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雪中的屍體
白色的巨狼張開大嘴，露出還帶著血的牙齒，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吼聲，八隻狼同時俯下身體，全身的肌肉繃緊，脖子上的毛發根根豎起，看上去隨時可能撲上來發起攻擊。但是，四個人卻沒人被這些白色魔狼嚇退，幾隻白銀階的魔獸，顯然不可能嚇退三個傳奇階的職業者，至於另外那位拜龍一族的成員，實力上很難用位階來劃分，但是從表現出來的身體條件來看，起碼也有黃金以上的實力，自然也不會懼怕這些魔狼。
巨狼們雖然不斷以低吼威脅，但是腳步依然在一點點後退，這些魔獸是很聰明的生物，他們可以敏銳的感覺到眼前這四個人身上發出的龐大壓力。退了幾步之後，巨狼們的頭狼知道再退就會失去剩下的食物，一聲長嘯，眼看著就要向四人撲來。但是就在它即將發力的時候，突然看到了潘尼斯的眼睛，僅僅是一個平平淡淡的眼神，沒有任何能量，沒有任何氣勢，但是頭狼卻像是被人踩住脖子一樣，發出一聲淒慘的嗚咽，尾巴夾在後腿間，帶著其餘幾隻轉頭就跑。在雪原上，魔獸們之間的這種交戰是很常見的，巨狼的逃走，代表著它們接受了這是對方領地的現實，通常情況下不會再轉頭回來了。
“我還以為你們會殺死這群魔狼泄憤。”麥克維林瞟了一眼潘尼斯：“沒想到你們隻是把它們嚇跑而已。倒是真出乎我的意料。”
“我們又不是嗜血的人。”凱瑟琳說道：“它們如果瘋狂的攻擊我們，自然會殺死它們自保，但是它們既然已經退去了。在不需要捕獵的時候當然沒必要殺死它們，至於報仇，從這些鹿血就可以看出來，它們吃的隻是已經死去的屍體而已，這麽明顯的事我們還是能看出來的。所以說，又不是它們殺得，為什麽要找它們報仇？”
潘尼斯沒有理會兩個人的對話。在積雪裏跋涉著，慢慢靠近屍體所在的位置。鹿的屍體一片淩亂。一隻隻有翻開的鹿皮和被筋膜覆蓋著的骨頭堆在地上，另一隻還剩下半個身體，凝結的血塊散落在潔白的積雪上。
潘尼斯隨便看了看兩隻鹿的屍體，就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條腿上。一條腿孤零零的躺在雪地裏。大腿**在外麵，小腿上還裹著厚實的衣物，從大腿的斷口處可以看出，傷口處的斷茬凹凸不平，應該是被巨大的力量直接從身體上撕裂下來的。觸摸一下，可以發現殘肢已經被凍得硬邦邦的，也不知道在這裏放置了多久。
“看上去應該是年輕女性的腿。”潘尼斯皺著眉說道：“從骨骼來判斷，年齡應該不超過二十歲，身體比較瘦弱。根據這裏的溫度來判斷的話。這條腿斷開的時間應該是在昨天早晨，不對，也可能是前天深夜。也就是咱們宴會那段時間。現在的問題，就在於怎麽判斷這條腿是不是貝蒂的，唔，也許拿去給老達克看看能判斷出來。”
“嗬，嗬。”凱瑟琳幹笑了兩聲，沒有回答。這種拿著疑似女兒斷腿去給父親鑒別的行為也需要很大的勇氣，凱瑟琳並不認為自己能很好的完成這個任務。
潘尼斯聳聳肩。把斷腿放到一邊，趴在雪麵上一點一點觀察雪麵上的痕跡，雖然暴風雪已經掩蓋了所有以前留下的足跡，狼群又把雪麵踩踏的一片混亂，但是在潘尼斯一厘米一厘米的摸索下，還是很快的發現了異樣。
“這裏有問題。”潘尼斯拍拍雪麵，以手做鏟，開始在地麵上挖掘，沒挖多久，雪中就露出了一個毛皮的衣角，凱瑟琳和愛娃也在一旁幫著挖掘，很快一具屍體就從雪下被挖了出來。屍體的樣子很淒慘，衣服和身體上到處布滿了魔獸的爪痕，從痕跡來判斷，應該是雪豹一類的魔獸留下的，擦去屍體臉上的積雪，可以發現這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性，致命傷是腹部的一處撕裂，腸子已經從傷口處流了出來，不過很快就被凍結了。
“這個難道就是那個耐奧？”凱瑟琳和潘尼斯一起檢查屍體上的傷口：“其實腹部的傷口，腸子流出來就被凍住了，並沒有立刻致命，不過他失血太多了，似乎應該是失血過多導致了昏迷，然後在雪地裏直接被凍死了吧，不過襲擊他的是雪豹嗎？居然沒有把他拖走，這很不符合常理，咱們再找找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這條腿的主人。”
不過很遺憾，幾個人挖了很久，把附近一片雪地都挖遍了，也沒有找到另一具屍體，隻找到了一些衣物的碎片和幾件廉價的首飾，還有一塊破碎的背包殘片。幾人正在尋找，身後遠處突然傳來了犬吠聲，顯然，在遠處等候的幾個人因為太久沒聽到這邊的動靜，忍不住趕著雪橇過來查看情況了。他們也想四人之前那樣，隔著遠遠的就看到了歪倒在雪地裏的雪橇，也看到了圍成一圈正在挖掘地麵的四個職業者。還沒有靠近歪倒的雪橇，老達克的身體就開始劇烈顫抖，當看到屍體和大腿的同時，他身體向側麵一歪，直接昏倒在雪橇上，同來的鎮民們叫了半天，也沒能喚醒絕望的老人。
“你們來看一下吧。”潘尼斯對其他鎮民示意道：“你們應該都見過耐奧，也見過他家的雪橇，過來辨認一下吧。”
幾個鎮民有些失神的踩著雪走到屍體旁，仔細看了看屍體凍得發青的臉，一臉沉重的點了點頭，有回頭去檢查了一下一旁破損的雪橇，咬著牙說道：“這就是耐奧的雪橇，雪橇下麵這裏有一塊很深的劃痕，這是前幾年有一次我借用的時候留下的，我記得很清楚，一模一樣的劃痕，所以這肯定是他家的雪橇，不會錯的。”
“既然這樣，就可以初步斷定了。”凱瑟琳點頭道：“雪橇和屍體都對上了，兩頭雪橇鹿也可以對上，問題就在於貝蒂的下落。在無法證明這條腿屬於貝蒂的時候，我們還不能認為貝蒂已經遭遇不幸了，最好還是……”
“那就是貝蒂的腿。”老達克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轉頭一看，曾經那個精神旺盛充滿活力的老人不見了，老達克在一瞬間就像蒼老了二十歲，眼睛裏盡是絕望，佝僂的脊背，低沉的說道：“這孩子小時候有一次爬屋頂，結果踩到冰滑了下來，剛好落在一件農具上，在大腿上穿了兩個洞，後來雖然痊愈了，卻也留下了很明顯的疤痕。所以剛才我一看，就知道這腿……嗚嗚嗚嗚。”
“腿是她的，但是人不一定已經死了。”凱瑟琳咬咬牙，大聲說道：“現在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再把挖掘範圍擴大一點，找不到的話，就說明貝蒂有很大幾率還活著。”
“不用安慰我了，職業者小姐。”老達克哀傷的說道：“生長在雪原，我很清楚，這麽冷的天，受到了魔獸的攻擊，還斷了一條腿，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活下來的，就算不因為斷腿而失血過多，也會因為天氣的寒冷而凍死的。呼，不用再辛苦大家了，咱們回去吧，那孩子，是她運氣不好，我……”
話剛說了一半，在其他人驚呼聲裏，老達克又一次昏倒了，老人中年喪妻，一直沒有再娶，後半生把這個唯一的女兒看的比自己生命還重要，很多時候，寧可自己去死，也不願意女兒受到一點點傷害。沒想到，女兒好不容易長大了，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這時他心裏的痛苦和自責，恐怕沒有人可以真正理解。
“回去吧。”潘尼斯對凱瑟琳很認真的說道：“現在馬上回去，帶上耐奧的屍體和這條屬於貝蒂的腿，把壞掉的雪橇也帶上，起碼要回去通知鎮長這個噩耗了。”
“可是，貝蒂她……”凱瑟琳突然停住了，她看到潘尼斯無言的對她使了個眼色，經過一年多的配合，她絕對相信潘尼斯的判斷，他這樣突兀的要求現在回去，肯定有自己的原因。因此凱瑟琳點點頭，對其他鎮民說道：“大家帶上破損的物品吧，屍體和殘肢放在我們的雪橇上，這次出來搜尋實在麻煩大家了，還請各位再辛苦最後一段路，咱們趕快回鎮上去好了。對了，麥克維林先生，您也一起跟來吧，這裏的事還請您做個見證人，希望您不會覺得麻煩。”
“麻煩是肯定的。”麥克維林撫摸著光頭，緩慢的歎了口氣道：“不過你們是龍族的朋友，就也是我們拜龍一族的好朋友，你們的要求，作為朋友我們會盡量滿足的，既然你們需要，那我就陪你們多走一段路好了。”
“多謝了。”凱瑟琳對麥克維林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小心的和愛娃一起，把已經凍僵的屍體搬上了雪橇，潘尼斯拎著殘肢跟在後麵，一行人滿懷希望的離開小鎮，卻帶著說不出的失望最終返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