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小槍突然從夢中驚醒,出了一身冷汗。他坐起身,愣愣地坐了一會,卻發現完全不記得夢了些什麽。窗外的天空如同電影的黑屏沒有一點亮光,萬籟俱寂,此時無聲勝有聲。李小槍趿拉著拖鞋走到窗邊,他麵對著漆黑一片的天際驚喜地發現,自己竟然比太陽起得還早。

母親來叫門時,李小槍已經把門打開了,他穿戴整齊、神清氣爽地走出來,母親不敢相信地盯著他看,她不知道兒子是一夜沒睡還是真的破天荒地起個大早。母親的嘴翕張著,想問點什麽卻沒問出口。李小槍安靜地吃完早飯背起書包,準點出了門。原本李小槍還挺高興的,為第一次可以不遲到而心情愉快,卻在走下樓梯時才忽然想起台灣號已不在身邊了,因此他隻能步行前往學校,於是他又遲到了。

李小槍無奈地又站在班主任的辦公室門口罰站,這次他感覺到一點小小的委屈,但又有苦難訴。他靠牆而站,無聊地用腳後跟踢著牆根,一下又一下地仿佛無休止的鍾擺,愣是把那塊白花花的牆皮踢成了黑黝黝的一片。

課間的時候,魏來慌慌張張地出現了,他是專門來找李小槍的,他急匆匆地跑到李小槍麵前,臉色很難看。他焦急萬分地說:“你認識朱大長嗎?”

李小槍茫然地點點頭,他一時還搞不清楚好學生魏來跟混賬朱大長會有什麽瓜葛。於是還沒等他問出口,魏來便急不可待地說:“他搶走了我的女朋友!”

這句話像一枚從天而降的炮彈,突如其來地落在了李小槍麵前,炸出一個冒著縷縷青煙的大坑,火星子迸射在他臉上生生作痛。因為今天早晨被迫遲到的事情,李小槍已經把朱大長懷恨在心,他在心裏把朱大長罵了個狗血淋頭都不解氣,然而現在魏來又向他爆料出這樣一則不幸的消息,就等於給他火上澆油了,令他頓時怒火上竄,差點蹦了起來。李小槍大罵一聲說:“這個狗娘養的王八蛋,算什麽****東西!”

然後他拉起魏來就走,他說:“咱們找他算賬去!”

兩人腳上像安了鐵蹄,噔噔地走出辦公樓,又噔噔地走進教學樓裏。一路上,李小槍一邊有力地奔走著,一邊向心靈受到創傷的魏來詢問事件的具體情況。魏來如實交代,說他自從看上那個女孩後,每天早自習前都會迎著朝陽早早地跑去教學樓最頂層的一個窗口去偷偷觀望,從那裏他能看到女孩背著書包從校外慢悠悠地一直走到校內的全過程,每當他安靜地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世界無比美好,風和日麗、鳥語花香。可是今天風雲突變,他靠在窗口上翹首以盼,最終卻看到女孩是坐著朱大長的車子來的,當時他感覺世界末日突然來臨,他死掉的心都有了,差點從窗口縱身躍下,摔個腦殼開花。李小槍聽了就更義憤填膺了,他大聲地說:“操!那是我的車子!”

李小槍心裏開始翻江倒海地難受,他覺得混賬朱大長簡直要給他氣出心髒病來。那個不知羞恥的混賬東西,先是扛走了他的自行車,然後又橫刀奪愛,搶走他好兄弟的女人,他把他們兄弟倆搜刮一空,自己卻逍遙自在安閑自得。李小槍一想到這些都快被氣炸了,於是他一來到朱大長所在的班級,就直奔後門,不由分說地踹上兩腳,他是知道朱大長就坐在靠近後門的位子上。踹完後,李小槍便聲嘶力竭地大聲吼道:“豬肥腸,你他媽給我滾出來!”

等了一會兒,裏麵卻沒有反應。情緒激動的李小槍又狠狠地補上兩腳,咣咣地踹在門上,玻璃都快震裂了。李小槍這樣踹了幾下後感覺很好,就好像這幾腳不是踹在了門上,而是踹在了混賬朱大長的身上。

這次終於奏效了,朱大長椰子殼似的腦袋搖搖擺擺地出現在門窗玻璃的後麵,他睡眼惺忪地看著李小槍和魏來,嘴裏嘰裏呱啦地嘟囔了幾句,卻因為隔著一扇門而什麽都聽不見。李小槍怒斥著叫他出來。朱大長一臉的不耐煩,但最終還是出來了。

李小槍怒不可遏地將朱大長拽進走廊盡頭的廁所裏,此時上課鈴已經打響,廁所裏空空蕩蕩,隻剩下他們三個人。兩撥敵對的勢力麵對麵地站著,在沒人說話之前,能聽到廁所裏清晰的滴水聲。陽光從上方的窗口拋進來一些散漫的光線,把整個廁所照得混沌不堪。朱大長打了個哈欠後叼上一支煙,他當著李小槍和魏來的麵解開褲腰帶,毫不回避地把褲子脫到膝蓋上,蹲在那裏拉起屎來。他剛蹲下,便悠哉悠哉地說:“你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他剛說完這話,自己就先放了一個悶聲悶響的屁,屁裏帶著屎星子,噴射得到處都是暗黃色的屎點子。李小槍看著惡心,為了驅趕臭味,他也點上一支煙。李小槍嘴上叼著煙,煙霧在他眼前曲裏拐彎地往上竄,等竄到跟他光滑亮麗的大腦殼差不多高的位置時,就消失不見了。李小槍一直把煙叼在嘴上,他含糊不清地說:“你他媽算老幾啊,還指揮起我們來了?”

混賬朱大長冷冷地笑了一聲,他用夾著煙的手指了指地麵,一臉裝×地說:“在這裏,我就是老大。”

“這裏是廁所。”李小槍沉著冷靜地說,“你真不愧是廁所的老大。”站在一旁的魏來咯咯笑了,他笑得眼鏡片後麵_牰&_哶廮9的那雙眼睛都看不清東西了,笑得臉上的肥肉都跟著顫動。朱大長黝黑的臉騰地一下變得通紅,於是顯得更加黝黑了,他發現自己話裏的不嚴謹所帶來的歧義,於是皺起眉頭,立刻提高分貝改口說:“我是章城肆中的老大!”

這句話的聲音實在太大了,在空蕩的廁所裏竟產生了軟綿遲緩的回音,回音在充滿騷臭味的空氣裏飄來蕩去,顯得空泛無力。朱大長本想用提高分貝的方法來為自己找回威嚴,卻不料被這軟綿綿的回音給破壞了效果,弄得自己像一個悲劇人物。李小槍不緊不慢地抽了一口煙又吐出來,他被煙霧熏得睜不開眼睛,眯縫著說:“你憑什麽是肆中的老大?”

“就憑我是鐵道南的人!”朱大長底氣十足地說,“我們鐵道南的人在哪兒都是老大。”

李小槍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就不說話了,隻顧抽他的煙。廁所裏頓時安靜下來,又能聽到清晰的滴水聲了。一直不說話的魏來有些沉不住氣,他先是看了看身邊的李小槍,然後突然扭頭對著朱大長威聲厲語地說:“你為什麽會跟程橙在一起?”

程橙就是魏來愛慕已久的那個胖女孩,就是李小槍昨天在放學的路上看到朱大長用台灣號載著的那個胖女孩。李小槍使勁回憶了一下,依稀可以回想起那個女孩端坐在車座子上的模樣。女孩其實並不胖,就是有點嬰兒肥,兩個臉蛋子肉嘟嘟的,好似兩塊柔軟的白麵包。

朱大長終於明白自己被叫出來的真正原因了,他也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心平氣和地說:“程橙現在是我媳婦,我當然能跟她在一起,我們想怎麽在一起就怎麽在一起,你們管得著嗎!”魏來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紅了,布滿了即將爆裂的毛細血管,他攥起拳頭,憋足了勁,飛起一腳踏了過去。朱大長心裏一驚,趕緊用胳膊下意識地一擋,算是化解了險情,不然他肯定被這一腳踹到糞坑裏跟黃澄澄的大便做伴去了。

朱大長不敢大意,他潦潦草草地擦了屁股,趕緊站起身提起褲子紮好腰帶,他擺出一副要跟他倆決一死戰的派頭,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畢竟現在的局麵是二對一,還沒開打他已經輸了大半截。最後他隻是惡狠狠地說:“死胖子,你是不是被瘋狗咬了?怎麽說打人就打人呢?”

魏來的暴脾氣已經膨脹開了,他不甘示弱地說:“程橙是我女朋友,你不許跟她在一塊,不許碰她!”

朱大長冷笑兩聲,他輕輕拍了拍剛才被踹在胳膊上的汙漬,又習慣性地摸了摸他頭上那道曾經被體育生開了瓢後而留下的疤痕,這道疤痕光禿禿的彎曲在頭上,像他的嘴巴一樣在傲慢的冷笑著。朱大長仔細盯著肥頭大耳的魏來看了看,然後遲緩地說:“我可沒聽程橙跟我說她還有一個胖得跟肥豬似的的男朋友。”

魏來徹底崩潰了,他的眼睛裏發出咄咄逼人的紅光,像個失去心愛玩具的小孩子無理取鬧地咆哮著說:“是我先喜歡上程橙的!”朱大長噗嗤一聲就笑了,吐沫星子差點噴到李小槍和魏來的臉上。朱大長無奈地搖搖頭,衝著魏來指手畫腳地說,沒救啦沒救啦,這孩子一定是學傻了,在這個地球上生活了這麽久,還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國家規定追求女孩子也要遵守先來後到的原則。朱大長挖苦魏來說:“你以為這是在食堂排隊打飯呢?”

魏來被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朱大長則越說越來勁了,他嘖嘖地勸告魏來說:“你是實驗班的好學生,不應該陷入兒女情長中無法自拔,你還是回到溫暖的課堂上去認真聽講吧。”

朱大長這幾句話說得話糙理不糙,李小槍也打心眼裏認同他的說法,可是為了幫助魏來解圍,為了讓自己的好兄弟不處於對峙的下風,李小槍必須發揮出潑皮無賴的勁頭,蠻橫無理地對朱大長說:“那個女孩是重點班的,隻有實驗班和重點班的人才有資格跟她談戀愛,你是普通班的,你沒資格。”

李小槍這麽一助陣,魏來像是重新被激活了,他歪著頭叫喧著附和道:“沒錯,程橙是重點班的,你沒資格跟她在一起!”

朱大長有些哭笑不得,他覺得眼前這倆患難兄弟一定是腦子進水了,竟然比他這個常年耍無賴的人還要無賴,他嚐到了他倆無賴的厲害後自己就不能再無賴了,以無賴對無賴的結果肯定不利於自己。於是朱大長轉變了策略,變得一本正經起來,他認真地說:“我覺得這種愛恨情仇的事情誰說了也不算,咱們得去問一下程橙,她最終選擇誰是她的事情,咱們誰都左右不了。”

李小槍繼續無賴地說:“男人之間的事情,讓女人來決斷,算什麽事?”

朱大長說:“你既然這麽說,那咱們就不如以最男人的方式一決高下了。”

魏來以為朱大長所說的這“最男人的方式”是單對單的打架,魏來體格肥碩,比矮小瘦猴似的朱大長整整大出了一圈,再加上李小槍在旁邊給他撐腰,他當然無所懼怕,於是當即便自信滿滿地答應了,他說:“一決高下就一決高下,輸了的自動滾蛋!”

但朱大長的心裏早有打算,他指的“最男人的方式”可不是打架,他早已陰謀詭計地想到了一種很齷齪的比賽方式,而且這種方式對自己非常有利,他幾乎可以毫無懸念地獲取勝利。因此朱大長又得意地摸了摸他頭上的那道傷疤,嘴角露出一絲邪念,然後不懷好意地宣布了“最男人的”比賽方式,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咱們比比誰的****大,像你說的,輸了的自動滾蛋。”

朱大長說完,哈哈大笑著就開始行動了,他當著李小槍和魏來的麵第二次把褲子脫到膝蓋上,他不假思索地掏出那截黑不溜秋的東西,徹底暴露在兩人的視線裏。此時魏來的處境就非常不利,因為比賽隨著朱大長的行動已經開始了,魏來已沒了退路,他若不脫下褲子掏出那騷哄哄的玩意,就等於當場棄權,棄權就是輸了,輸了就要自動滾蛋,就永遠不能跟他心愛的嬰兒肥程橙在一起了。一想到這麽悲涼的結局,魏來隻好照辦,開始慢吞吞地解開褲腰帶。

朱大長握著他那截黑不溜秋的東西放聲浪笑著,他認為自己十拿九穩勝券在握了。因為按照常人的思維去想這個問題,肯定是朱大長獲勝,就連摒棄公平原則、明顯偏向於魏來的李小槍都這樣認為,李小槍從心裏已經認為魏來輸了,他覺得魏來這次是凶多吉少,他無能為力地為魏來捏了一把汗。

之所以連李小槍的內心都產生了動搖,失去底氣地節節敗退,以及朱大長會?__?_如此囂張地盛氣淩人,是因為通常情況下胖人的玩意是比較短小精悍的。可是等魏來漫不經心地把褲子脫下來,掏出那截私密物時,他讓李小槍和朱大長都開了眼界,兩人同時瞠目結舌都難以置信。朱大長的表情僵硬得如同一塊茅坑裏的臭石頭,他再也無法放肆地大聲浪笑了。朱大長有些不服和出乎意料地說:“我操,一樣大,竟然一樣大。”

魏來迅速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立刻反駁說:“誰說一樣大,我的明顯比你的粗。”

“那我的還比你的長呢。”朱大長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