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晨的惆悵和張軒的擔心是一樣的,若蒼冥神教真為華千川所用,那就就與朝廷與江湖強強聯手,恐怕再難阻擋他統領天下的野心。

“太子,這段時間還是少出宮門,留在東宮甚為安全。”

“好吧。”慕晨極不情願的敷衍應允。

她前一個晚上還向帝師無患子誇下海口,說救災資金包在自己身上,如今自己都猶如籠中鳥,怎麽籌那十萬兩銀是好。

若反口,自己的誠信事小,災民的性命和家族的興亡事大,這資金必須解決。

她唯有先把前期的事解決。

這需要到任少天幫忙,但任少天與前朝後宮都毫無瓜葛,不是隨便就能出入東宮,隻能靠蘇無邪的傳話,把她的意思轉達。

慕晨的想法很簡單,她先派蘇無邪暗中查出京城中黑色收入最高的十大貪官,通常這些貪官錢不露眼,但豪宅裏一定擺放著不少奇珍異寶,那些什麽珊瑚什麽陶瓷之類的名品,隻要隨便搜羅一兩件,價值都要成千上萬兩銀子,要籌得十萬兩銀真是輕而易舉。

每個時代都會有貪官汙吏,既然稱得上貪官,眼中肯定隻有錢,又怎會理會百姓死活,要他們主動捐款真是比母豬爬樹還難,反正他們的錢還不是從百姓身上搜刮的民脂民膏,如今隻是要他們暫時還一點來救急,也算是幫他們積德了。

所以接下來,就是任少天發揮其長處的時候了,從十大貪官的府上各選上一兩件精品,暫時找個地方藏起來。

這對於千麵神偷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隻是三晚時間,搜羅到的珍品已經超過十萬兩銀的價值。

以上兩步都進展得非常順利,本來緊接著最後一步,慕晨是想親自把這些珍品押往西朗國倒賣,畢竟這些都是贓物,如果直接在京城倒賣,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誰是賣家誰倒黴了。

況且,這麽昂貴的珍品,來來去去也就那麽些貪官有錢買得起,他們會笨到自己拿錢買自己失竊的東西嗎?

所以運到鄰國倒賣,最合適不過。

“押運的事,不如就由微臣代勞吧。”蘇無邪提議。

“不行,你去同樣危險。”慕晨的黛眉緊緊擰在一起。

慕晨答應無患子的時候,還沒有遇上蒼冥神教的襲擊,所以她的計劃,並沒有把蒼冥神教也列入考慮範圍。

如今她的不方便,是因為擔心再次遇襲,珍品無法順利運往西朗國,即使換上蘇無邪,雖然他不是神教擊殺的對象,但也曾阻礙神教殺人,往西朗國的路途遙遠,能被暗算的機會實在是多不勝數。

“不然就讓少天去。”

“也不行,隻有一個人押運總是不夠的,還需要一群有能力又可信的官兵護送,娘娘腔不是朝廷中人,若隨便派一隊人去幫忙,恐怕有奸細他也難發現。別忘記這裏麵的贓物也有華府的一份,如果華千川查出我們的計謀,到時候中途伏擊,娘娘腔一個人應付不來。”慕晨緊握雙拳,她自問這般聰明,也終於遇到難解的題目。

慕晨已經想不到更好的人選,其他人都不可靠。

緊要關頭才發現,自己實在太勢單力薄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問題是,這東風該往哪裏借?

“對了。”蘇無邪風輕雲淡的帶一句,“少天說,多日沒見,他……想你了。”

慕晨哈哈兩聲,終於在一片愁雲慘霧中露出絲絲笑意:“也沒多少天吧,他瞎扯,若真要想我,我就不相信這區區皇宮高牆能擋得了大名鼎鼎的千麵神偷。”

蘇無邪卻無半點笑意:“我會把你的意思轉告他。”

自己無法為太子分憂,提起少天卻能讓太子展歡顏,世間女子應該都會比較喜歡像少天那般如陽光明朗的男子吧。

就在蘇無邪自尋煩惱的同時,慕晨也察覺到他的異樣。

“我隻是說說而已啦。”慕晨單手支頜,收住了笑意,抿了一下嘴,“蘇無邪,這幾天怎麽總覺得你愁容不展?”

她真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這幾天一腦袋都是賑災金的問題,居然就間歇性的把感情問題拋諸腦後了。

人家愁容不展還不是因為你嗎?

“你錯覺了,我一向如此。”蘇無邪平日表情就不太豐富,喜怒不形於色,想從他表情看穿他心思是極不容易的。

但沒表情與愁容不展是有差別的,慕晨不至於這也分不出。

她言之鑿鑿:“我沒有錯覺。”

他接話:“那就是我錯覺了。”

“你錯覺?”慕晨糊塗了。

“嗯。”蘇無邪一本正經,“微臣自以為在太子心中與別不同,但原來是微臣錯覺了。”

慕晨一時愕然,她知道,每一次蘇無邪稱呼得畢恭畢敬的時候,說的話特認真,他一般都是在談正事的時候才會如此認真。

今天的他很反常。

她待蘇無邪一向都是與別不同的,這是心照不宣的事實,怎麽會是錯覺呢?

腦海閃過破廟中的那一吻,終於發現自己的愚鈍。

其實她又何嚐忘記過那一晚?

隻是自己都不清楚,那時候的衝動是不是因為愛情。

她想張口解釋,但是又不知如何解釋,與別不同可以有很多種,在還沒有清楚自己心意之前,不應該妄下定論的。

既然自己都沒有一個定論,又怎麽跟對方說得清楚?

在慕晨千頭萬緒之間,蘇無邪也察覺到自己讓她為難了。

他又怎麽舍得把她逼到牆角,雖然他真的很想知道她的心意,很想就那麽不顧後果的問:你喜不喜歡我?

但他真的沒有信心,正如此時,慕晨不作任何回應,還有那愕然的表情,對他都是一種打擊。

哪怕慕晨說一句“你沒有錯覺”或者“你是與別不同的”,他就會鼓起勇氣的告白:我喜歡你。

但是她什麽都沒有說,隻有猶豫,猶豫得那麽明顯。

所以,他也沒有說,把那句喜歡硬生生的咽到肚子裏。

一顆真心不住抽痛。

他不過是她的一個臣子罷了。

再多就是奢求。

他心裏揶揄自己,真的不該讓她為難的,結果卻讓自己尷尬和難堪。

他心下一軟,語氣也軟了:“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看著蘇無邪蕭蕭的背影,慕晨似乎也能感受到一份孤清自憐。她隱約感覺到是自己傷害了蘇無邪,但……到底是為什麽?

她心神彷佛,連最愛的晚膳時間也無法專心。

三名宮女都覺得內有乾坤,這段時間的太子,不管心情如何低落,一到吃飯的時間也總會活過來,從沒試過吃飯吃得心不在焉,筷子在飯碗裏攪來拌去,卻半天沒吃上一口,一看就知道心裏不是想吃的,而是想別的。

小玲和小環見太子情況不佳,也不敢逗留太久,匆匆吃完便退下了。

最後留下小玉關切的問:“太子殿下,你是不是生病了?”

慕晨瞥了她一眼:“呸,本王好得很,哪來病可以生?”

“太子殿下沒事就好,看來是奴婢多慮了,那奴婢就先行退下,殿下慢用。”小玉半跪行禮,正要退下。

“等一下。”慕晨把她叫住。

“殿下還有何吩咐?”

“來來來,來坐。”慕晨招著手,讓小玉坐到旁邊的位置,“小玉,你知不知道,怎樣才能鑒別自己是不是喜歡一個人?”

怕自己說得不夠清楚,她又補充:“本王說的不是一般的喜歡,而是指男女之情。”

“這個嘛。”小玉歪頭想了想,“不瞞殿下,奴婢也沒有經驗,但是聽別人說,如果喜歡一個人,見到對方的時候就會心如鹿撞,見不到的時候又會時常掛念。”

見到的時候心如鹿撞,確實偶爾有那麽點感覺,尤其是靠太近的時候,還有,接吻的時候,但平常好像又沒有,這算不算呢?

見不到的時候時常掛念,怎樣才算掛念?她掛念的人可多著呢,不止他一個。

“掛念?本王掛念的人很多,掛念父皇、母妃,掛念帝師、蘇將軍,掛念小玉、小玲、小環,甚至福來飯店的那條小狗阿旺,隻要見不到的時候,本王都掛念啊,本王可沒有那麽多情,這最多算是博愛吧。”

小玉噗嗤一笑,小嘴輕啟:“當然不是這樣了,不過奴婢真的沒有經驗,不知道說得對不對,都是聽說的,可能所謂的掛念起碼要到茶飯不思的程度吧。”

“茶飯不思?”這個世上會有人能讓這位貪吃愛睡的太子茶飯不思嗎?如果有,也一定是神人了吧。

“對啊,茶飯不思。”小玉無意帶上一句,“就好像太子殿下現在一樣,對著一桌美食都提不起心思。”

慕晨一驚,她今晚真的沒吃下幾口飯,麵前的山珍海味幾乎碰都沒碰過。

這樣的自己,真的很不像自己。

她從來沒有想過,人生中有比吃飯睡覺更重要的事情。

小玉也忽然茅塞頓開:“殿下,莫非你剛剛就是想著喜歡的人,所以吃不下飯?”

被看穿心事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慕晨微掀眼角,斜斜的瞪了小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