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正麵交鋒

思及此,張豔茹忙轉頭喊,“阿紅!快,老爺的救心丸呢?!阿紅!阿紅!”

連喊了數聲,都沒人搭理。她氣得又破著音喊了一遍,紅姨才慢條斯理地從客房開門出來,一臉茫然。“太太什麽事?我在吸塵,沒聽見。”

她身後的門縫裏吸塵器正嗚嗚叫著,叫的人腦殼子脹疼,張豔茹一皺眉,“快關了!”

紅姨才“誒”了一聲側過身,張豔茹倉促道,“快把老爺的救心丸拿來。趕緊的。”

紅姨一聽,麵色沉吟。張豔茹顧不上看她,徑直越過她往廚房去倒水。

等她兌了一杯半溫的水出來,紅姨已在林郡陽身邊擰開藥瓶遞藥過去,林郡陽顫著手接過,哆哆嗦嗦遞到嘴裏。

張豔茹忙過去,“郡陽,水。”眼看著林郡陽咽了藥,過了半晌麵色終於不再慘白得滲人,唇色已漸漸變淺,她的心才終於有了著落,長舒了一口氣,將手裏的水杯遞給紅姨。“去給老爺泡杯參茶來。”

參茶安心提氣,這個時候林郡陽最需要。

靠牆的紅木大鍾不停打著擺,一下一下,張豔茹全數在了心裏,默默一看時間,已經過去近二三十分鍾,心裏甚急。要是一切成了定局,那她下半輩子的榮華可就……

再一看林郡陽正努力平複呼吸,一時也不敢催促,一雙吊梢眼隻來回在桌下和身後大鍾間來回遊離。

雪白地攤上,大紅請柬觸目驚心,蠅頭小楷寫著的新娘名字如一針燒灼的針芒刺進她和林郡陽眼裏心尖。

B市國際大酒店

門前車水馬龍,幾隊一早就被調配來維持秩序的警.察帶槍哨崗,單是門前整頓停車場的保安便足有七八人,一波波的賓客和遲來的媒體工作人員,都要一一驗明正身才能進去,有幾個忘了帶請柬質疑硬闖的公子哥兒直接被警.察帶離現場。

沈氏在商政兩界的地位舉足輕重,豪門政要牽連甚大,尤其加上沈老太爺曆年的人脈,那些素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物也攜家小賞光,場麵陣仗足令受邀的媒體人員捶胸頓足,直怨帶的膠卷太少。

蘇晚一身素白的華麗魚尾婚紗在沈時的黑西裝映襯下更顯嬌媚玲瓏,身側陪著迎賓的沈念也不逞多讓,直讓一大批到場的賓客惦記上了,上了樓忙問顧寧婧和沈琮小女兒許沒許人家。

蘇晚娉婷玉立,笑容得體大方,麵上和沈時是一對幸福美滿的新人,眸光卻不動聲色探看著對麵牆上的掛鍾。

已過了半個多小時,照理,雖然今天交通不暢,可從肅園到這裏,隻要十五分鍾的車程,林郡陽拿到請柬已超過四十多分鍾,是耽擱了,還是他牟足了心拒絕參加這場婚禮?

若是林郡陽不到場,那她安排的好戲,可怎麽上場?明日的頭條又不知姓林的要怎麽哭訴編派,一個不慎,可能就會禍及沈家,甚至沈氏。這麽多的心頭事壓在蘇晚心間,她不得不笑得愈加明媚來掩蓋眼裏不合時宜的黯鬱。

沈時轉頭望見蘇晚乍揚了笑,眨了眨笑意淺淡的墨眸,莞爾疏朗,伸手握住了蘇晚的小手暗暗拍了拍手指,狀似甜蜜耳語地在她耳邊道,“不用擔心,一切如計劃進行。”

蘇晚一驚眸,喜不自勝。便聽沈時繼續道,“剛才沈鶴過來交代瑣事,說陳叔打電話來通知,林家的車已經從肅園出發了。”

這下,蘇晚總算放了心。計劃再周密,可難料是人心。還好。

鳳眸衝沈時方彎笑,小臉才側過來還沒接近沈時耳邊,那頭進門來道賀的和潤集團總裁夫妻便笑著打趣道,“瞧瞧,這小兩口真恩愛,真是如膠似漆,我們這還沒吃上喜糖呢,就被齁的牙都快倒了。”

蘇晚含蓄笑著,並沒說話。任沈時朗笑著招呼,“裏麵起。”忙又對候在一旁的服務生道,“清韻閣。”

因為賓客眾多,席開一百多桌,沈家把整個國際大酒店都包圓了,這才夠坐。賓客座位皆按照親疏等級分排,清韻閣屬於貴而不親。像林郡陽那種,自然是在大廳主桌,那兒已有沈家滿家子長輩在那候著了。

那頭和潤夫婦才上樓不多久,林家三口子便拉著臉從門前階梯上來,衣著並不太隆重,皆是家常宴客著裝,隻是林奚心機地偷偷戴了最貴重的藍寶石耳墜子,拎的包也不敢太招搖。

蘇晚一見,不動聲色地側眼看沈時,沈時仍那樣淡然笑著,隻暗暗握緊了蘇晚的手給她力量。

說實話,蘇晚當時心裏是咯噔一下的,雖有沈時的溫度從手心手背傳來,心裏仍是惴惴不安,她慣常在林郡陽麵前謹小慎微,突然要正麵交鋒,說能完全鎮定自若是不可能的,人的習慣很可怕,她之前還在選擇當林郡陽站在她麵前,她該用那種表情合適,又說什麽才能不影響全局,可這一秒她已笑彎著眉眼迎了上來。

口中嬌甜似蜜,喚了聲,“爸爸~”

林郡陽還一愣,蘇晚已挽上了他僵硬的手臂,熱絡地帶進門道,“怎麽這麽晚?耽誤了嗎?”再一看眉眼含笑的沈時,又似才想起要介紹,“爸爸,這是沈時,你女婿。怎麽樣?和我般不般配?”

蘇晚這些話完全是脫口而出,壓根沒想過要氣林郡陽,卻生生把林郡陽給氣得快要吐血。一旁的林奚卻直勾勾盯著沈時,眸光閃爍,和著張豔茹的嫉恨,各懷鬼胎。

婚禮當天,酒宴開場前一小時才給家裏寄來喜帖,全世界都知道了,他這個好爸爸卻被蒙在鼓裏,這會兒這丫頭還問她般不般配?林郡陽就是演技再好,這會兒也被氣歪了嘴。

嘴角連著腮幫子肉直彈跳了半晌,才咬著牙道,“配。”恨恨盯著笑眯眯的沈時道,“般配極了!”

這兩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狡詐,明裏笑容似蜜,心裏頭卻喂了毒,他這老家夥竟然一不留神著了他們的道,這會兒騎虎難下,除了來參加婚禮,他還能做什麽?

他本氣著不想拿,準備再做打算,可張豔茹的話也有理,如今事成定局,別說目前蘇氏鬥不過沈氏,就是鬥得過,他也得先保住董事長的位置再說。蘇晚這麽大張旗鼓地搞婚禮,還把他們蒙在鼓裏,一定另有陰謀。

他們來,就是為了盯著她,省的在做睜眼瞎,一覺醒來,天又變了一變,那就追悔莫及了。

林郡陽陰著眼看著蘇晚笑意瑩然的臉,這張臉美得像天使,眼睛裏不含半點雜質,怎麽看都不像是心機深重的樣子。可他這跟頭,栽得很啊。

蘇晚見林郡陽看著自己不語,又見他眯了眼角,心道,這還不算什麽。等會兒你就會知道,萬物皆有其主,搶來的終歸是要還的。哪能讓惡人事事如意,時時遂心。

蘇晚外頭對林郡陽笑道,“爸爸,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呀?是不是女兒終於長大了,你舍不得我嫁人?”

身前,正有一大波的記者或站或蹲地朝這拍照,跟拍的攝像師也一直沒有放下攝像機,林郡陽才一冷笑便見身側閃光燈伴著快門聲此起彼伏,忙變了臉,轉身對著鏡頭黯然拍了拍蘇晚,忙又扯笑哽咽道,“你這傻孩子,爸爸當然舍不得你了。七年了,爸爸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照顧,你磕著絆著爸爸都心疼得一整晚睡不著,現在要嫁人了,以後搬離了肅園,你讓爸爸怎麽不想你啊。”

說著,便偎到了蘇晚肩頭,哭得淌眼抹淚。

蘇晚強顏歡笑,轉頭眸色黯然地拍了拍林郡陽,避開鏡頭的那隻眼已微微冷下,很不好看。

心道,我這婚紗可是很不好洗的。

等一堆人簇擁著哭得眼圈泛紅的林郡陽上樓,蘇晚和沈時站在了另一間電梯外等。

38,37,數字漸少,蘇晚的心壓卻漸漸被推到了一個高度。等了七年,隻為了這一刻,當夢想終於成了真,她竟有種近鄉情怯。

電梯門‘叮’的一聲,蘇晚率先進去,沈時捧著她的裙擺跟進去。

當門關上,蘇晚麵上近乎僵凝的笑才垮了下來。為了保護賓客的隱私,沈家事先已要求婚禮當天關閉所有電梯裏的攝像頭,早在半個月前,也讓酒店嚴格測試了電梯的安全性,杜絕一切隱患。

這會兒,也讓蘇晚有了喘息的機會,可以靠在沈時懷裏暫作休息。

沈時一笑,扶住靠在他肩頭的蘇晚,善意提醒,“小心你的妝。”

蘇晚如夢初醒,忙轉頭探視,果然,沈時的黑西裝上,一道淡淡的粉痕,鳳眸一眯,微撅了小嘴側過臉靠在沈時肩頭,避開了臉。

上了樓又得補妝。

“有我呢。實在不行,爺爺的話似乎也沒錯。”沈時淡笑,順著紋理輕撫著蘇晚被發膠固得硬硬的鬢發。

麵前的不鏽鋼電梯壁上,映出高矮相依的兩道身影,沈時淡笑如玉,蘇晚眸若靜海,似暴風雨隱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