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8月9日上午,布列斯特軍港,停泊在碼頭旁的德國戰列艦“黑森”號裝足補給、配齊艦員,出航前的準備工作皆已就緒。WwW.XsHuoTXt.com雖然此行目的地未向低級軍官和普通艦員通報,但以當前的戰爭形勢,這艘德國主力艦的作戰任務著實沒有多少懸念。德軍官兵們一如既往地服從於上級指令,可是前路漫漫,命運未卜,他們的情緒看起來不怎麽高昂,私下裏不乏悲觀失落的言論。

自臨危受命的海軍元帥萊因哈特-舍爾患病離艦以來,“黑森”號的桅杆上便不見了那麵鮮豔的、能夠提振士氣的德國海軍元帥旗,它結束全部維修工作至今已有一個多星期,包括兩艘國王級戰列艦在內的三十餘艘戰鬥艦艇陸續到來,此時亞速爾前線的緊迫形勢,它們遲遲沒有啟程,儼然是在等待著什麽。

早餐之後,艦員們照例在各自崗位上對武器裝備進行擦拭保養,艦艏旗杆上的德國國旗在來自大西洋的海風吹拂下飄動著。這時,一輛不起眼的軍車駛抵碼頭,從車上下來一名德國海軍少校和一名愛爾蘭海軍軍官,後者神情莊重地捧著一件折疊整齊的紡織品,兩人沿舷梯登艦,而艦長梅瑟爾上校率數名軍官匆匆來到舷梯口,畢恭畢敬地迎接兩人上艦,之後由通訊官引導兩人前往艦橋。接著,在通訊官以及兩名德國信號兵的幫助下,那位愛爾蘭軍官將手中的紡織品展開,這是一麵綠白黃三色為底,赤金三葉草居中的旗幟,圖案質樸而醒目,它的知名度遠不如德國的黑鷹旗、英國的金獅旗,通常隻有愛爾蘭人會對這麵旗幟虔誠致敬,但在德國戰列艦“黑森”號上,當艦員們看到這麵愛爾蘭國王旗現身於陽光之下,他們一個個高挺胸膛,眼神中流露出崇敬與憧憬之情,前方戰事不利的陰霾瞬間被一掃而空,一股迎風破浪、浴火重生的豪氣在胸中湧動,一種蕩寇平波、所向披靡的信心在心中升騰……因為,這麵旗幟的出現代表著愛爾蘭國王的到來,而現任愛爾蘭國王正是昔日名震寰宇的霍亨索倫天才,是以德國公海艦隊參謀長身份引領德國海軍擊敗強敵、登上巔峰的絕世名將,是一個勵誌而又傳奇的存在!

“全體注意!全體注意!新任同盟艦隊司令長官、愛爾蘭國王約阿希姆陛下即將登艦,非輪值人員請在五分鍾內前往各甲板集合!所有人注意整理軍容儀態!軍樂隊請前往前甲板集合!”

從擴音器中傳出的聲音不像往常那樣從容鎮定,輕微的顫音讓人感覺到傳令者的悸動,這艘龐大戰艦形如迷宮的艦艙通道裏隨即充斥著急促的腳步聲,一百多名軍官、兩千餘名水兵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艦艏、艦尾以及舷側甲板集合列隊,五分鍾的時限未至,氣氛重新歸於平靜,隻有幾名軍官來回檢視隊伍,軍樂隊那邊偶有調試樂器的音節傳出。

一支車隊從機場方向駛來,“黑森”號停靠的碼頭已經戒嚴,視線中不見閑雜人等,隻有一些碼頭工人在衛兵們身後好奇地張望。梅瑟爾上校帶著艦上的主要軍官下到登艦舷梯口,軍樂隊適時奏響激揚的愛爾蘭國歌,這些都符合最基本的禮節,但如此排場不禁讓人覺得過於倉促和簡單。

車隊徑直開抵碼頭,頭戴短簷軍帽、身穿藍色軍服者在數名愛爾蘭軍官的簇擁下走向舷梯口,他舉止從容地跟梅瑟爾上校等人一一握手,然後在這些德國軍官們的陪同下走上舷梯。他的身影越來越近,麵容也越來越清晰,位於前甲板的數百名德國艦員滿懷期待地注視著那個方向。以他們的年齡,絕大多數是通過史料文章、傳記書籍以及影像資料了解這位盟國君主過往的事跡,基爾海軍學院的優等生、海軍足球聯賽的明星、德國公海艦隊的智囊……如此多的光環,使得他迄今仍是許多德國青年崇拜的偶像,而今他將登上這艘戰艦,成為同盟國大艦隊的指揮官,自己將在他的直接率領下征戰沙場,在許許多多的軍官和水兵看來,這既是夢寐以求的榮耀,又是不可多得的機遇。

當黑色的海軍靴踏上柚木質地的戰艦甲板,昔日風度翩翩、英俊睿智的白馬王子,而今氣宇軒昂、雄才大略的英明君主,暫時停住了他的腳步。迎著德國艦員們的熱切眼光,他挺胸昂首,仰望那巍峨雄渾的主艦橋,彼時,愛爾蘭國王旗沿著升降索緩緩升起,下方是一麵大艦隊司令旗,這意味著他由此刻開始行使同盟國艦隊指揮官的責任與義務。

舉行過升旗儀式,夏樹便在艦長梅瑟爾上校的陪同下巡視全艦。“黑森”號乃是五艘德意誌級戰列艦當中最遲開工、最晚服役的一艘,在建造期間針對前幾艘姊妹艦的實用狀況進行了小幅度的改良,可說是一件至臻盡美的作品。五艘德意誌級全部在德國建造,接近百分之八十的原料和組件由德國本土企業提供,從而確保了這些超級戰艦的工程質量。“黑森”號服役至今已有三年多時間,夏樹是頭一次登艦,但是他對這艘戰艦技術構造的了解超過了這裏的大多數艦員,原因無他,德意誌級還處於初步設計階段的時候,夏樹便接受了德皇的邀請,義務擔當該項目的特別技術顧問,而在諸如艦型方案、主炮配置、防護模式等幾個關鍵問題的取舍決斷上,他的影響力無疑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以夏樹的觀念,德意誌級的噸位和性能是在這個時代滿足德國海軍需求的最佳主力艦,再大,不但需要一些超前的不成熟技術,亦超出了合理性價比的邊際值,象征意義大過於實際效用,所以他既不讚成日耳曼尼亞級的建造,也沒有參與到“末日戰艦”的設計建造當中……基於這些原因,夏樹對“黑森”號有種獨特的親切感,而時隔多年重新回到德國海軍官兵中間,熟悉的氛圍讓他逐漸照會了當年意氣風發的情懷。

8月9日午後,在數艘駁船的引導下,“黑森”號緩緩駛離碼頭。當黃昏到來之時,它作為第二支援艦隊的指揮艦,率領著“大選帝侯”號、“卡爾大帝”號等二十七艘艦船航行在大西洋的海麵上。

與東大西洋相對平靜的形勢不同,近期的亞速爾群島海域可謂海麵浪濤洶湧、水下暗流澎湃,炎熱的天氣似乎已將人們的耐心消磨殆盡,交戰雙方每天都在想方設法的削弱對手,所以基本上每天都會有戰鬥發生,小到巡邏戰機的單挑,大到巡洋艦級別的炮戰,還有潛艇和水麵艦艇之間的襲擊與追逐,空氣中的硝煙味和血腥味始終揮散不去。

在聖米格爾島南部泊地,德意誌級戰列艦“漢諾威”號、巴伐利亞級戰列艦“巴伐利亞”號和“巴登”號為一組,馬肯森級戰列巡洋艦“黑林根”號、德弗林格級戰列巡洋艦“德弗林格”號和“呂佐夫”號為一組,六艘德國主力艦隻下單錨,半數鍋爐熄火,戰鬥人員留艦待命,以高度戒備狀態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敵情。從遠處看,這些戰艦狀況良好,但是走近些觀察,就會發現它們的艦體不但彈痕斑駁,有些部位還留有駭人的破口,這必然影響到它們在對敵交戰以及惡劣海況下航行的狀態。聖米格爾島的蓬塔德爾加達港有兩座可容納萬噸級艦船的大型船塢,戰前還增設了一座可對四萬噸級艦艇進行維修的浮船塢,但此時港內嚴重缺乏維修材料,而且艦艇一旦入塢維修,便完全失去了機動能力,當港口遭到空隙時,極有可能成為敵機集中攻擊的目標,最理智的辦法就是咬牙熬過這段艱難時期。

當愛爾蘭國王約阿希姆一世陛下在“黑森”號上升起同盟國艦隊司令旗時,一麵完全相同的旗幟仍飄揚在“漢諾威”號的桅杆上,這並不是因為保爾-貝恩克拒絕交出指揮權,事實上,這位近來飽受爭議的德國海軍上將背負了沉重的心理負擔,他一方麵渴望用勝利挽回自己受損的聲譽,一方麵又希望早些得到精神上的解脫。先前得知舍爾將代替自己指揮同盟國艦隊時,他便以私人名義向舍爾發去電報,表示自己將堅決站好最後一班崗,隻要能夠保全艦隊實力,守住當前的形勢,他甘於犧牲自我,絕對服從舍爾的指揮。如今之所以會有兩麵艦隊司令旗同時懸掛在兩艘戰艦上,是因為德軍指揮機構應夏樹的要求,暫未正式宣布同盟國艦隊走馬換帥,前方將士和後方民眾都還不知道這個會令他們非常振奮的消息,僅有帝國的軍政高層以及一部分權貴人士提前獲悉,這意味著敵人探知這一情報的幾率被控製在最低限度。

夕陽透過舷窗照進艙室,貝恩克靠坐在椅子上,小口啜著冰鎮的黑啤,看起來失落而又彷徨,卻不曾丟掉軍人的堅韌品質和頑強鬥誌。

俄爾,副官敲門進來,向貝恩克報告說:“長官,我們收到了一封內容很奇怪的密電,署名是……您的老戰友約亨。”

“老戰友約亨?”貝恩克愣了一下,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他連忙接過電報紙,視線匆匆掃過上麵的譯文,有些不解,於是反複細讀,悉心揣思,這才恍然,然後抓起剛剛放下的啤酒杯,暢快地一口飲盡,兀自嘟囔道:

“太好了!我們的戰神終於回來了!這下我們肯定能扳回來,對,一定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