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夏青安感受到一琴城民眾的熱情態度,從城門口到城主府這一段不算長的距離,她硬是走了好幾個時辰。

他們簇擁著她,看著她一點一點地往前行,而且,這人群還在不斷加大中,有不明真相的群眾想看個稀奇,有一琴城的居民想親眼瞧她一眼,順便表達表達自己的激動。

小火獅窩在夏青安的懷裏,極為不安地死死抓著她的衣衫,哪怕百裏濯恐嚇,它也不鬆手!

最近這段時間,它真的是嚇怕了。

兩次,夏青安經曆了兩次生死危機,它就擔心受怕了兩次,上一次,好多天不曾休息過,而這一次,以為夏青安身死,它差點就把眼睛給哭瞎了。

現在,它說什麽也不放手!

夏青安心裏也極為心疼,它想做什麽,也都任由著。

城主府裏,同樣素白一片,那些下人看見夏青安時,在最初的激動過後,同樣悲傷著一張臉,重重地歎息過後,便去做著自己的事。

當初的大戰,城主府裏同樣死傷無數,人手急缺,如今,他們又要處理災後重建的事宜,又要辦理逝去之人的喪事,分身乏術,能停下來和夏青安表達下激動心情就很滿足了。

府邸大廳中,夏青安三人坐在其中,她看著一臉沉鬱之色的鬱一朝,緩緩說道:“能給我說說一琴城的傷亡情況嗎?”

鬱一朝的背梁始終挺得很直,仿佛那背隻要一彎下來就再也直不上去,鬆懈下來的心隻想繼續墮落下去。

他緊握著椅子上的扶手,沉凝良久,才嘶啞著聲音開口:“一琴城此次死亡共三萬六千四十八人,重傷不計,死亡之人當中包括三名長老,七名客卿,數十堂主,而且,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既然還活著,也都處於重傷中,如今的一琴城就是一塊脆弱的豆腐,稍稍一碰,就會碎。”

說這話時,鬱一朝的眼眸裏閃過深深的沉痛,他幾乎要拚命地壓製自己,才不會讓那聲音顯得顫抖,近二十天的時間,他都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而夏青安在聽聞此話之後,即使知道一琴城的傷亡情況不會小,但心髒還是忍不住緊緊一縮。

太慘烈了!

那些可愛的生命,那些歡笑的容顏,將永遠消散在這個世界。

她看著鬱一朝,隻覺得這個往常看上去清麗無雙的人此刻已到了崩潰的邊緣,他已經禁不起一絲一毫地打擊,她想要安慰他,可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怎樣的話。

安慰的話,她會,但說出來未免顯得太過蒼白無力。

空空蕩蕩的大廳中,氣氛有些僵硬,夏青安似乎有些承受不了,猛地站起身來,說道:“我想出去走一走。”

在鬱一朝點頭之後,她轉身離開,隻是在出大門的那一刻,那極為低沉的聲音再次響在她的耳邊:“師父。”

她轉過身,看著坐在陰影中臉色顯得灰暗不明的他,看著他那憔悴的臉又一點一點的黯然下去,在孝服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的慘白。

他勾起嘴角,慘淡地一笑:“沒事,隻是突然想叫一叫。”

夏青安的手微微抖動了一下,說著:“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說罷,她轉身離開,甚至沒有絲毫的留戀,她隻是害怕看到這幅模樣的鬱一朝而已,她隻是覺得,這個人應該是清冷且驕傲的,應該是仙風道骨的,更應該是高高在上,讓人仰望且沒有煩惱的。

鬱一朝看著夏青安離去的背影,眼眸一點一點的死灰了下去,即便這個人還活著,他也不會有任何的機會。

可她還活著,不是嗎?

他閉上眼,狠狠呼出一口氣,他在沉澱自己的情緒,再次睜開眼時,他眼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悲傷與脆弱,堅強得好像不管什麽打擊都打不倒,他再次變成了那個讓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人,讓人不敢生出任何褻瀆之心的人。

隻是,那眼裏,終究是有了一些滄桑。

夏青安帶著百裏濯在城主府裏走了一圈,相比於之前,城主府顯得有些破敗,有些牆上還有著蜘蛛網一般的裂紋,搖搖欲墜!

城主府哪裏敢隨便招人進來維修,他們太缺人了,忙著忙那,腳不沾地,能在百忙之中,將一琴城的高大圍牆重新築起已是不易。

看著這樣的城主府,夏青安心裏很心酸,心情有些壓抑,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些死去的人有什麽錯,他們卻要為魔修的貪念攤上自己唯一一條命。

沒有人不悲痛,能在大難之前留下來不肯走的,都對一琴城有著深深地歸屬感,他們生是一琴城的人,死是一琴城的鬼!

在這裏生活了幾十甚至幾百年,對這裏的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極為熟悉,陡然一朝逝去,可能連為他們燒一張紙錢的人都沒有。

“既然傷心就別看了!”百裏濯突然出聲,拉著夏青安,悶悶地說著,“都說讓你別來了,你還來,看吧,瞧你的心情都成什麽樣子了!”

隨即,他有些霸道地拉著夏青安出了府門,本想拉著她到處逛一逛,可想著前一刻那有些瘋狂的場麵,便將兩人稍作裝扮,熟人自然能認出來,若是不太熟悉的,估計就隻是覺得像而已。

他拉著她的手來到街道上,說著:“逝去的人並不可悲,隻要活下來的人不一味的沉湎過去,從此團結一心,當初那一戰,又何嚐不是一件好事!師姐,你應該清楚,不管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一帆風順的道理,隻有經曆了挫折,未來才會更順坦。”

聞言,夏青安奇怪地看著百裏濯,從來不知道這個人還能說出這樣的一番大道理來。

見此,百裏濯有些羞斂,扭過頭,說著:“有些東西,我清楚得很,隻是沒表現出來而已。”

夏青安微微一笑,心中的那份鬱結到底還是散了一些。

街道上,除了那些外來修士,每個人都很忙碌,他們在重建自己的家園,祭奠逝去的亡靈,沒有人偷懶,沒有人頹廢,他們的眼中較之以前多了一抹狂風也吹不散的堅定。

整個一琴城雖顯得肅穆,但不難發現,當悲痛過後,這裏將會呈現出一副怎樣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裏,在經曆一場大災難後,多了一份沉澱,少了一份浮誇。

街道兩旁,有些商店已經開始營業,但都不是什麽華而不實的東西,而是法器,丹藥,符籙之類的物品。百裏濯本就抱著讓夏青安開心起來的心思,見這裏沒什麽娛樂項目,幹脆拉著她進了一家商店。

一琴城人的確是死了不少,但東西卻是一點沒壞沒少的,都是些精致優良的東西,一琴城急需靈石來重建,以前舍不得拿出的庫存在這會自然一股腦地拿了出來,三四階的丹藥數不勝數,五六階的不少,七八階的竟然也有,隻是那價錢也是天價,撩動所有人心扉的同時,直接眼睜睜地幹看著。

走進一家店鋪的大門,夥計立即迎了上來,客氣有禮地問道:“客官,需要點什麽?”

這夥計是外地人,估計是這些日子被掌櫃訓了幾次,他的話顯得不卑不亢,與外地的夥計截然不同,到叫人刮目相看起來。

“我們隨便看看。”

“好的,您請,若有需要,傳喚便是。”

店鋪裏的物品擺放得很整齊,人挺多,但不怎麽吵鬧,都靜靜地查看著商品,掌櫃的在一邊的櫃台上拿著筆寫寫畫畫,正記錄些什麽。

夏青安已有了自己的本命法寶白骨劍,別的法器自然不怎麽需要,而丹藥雖然好,也有提升修為的,但丹藥這東西服用多了同樣會給身體帶來無法清除的雜質,對以後修為的發展有礙,夏青安儲物袋裏有備用,也不怎麽想要,便把目光集中在那些各式各樣的原材料上。

獸骨,毛皮,妖丹,靈植,應有盡有。

在經曆一番查探過後,夏青安將視線落在了一根羽毛上,這根鳥獸羽毛通體火紅,似乎沒什麽特別,價錢卻是十萬上品靈石,不識貨的人隻會覺得這東西貴得離譜,但識貨的人卻知道,十萬上品靈石實在是極為便宜了。

這是火鳳凰涅槃重生時所掉落的羽毛,將它佩戴身上時,特別是體寒之人的身上,能將這人的體溫維持在一個基本的位置。若是隻是這樣的功效,並不讓人覺得覬覦,問題是火鳳凰在涅槃重生時,幾乎所有的羽毛都會被燒毀,能留下一根兩根來都是無價之寶,這樣的羽毛飽含著主人的涅槃重生之意,在主人絕望之中時,若是將其煉化,說不定能同火鳳凰一般涅槃重生。

而且,如今這種情況的一琴城,又何嚐不是涅槃重生!

夏青安太需要這樣的東西了,離天罰隻剩下九十年的事情,誰知道這期間百裏濯會不會遇到跨越不過的屏障,可她剛叫了夥計,要買下這根鳳凰之羽時,一道聲音響起:“這根鳳凰之羽多少靈石?我要了!”

很幹脆的話,也很財大氣粗的話,卻讓人聽得不自在!

夏青安擰著眉頭轉過身,看見來人時,心中暗歎,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