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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音,柳依依揣想秦一星此刻的心情,肯定有終於逃離的輕快之感,就像自己終於找了理由從那些無趣的男人那裏逃離而如釋重負一樣。也許會有瞬間的不安和負疚,但馬上就會過去,前麵還有新的召喚。想到自己竟成為了一個被別人逃離的人,一種悲哀浮上了心頭。

三年多的結局就是如此。柳依依想不通,可想不通也要想通。她想哭,可不知怎麽卻笑了起來,那笑聲在房間裏浮漾,是豁達也是殘忍。“好的,好的。”她喃喃自語,卻不明白自己想表達的究竟是什麽。她抓起筆把那個電話號碼記下來,有一個數字試了幾遍才找到原始記憶中的感覺。看著那個電話號碼她似乎是看見了一個仇人,“無恥,真無恥。”她把這句話反複了幾次,卻又無法確定自己真正想罵的人是那個女孩呢,還是秦一星。忽然間她明白了,自己不能就這樣認了輸,要反擊,反擊!柳依依抓起那張記著號碼的紙出了門,坐公交車到了移動公司,把號碼報了,說要交話費,營業員電腦打出來的名字是嚴翠英。她掏出錢包翻看一下說:“忘帶錢了。”就離開了。嚴翠英,這是哪個山窪窪裏出來的女孩?她猛然記起,這就是那個藝名叫嚴妍的小嘴唇女孩。那天晚上,就有人議論說,這個鄉下女孩,憑著長相,幾年就混到主持人的位置上來了,哪裏還有一點鄉下的痕跡?出了移動公司,柳依依給秦一星打了電話,問他在哪兒。回答是在台裏。管他在哪裏,隻要不在家就行。看看時間,估計他妻子已下班了,就拿IC卡在路邊電話亭撥了秦一星家的電話。撥通了她說:“周姐呀,我是電視台的小李。”周珊在那邊說:“哪個小李?”她說:“哪個小李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就把嚴妍的名字說了,事情也說了。出乎她的意料,周珊一點驚訝的情緒也沒有說:“這些髒腸爛肚的破事我不想管,要管我早就管了。隻要不把火燒到我家裏來。”柳依依說:“今天不會,誰保得住明天?嚴妍,你知道嗎,很**的,才二十出頭呢。”周珊說:“我不擔心,我自己的丈夫我不知道?”又說:“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事?”柳依依沒料到她這麽問,嚇得手一軟,幾乎要掛話筒,沉住了氣說:“我為你好。”周珊說:“為我好?是為你自己好吧?”柳依依說:“真的為你好。”周珊嘿嘿笑兩聲,笑得柳依依心跳。周珊說:“你真的姓李?恐怕……”柳依依不敢聽下去,把話筒掛了。她一隻手捂著胸口,非常後悔打這個電話,真是昏了頭啊!

走了不遠,柳依依記起IC卡還沒抽出來,回頭去找,那裏又有一個男人在打電話了。柳依依看那卡露出來的部分,正是自己的卡,就在旁邊等著。好一會兒,那人打完了,把卡抽出來捏在手心就走。柳依依攔住他說:“同誌,電話卡是我的。”那人說:“你——的?”把卡攤在手心,“你的?哪一點證明是你的?”柳依依說:“兩分鍾前我打電話忘在這裏了,兩分鍾。難道兩分鍾會有人拿走?”那人說:“就算上麵寫了你的名字,我還要對你的身份證。”晃著卡正反兩麵看著:“在哪裏,你的名字?”柳依依轉身走了,非常後悔向他要卡,真是昏了頭啊!

在人叢中走著,柳依依心裏充滿了恨,恨這個男人,恨嚴妍,恨周珊,恨秦一星。可恨歸恨,同時她心裏非常清醒,恨毫無意義,恨隻會誤事。問題是要贏才行,要贏,贏。

要贏。柳依依冷靜下來。現在不是跟秦一星攤牌的時候。早晚有那一天,但不是今天。苗小慧說得對,攤開來說了,反而給了他一個脫身的機會。畢業還有一年,至少,要讓他對自己這一年負責。柳依依

感到,事情到了最後,總是這麽沒有詩意,這麽具有博弈性,這麽殘酷。她非常恨自己,為什麽總是要到圖窮匕見,才看清事情的真相?她站在路邊,麻木地望著人來人往,突然,雙手伸到眼睛旁邊,用點力摳了摳,感到了眼球的彈性,恨恨地想:“這是玻璃球嗎?”

想清楚了,柳依依還跟以前一樣定時約秦一星見麵,秦一星總是答應得有點勉強,可到底還是來了。柳依依裝作對他熱情的下降渾然不覺,還以不動聲色的主動去激發表演的激情。柳依依明白,隻要這種表演存在,兩人關係就存在。這天表演之後,柳依依說:“你怎麽最近身體沒有以前好?”秦一星說:“你以為副台長是人當的?千頭萬緒都是你的事,一點不到位都不行。”又說:“我是給邢台長打工呢。”柳依依說:“那我寧願你不當這官。”秦一星說:“呀呀依依有意見了,怨我不得力了。”又說:“其實我也不想當,但一想起那麽多人眼睛睜得牛眼大望著這位置,我就不得不當了。”柳依依說:“當官就那麽累嗎?也可能在別的地方累著的。”秦一星說:“你怎麽這麽想?沒有,沒有。”柳依依去看他的臉色,一點異樣都沒有,想著他幾年來應付周珊,早就是隻老麻雀了。柳依依說:“沒有?我不相信。”秦一星說:“真的沒有,你看我一天到晚這麽多事,哪裏還有精力?”柳依依說:“肯定是哪天爬了山吧。哦,爬山你累不著,你開汽車上去。”看著他的神情,似乎有一點不自然,“那你肯定是打高爾夫了。”秦一星說:“高爾夫?是的,高爾夫。”他的手在毯子底下揚了揚,“高爾夫,昨天還是前天?”

柳依依想,不能再說這個話題了,他可能已經意識到了什麽。她說:“你得給我介紹一個男朋友,三四年了,這點情分應該有吧!”秦一星說:“我隻認識幾個電視台的人,你找他們?他們在電視裏說,感情問題要等緣分,你信他們?說他們天天有新的緣分,那是誇張了,說他們月月有新的緣分,那又是太小看他們了。他們對自己王老五的身份,珍惜得很,輕易不會放棄,要享受自由。現在的王老五,有幾個真王老五?”柳依依說:“那我怎麽辦?一輩子不嫁人?嫁一個真王老五,我也沒想過那麽好的事。”秦一星說:“別的事我可以幫忙,這件事,我幫不上忙。連我都不知道好男人都跑到哪裏去了。”柳依依馬上說:“那你幫別的事,你把下個學期的學費存到我的存折裏,別到那天又跟去年一樣,手頭緊呀,周轉不過來呀,憋得我難受。”秦一星說:“還早呢,這不還早嗎?”柳依依說:“你就是不願讓我安心一點。”秦一星說:“好的,好。還早呢。”柳依依想,再說下去就是逼他了,就不說了。

放了暑假,秦一星打電話到宿舍問柳依依回不回家,回家就開車來學校接她去長途汽車站。柳依依本來是想先回去再早點回來的,秦一星這麽一問,她心裏一閃說:“你說呢?”秦一星說:“晚幾天回去也好,不過你家裏可能在盼你呢。”柳依依說:“你看我跳操的月卡要十八號才到期,回去就浪費了。”秦一星說:“那還有十天啊!”柳依依說:“如果隻有兩天就好了,是嗎?”秦一星馬上說:“不是,不是。十天,怎麽隻有十天了呢?”

放下電話柳依依想,難道他是想把嚴妍帶到康定去?這麽想著她馬上就去了康定,把房間仔細查看了一番,也沒看出什麽痕跡。再看看掛在牆上的那幅照片,那是守護神,別的女人不許入內。不知怎麽一來,她輕輕搖了搖一顆釘子,竟然是鬆的。難道,自己不在的時候,有人把照片取下來,再掛回去?她拔出釘子試了一下,果然

能夠再掛回去。她想了很久,無法判斷是幾年下來釘子自己鬆了呢?是當時就沒釘緊呢?還是有人取下來再掛回去?她想找東西把釘子釘緊,看看會不會再次鬆了,再一想不合適,如果真有人取下來過,再釘緊就等於提醒了他。她想了想,把**的提花毯擺了一下,毯子的一角似乎是不經意地在床沿垂下來,其實是一個陷阱,一個陰謀。記住了毯子的位置,柳依依給秦一星發了短信,告訴他晚上九點跳完操回學校住。等九點鍾跳完操,柳依依來到康定,先彎了腰從門底下的縫中看了裏麵,沒有燈光。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心裏有點緊張,**真的睡著兩個人怎麽辦?從裏麵反鎖了又怎麽辦?開了門發現自己是虛驚一場。一連幾天,柳依依都沒有什麽發現,毯子也總是在原來的位置。她坐在床沿歎口氣,太累了。情分到了這種地步,真的沒有守望的價值了。

這天跳操柳依依去得早,就在最前麵一排占了位置。跳的時候,看清了那個領踏板操男教練手臂的肌肉很發達,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教練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跳完操她匆匆去洗澡,感到教練望著自己,眼光中似乎有種情緒。洗澡的時候柳依依猶豫著,想快點洗,洗完跟別的女孩一起走,又想慢點洗,看看會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這樣想著,她的動作快起來又慢下來,慢下來又快起來,反反複複。忽然想到了秦一星,就有了一種報複的衝動,為什麽不?讓他也遭遇背叛,大家就扯平了,她的動作就慢了下來,在沐浴露中細細地撫摸著自己的皮膚,一寸,又一寸,潤澤,滑膩,手感很好。這種感覺給了她一種自信,再細細地撫摸,忽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像是另一雙手在自己身上摸索。

出了健美房柳依依沒看見教練,她在門口停了一下,回頭望了一眼,沒有。她有點遺憾,又感到一種輕鬆。也好,這樣也好。她對自己這麽說了,就進了電梯。下到一樓,她一隻腳剛跨出去,教練從外麵進來,似乎是不小心,輕輕撞在她身上,她退回電梯,教練也進來了,一隻手拉住她的挎包。柳依依詢問地望著他,他歉意又有點羞澀地笑了笑。她還猶豫著,電梯門關了。教練說:“我能請你吃晚飯嗎?”柳依依說:“我還有事……”教練說:“那麽重要嗎?”柳依依不做聲,似乎無法拒絕他的好意。在樓上小包廂吃飯的時候,柳依依等著他拉出一個什麽話頭來,然後繞到男人女人的事情上去,至少往感情方麵扯吧。她想著,你尾巴一翹,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麽屎了,當我是無知少女?她知道他的秘密,有一個女學員小吳跟他有私情,那是有天跳完操出來一起吃宵夜,小吳興奮了從嘴裏滑出來的。她又知道,小吳有男朋友,已經住在一起。想到這些,柳依依覺得自己有了抗拒的力量。可他一直在說健美的事情,飯吃完了,走出來了,他還沒有一點那方麵的意思。又進了電梯,柳依依有點失望,難道是自己想得太多,或者是沒有足夠的魅力?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出了大門教練說:“今天懶得回去了,就在那邊找間房休息休息。”猶豫了一下,麵帶羞澀說:“能請你上去陪我說說話嗎?”見柳依依不回答,就自言自語說:“太寂寞了。”再看她一眼說:“走吧。”柳依依還沒想清楚,就失去了意誌似的,跟在他後麵。在賓館門口柳依依猶豫了,掏出手機似乎想給誰打電話,站住了。教練也站住了說:“是不是要向誰請示?”就站在旁邊等著,也不催她。柳依依覺得有點抱歉,正想找個理由跑掉,突然想起前兩天在一本書上看過的一句話:“任何時候都要相信內心的衝動,服從靈魂深處的燃燒。”就說:“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