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子天,我是林一諾。”林一諾聽出了我的不對頭,他十萬火急的喊:“可馨,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你在哪兒?先別哭,告訴我你在哪兒,我馬上過來。”

我的頭腦渾渾噩噩,對林一諾的呼喊置之不理,林一諾一刻不停的在我耳邊喊:“可馨你還好嗎?可馨你別隻顧著哭,可馨你說話啊!可馨你急死我了,說話啊!求求你說話啊!可馨,可馨,可馨……”

他像一隻蚊子,在我耳邊嗡嗡的叫著喊著嚷著,我好想回他可是我沒有力氣了,我連說一個字的力氣也沒有了,我癱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動不動的盯著天花板,好像要把天花板盯出一個洞來,而事實上,我的眼神是那麽的空洞,連焦距都沒有

電話裏林一諾的聲音從來沒有間斷過,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然後我又聽到了急促的敲門聲,我以為是幻聽,直到手機和門外同時傳來林一諾的喊聲。

“可馨,你在不在家?開門,開門……”

他像一頭發了瘋的獅子,他重重的敲著門,他咆哮的聲音把我瞬間驚醒,我慢慢爬起來去給他開門。

我才開了一條縫,他就火急火燎的衝了進來,他頭發上滴著水,他咖啡色的尼大衣也被雨淋濕了,他的褲子上都是泥印,他喘著粗氣站在我麵前,臉色煞白,一身狼狽。

“外麵下雨了嗎?你……”我上下打量他,我錯愕,我瞠目結舌:“你淋著雨來的嗎?你跑過來的?你……你的車呢?”

林一諾喘了足足一分鍾,我一連四個問題他一個都不回答,卻抓住我的肩把我當書本似的翻過來翻過去,我被他弄得頭都暈了。

“你幹什麽啊?”我揮開他的手。

“你還好嗎?電話裏哭的那麽凶,出什麽事了嗎?”他的手爬上了我滿是淚痕的臉:“他欺負你了嗎?還是打你了?他凶你了?他罵你了?”

“沒有沒有。“我把頭搖的像撥浪鼓,我急急的說:“快,快救救鍾叔,他病倒了。”

林一諾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煞白的臉開始恢複血色,他重重的一甩頭,把頭發上的雨水甩了我一臉。

“真是嚇死我了你。”他說:“打你電話什麽都不說,就隻知道哭,還哭得那麽凶,那麽可憐,那麽淒慘,我的心都要被你哭碎了,你個豬八蛋!”

我“噗嗤”一笑:“你說什麽?豬八蛋?”

我隻聽過王八蛋,豬八戒的罵法,豬八蛋是什麽東西?他這種罵法好新穎啊

!我忍不住笑了,含著淚笑了。

“先不要罵我吧。”我說:“我們先送鍾叔去醫院吧?”

“好的,你去把車開來。”他說。

“你的車呢?”我問:“你到底怎麽來的啊?”

“跑過來的咯。”

“啊?”

“啊什麽?還不快去開車!”

把車開出來我才發現,外麵下的不是單純的雨,而是雨夾雪。雪花紛紛揚揚的飄落,落在屋頂上,落在公路兩旁的香樟樹上,最後落在地上零落成泥碾作塵。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雨夾雪,讓天氣變得愈加的寒冷,查出來鍾叔的肺炎已經轉變成了癌,肺癌晚期,無藥可救。醫生建議住院,林一諾在辦住院手續,我一個人站在醫院濕漉漉的門口,背靠在冰冷的牆上,抬頭仰望著天幕中的雪簾。

雪花伴雨下,在空中旋轉,直降,隨風翩翩起舞,最後沒有目的的四處散落,冬日的寒風刮的很緊,刮在臉上猶如刀割,生疼生疼的。

醫生直言不諱,鍾叔的死隻是個時間的問題。死亡,想起來就讓我瑟瑟發抖。

我望著白茫茫的天幕雪簾,掏出手機又摁下了通訊錄裏的a,關機,關機,還是關機。我突然好恨鍾子天,好恨好恨,他明明知道鍾叔之前有肺炎,身體一直不硬朗,卻從不來看望,如今鍾叔快要死了,卻找不到他,他在哪裏呢?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啊?

一片雪花落在我的手背上,沒多久就化成了水,滲入手背的肌膚,寒意入侵,我不禁一陣顫栗,一件帶著體溫的尼大衣從後麵把我包住,林一諾溫柔的聲音從我頭頂上方響起。

“別多想,別太難過。”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溫熱,他說:“每個人都會死,看淡一些吧。”

看淡一些,我怎麽能夠看淡一些?鍾叔隨時都會死的,他的死也沒有一個確切的時間,我無法做心理準備,我無法接受哪一天前一秒鍾還在跟我說話的人突然間一下子就永遠的消失了,況且,鍾叔肯定很想見子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