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幕忽然想到,顧達會不會真的是無辜的呢?如果,他是被人推出來的替死鬼,這一切就有了很好的解釋,躲在幕後的那個人究竟是誰?目的是什麽呢?

他的眼睛落在被翻得亂七八糟打開的病人檔案上麵,那裏有一些顧達做的記號,在很多地方打著問號。

鐵幕拾起那個病曆,看了看,這是一個名字叫mls的病人檔案,顧達在第一頁注明了,以下這個病人用m代替,上麵寫著:今天是m第一天來看病,他自稱晚上睡不著覺,閉上眼睛,眼前就是殺人、凶殘地肢解之類的圖像,折磨他很久了,這才來找我。

鐵幕翻了翻前麵,沒有關於mls的資料記錄,他無法得知m是誰,下麵幾頁都是關於他的診療記錄,顧達在醫生建議那欄裏麵寫道:高智商的犯罪傾向,隻有在受到精神折磨、強大壓抑的情形之下才會產生幻覺。

據m的說法,他受命於某個組織,做了一些違背道德的事情,這是他最不堪忍受的地方。讓鐵幕感興趣的是,這個m提到了大益公司,他對顧達坦白道,大益公司也是這個組織的下屬公司之一。

鐵幕無法知道m在什麽情況下說的這句話,是無意中泄露出來的還是故意這麽說,顧達在什麽樣的心態下忠實地記錄了病人的話語,在無錫和盛京之間,地理位置上是六千餘公裏,這麽大的距離跨度,顧達會知道有一個大益公司嗎?

鐵幕相信,隻要是顧達記錄在病曆上麵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問話,有助於恢複m被精神疾病折磨的細節,這個m會不會是黃訣呢?他很快推翻了自己這個想法,這家療養院是一個很高級的療養場所,也就是說,黃訣那樣的貧民百姓根本沒有機會在這個地方受到精心治療,這個m隻能是一個高級的官員,要不就是一個非常有知名度的人,倘若是隨處可見的張三李四,顧達沒必要用字母來代替名字,用暗語代替就是一種保密措施,顧達可能是出於工作習慣也可能是m的要求,他才這麽做的。

既然m提到了大益公司,鐵幕馬上把這本關於m治療病曆的資料拿出來,在另外幾個放置檔案的地方看了看,都沒有關於mls的病曆記錄,他依稀記得這個病曆原來是放置在抽屜最下麵的一層,說明顧達很重視這個人,有保護的傾向。

把這本病曆收拾好,鐵幕想了想,把翻亂的辦公室就這樣扔在這裏,既然已經在顧達的家裏敲碎了理石浴池,也不在乎辦公室被偷盜了,他心裏很明白,顧達要麽報案,要麽找同夥商量,顧達應該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鐵幕原本希望秘密查探這個案子,現在變成了打草驚蛇,那些心裏有秘密的人會盡力掩蓋以前留下來的痕跡,敲山震虎,這個念頭在鐵幕的腦海裏一閃而過,隻有這樣了,這是不可抗拒的,反正,他的行為已經驚動了有嫌疑的人,下一步就看他們怎麽做了,現在,唯一的優勢是,鐵幕在暗處,顧達在明處,他要以靜製動,讓那些人自己跳出來。

正當他要離開這裏把燈光關閉的時候,門,被悄悄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遙遠的燈光拖出一個長長的影子,披散著頭發的,剛剛從**爬起來,還沒有梳理好頭發的人影,背對著燈光,看不清臉麵,鐵幕嚇了一跳,忘記了逃跑,就這樣呆呆對著來人發愣。

過了一分鍾,來人說道:“你在幹嘛?”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慵懶、嬌脆、年輕,並且沒有惡意,鐵幕鎮定了一下,說道:“沒幹嘛,來看看,你是誰?”

“我是苗渺,你叫什麽名字?”

“喵喵?你是貓嗎?”

“錯,我姓苗,叫苗渺,你在做壞事吧?”

“我,我沒做壞事。”這一刻,鐵幕忽然覺得自己渾身無力,是啊,以他的所行所為,跟一個罪犯沒啥區別,深夜撬開門,打開抽屜,窺探**,盡管他的目的是為了破案,可是,手段跟入室盜竊沒啥兩樣。

苗渺展顏一笑,她的身體還是潛藏在暗影裏麵,鐵幕還是看到了她雪白的牙齒,略略放下心來,鐵幕很認真地說道:“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從來沒人對我說過假話。”苗渺在椅子上坐下來,很驚詫地說道:“這個,好像不是你的房間。”

“是啊,我的房間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你能回到自己的房間嗎?”苗渺的語氣裏麵有點遺憾地說道:“今晚,輪到我值班,我不想發生任何意外。”

聽了這話,鐵幕的心裏湧上一種願意保護她,愛護她的滋味,說道:“會的,我會回去的,可是,你看看,這裏已經變得,稀巴爛了。”

苗渺重新把室內的燈光打開,看了看文件飛得滿地的屋子,搖搖頭說道:“不要緊,我會收拾幹淨的,你說了假話,你在做壞事,我不認為你是一個好人。”

鐵幕冷不丁覺得嗓子發幹,咽了一口唾液說道:“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真的不是壞人。”說完以後,就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話很沒有說服力,看著腳下的一切,看著這個時間,這個環境,誰能認為他是一個好人呢?

“嘻嘻嘻嘻……”苗渺一陣輕笑,說道:“我是顧醫生的病人,我也想把他的辦公室鬧得稀巴爛,可是,他不讓我亂翻他的東西,謝謝你,你開了一個頭,下麵,讓我玩玩吧。”

鐵幕呆了呆,想不到,苗渺竟然是一個精神病人,他鬆了口氣,看著苗渺年輕漂亮的臉蛋,看著她平靜的表情,懷疑地說道:“你,能行嗎?”

“怎麽不行?”苗渺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特別明亮,臉頰還有兩個酒窩,說道:“我在這裏住了很久了,我知道,顧醫生對我有想法,他一心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醫院裏麵,可是,我不同意,他就把我關起來,你走吧,我會把這兒收拾幹淨的。”

鐵幕一步步後退著,直到退出辦公室,才發現,他的全身都是驚出來的汗水,從襯衫裏麵浸出來,粘在後背上麵,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按了按腰間,那裏藏著從顧達的辦公室偷出來的病曆,走到走廊的盡頭,發現上麵掛著大大的鐵鎖,一轉身,他從樓上跳下來,二樓,隻有不到十米的距離,還摔不壞人。

鐵幕平安落到地麵,不由得抬頭望望樓上,沒看見那個叫做苗渺的女人的身影,想一想剛才經曆的危險,仍然覺得自己的後背全是驚嚇出來的冷汗。

一溜煙從原路跑出療養院,再也不能回到李暢哈鍾英男租住的房子裏麵,鐵幕在療養院附近找了一家旅店住下來,他不是通緝犯,身份證還能使用不必擔心有警察找他的麻煩,他想到黃訣被追蹤到蹤跡,看來,無錫的警察對社會流動人員的控製力度比盛京有力得多。他在這家旅店登記了住宿的房間以後,趁著服務員不防備,從後門偷偷溜出去,來到另外一個旅店,開了一個鍾點房,開鍾點房的好處是,不必使用身份,這一點,他很明白,甚至比最狡猾的罪犯更懂得如何避開警察的追查。

鐵幕來到房間,把門窗仔細看了一遍,沒有留下任何破綻,這才打開顧達的病曆,從頭到尾慢慢看著,他需要了解這個叫做mls的病人的一切,不是因為他的病情,而是因為他曾經提到大益公司,鐵幕希望在他的病曆中能提供更多的秘密。

從頭看到尾,鐵幕很是失望,除了在提到那一句話,mls再也沒有提到任何跟案子有關的線索。

他合上病曆,點上一支煙,坐在椅子上慢慢思考著,mls究竟是誰?他是不是掌握著關於梁石漱之死的秘密?還有,顧達在案子裏麵扮演了一個什麽角色,黃訣是執行行動的人嗎?

想到這裏,他再也坐不住了,必須盡快解決這個問題,既然mls屬於一個嚴密的組織,所有的行動就有明確的分工,而他,隻有一個人,一個人跟一個組織相抗,唯一的優勢是,暫時還沒有暴露自己的企圖,如果,讓對方占據了時間上的優勢,他不知道是不是還能把這個案子查個清楚。

拿出電話,撥通了孫梅的手機,說道:“孫科長,是我,我要向你匯報一個情況……”打完這個電話,鐵幕鬆了口氣,看來,孫梅還是相當信任他的,沒有她的支持,下一步的行動會變得困難,在無錫,好像,有一張密密的大網向他張開了大口,讓他無力掙紮。

把病曆藏好,鐵幕回到最先登記住宿的那家旅店,躺在**,看了看手表,已經到了淩晨一點,時間過得好快啊,把鬧鍾定在兩個小時以後,鐵幕和衣睡下。

鬧鈴響起的時候,他正在做夢,跟白月在一起,後麵有很多的警察在追逐他們,他一邊跑一邊對白月說道:“把手給我,快,把手交給我,這樣我們就能跑得快一些。”就在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快要拉住白月的手的時候,鬧鈴響了。

按住忽然受驚以後呯呯的心跳,鐵幕從**爬起來,匆匆洗把臉,整理好壓出皺褶的衣服,離開旅店。

無錫市的夜晚涼風習習,街道上路燈明亮,走到街口,找了一輛夜班的士,開向顧達的家裏,還有很多謎團需要他給鐵幕做出解釋。

很順利來到顧達家的樓下,小區的夜間保安等於空設,保安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大門留著一輛車通過的空隙,這樣,晚上進出小區的人就不會吵到保安的休息。

鐵幕走到顧達家的門外,看了看四周,隻有樓道燈發出昏暗的光芒,一片靜悄悄。拿出鑰匙,打開門,金屬接觸,發出清脆的聲音,在樓道裏回蕩著。

鐵幕警覺地停下動作,聽了聽,如此深夜,人們還在熟睡,不會聽到聲音的。終於打開了門,鐵幕一閃身,走了進去,這一次,沒脫鞋,他不是來做客的,主人也不會挑剔他弄髒了家裏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