊挺直,一身的奢侈定製,要不說,真沒人看出他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十足的精英BOSS範。

蘇晚看著他暗眯著眼笑了一笑,轉而揚起明媚的笑臉,微撅著小嘴嬌嗔道,“爸爸,你後背有根斷頭發。”

林郡陽一回頭,扭頭就去找,可怎麽看得到。

蘇晚忙笑著過去,小手一抓,便捏著一根三五公分的硬直斷發在林郡陽麵前搖了搖。

林郡陽年紀大了,微有些老花,乍一看還沒看清,等看清了,才歎了口氣道,“爸爸年紀大啦,還是晚晚心細。走吧,你媽媽該等急了。”

他一抬胳膊,蘇晚扔了頭發笑盈盈跨上去,一副父慈女孝。

當他們以這個架勢有說有笑地出現在包房門口,裏頭的歡聲笑語即刻便停了。

張豔茹一愣後立刻揚起虛假的笑容迎上來,順便不著痕跡拽了笑臉驟僵的林奚一齊過來,熱絡地拉過蘇晚道,“晚晚啊,你爸說去接你,我要跟著一起去,他非不讓,要我在這待客,說要給你們父女倆獨處敘舊的空間。”

蘇晚抿嘴笑著,看著張豔茹妝容精致,一身精工細作的半蘇繡旗袍,精致的盤扣左下方兩寸有餘處,是一枚璀璨耀眼的蝴蝶鑽石胸針,碩大的兩片對瓣鑽石湊成了一隻振翅欲飛的蝶,周圍鉑金掐絲,碎鑽如星,當真富貴雍容。

這鑽石,蘇晚眼熟的很,是她媽媽生前最喜歡的首飾之一。

當年蘇晚淘氣,拿了這胸針舉在頭頂當玩具,步履如飛,不小心便絆了一跤,待她笑嘻嘻站起來去撿摔到地上的蝴蝶胸針,一顆小鑽已不知蹦到了哪裏,半邊蝶翅也斷了。

最後蘇父請能工巧匠修複,又嵌了顆淨度一流的細藍碎鑽,精巧雍容,更勝從前,卻被張豔茹在入住肅園的第二天便占為己有。

當時蘇晚年幼,哭鬧了許久,飯也不吃,但饒是林郡陽出麵,這樣的稀世之物,張豔茹死也不肯交出,最後也就作罷了。

奶奶說,人生當有舍有得,你要得到你眼下急需的,就必須先放下你現在無能為力的。過得去當下,才有明日。若住於偏執,必亡於自縛。

字字珠璣,蘇晚一直秉承這個信念,方走過了一個個明日,到了今天。她已不再是父母橫死,奶奶失蹤,隻能赤著腳在月下茫然自泣的孩子了。

鳳眸一笑,蘇晚似未見張豔茹盯著她若有所思的眸,又看了眼那隻胸針,抬頭笑道,“媽今天的衣服配這胸針正好,我的禮物也買巧了,讓爸爸替你一並戴上,必滿是生輝。”

轉頭,衝拎著購物袋的司機使了個眼色。

司機忙拎著幾個裝了蘇晚送的禮物的袋子快步上前,又不知蘇晚要的到底是哪個。

蘇晚一眼便見是他右手邊第三個,卻故作粗心,翻找了一會兒才拎著袋子走過去遞給張豔茹,又嬌嗔嗔地看了看林郡陽,“爸爸,還不快來替媽媽戴上,我可給了你借花獻佛的機會咯,你要是不要呀?”

“哈哈哈哈哈。還是女兒懂事。”林郡陽朗笑著上前,邊對那頭坐在水晶吊燈下的賓客揚聲道,“還是生個女兒好啊。我們家晚晚啊,最是貼心,誰要娶到她,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那頭林奚一歪嘴,張豔茹笑的也頗為僵硬,一雙眼冷浸浸打量著三五步開外的蘇晚,隻是看到她手裏的首飾盒,還是閃過一絲欣喜。

這個牌子的東西向來件件都是傳世之作,隻是價格也頗高,她有一兩件,一件是死纏著林郡陽買的,另一件是狠心花了自己的私房錢,連給林奚,她也沒有舍得,隻等到哪天她出嫁,才準備給她備個一兩套,自然也要趁機讓林郡陽大出血。

“來,豔茹,我這借女兒的光,祝你生日快樂。”這種家庭和睦的戲碼,林郡陽那是信手拈來,掀開蘇晚手裏的首飾盒,拿了項鏈替張豔茹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