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珈的耐性和心髒已經被一連串的事情壓迫到了限。

她不知道謝濟軒將她打暈後去了哪裏,也不知道質府等著她的事情還有什麽。好容易躲在馬車裏清靜會兒,還被蟬這般嚇唬,想到木府那個無辜的侍女,她一掌推開蟬,罵道:“少他媽離我那麽近,死人妖。”

蟬沒反抗,他像普通人般被陳珈推倒在地。巨大的聲響讓車夫再一次停下馬車,不等車夫發問,陳珈道:“繼續駕車,不該問的別問。”

車夫果然老實,一言不發的繼續駕車朝質府駛去。

陳珈盯著蟬,心中已經做好被蟬收拾的準備,豈料蟬安靜地從地上爬起,再次枕在她的膝間,還是那句問話,“為什麽你能從迷蹤塔裏出來?”

天,你把我收了吧!幾次深呼吸後,陳珈問:“你進過迷蹤塔嗎?”

“去過。”

“裏麵有什麽?”

蟬不說話,看他那古怪的臉色定是同他們昨夜一樣,不知不覺陷入了噬心草的幻境中。

她道:“我是被木家人從迷蹤塔裏抬出來的。昨夜入塔後,我被人打暈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蟬偏著腦袋,似乎在思考這話的真假。“為什麽木府的丫鬟會死在你房間?”

又來了,有完沒完。眼見蟬不像歡喜那麽具有威脅性,她大著膽問:“昨夜發生什麽事情了,為什麽你不進來救我?”

“為什麽木府的丫鬟會死在你房間?”

就知道他會重複問題,陳珈佯裝可憐的問:“我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守在木府嗎,告訴我,為什麽那個丫鬟會死在我的房間。”

“不知。為什麽木府丫鬟會死在你房間。”

蟬說這話時,更像是在自問,陳珈隻覺轎簾輕輕一動,說完話的他就像來時那樣消失了。

陳珈鬆了口氣,先前對話時,蟬間接承認了昨夜一直都在木府。看他的模樣,不但不知道昨夜發生在迷蹤塔的事情,還不小心放跑了謝濟軒。

這下好了,回府見到南宮裕時,隻需拿出她在木府那套說辭就能蒙混過關。

馬車停在了質府側門,一個麵生的小廝將陳珈引向了南宮裕的院。

“夫人,殿下一直在等你。”

陳珈點了點頭,小廝突然壓低聲音道:“小姐,公說了,見到南宮裕時你照自己的想法說就可以,我們無礙。”

“你是小馬?”

易容成小廝的小馬微微點頭,隨即警覺的閉上了嘴巴,隻管將陳珈送至內院入口。

時值初秋,南宮裕院中的花木已呈凋零之態,開在池塘一角的幾株殘荷讓那個建在水中看著飄渺似仙境的亭有了幾許真實感。

南宮裕身穿淺粉色長衫跪坐於亭中撫琴,院裏有些蕭瑟的景致全因他的打扮和琴聲變得活波起來。

陳珈老老實實的跪坐在南宮裕對麵,不等他開口詢問就把今早在木府說過的謊言又說了一遍。

南宮裕仔細的聽著,待她說完之後,道:“回去吧,昨夜辛苦了。”

這樣就完了?陳珈心懷忐忑的朝自己院中走去,一心想知道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謝濟軒是如何逃出木府的,他究竟幹了些什麽讓蟬和南宮裕的態會那麽奇怪。

屬於她的院一如既往的安靜,花落和暖春的離去並未給她帶來不便。除了謝濟軒,這裏沒人和她建立起真正的情感聯係。

院裏,接到消息的綠蘿與花開已經候在了門外。

綠蘿問:“夫人,您回來了,需要沐浴更衣嗎?”

陳珈道:“去準備吧,這裏有花開就行了。”

綠蘿走後,謝濟軒進屋就把本該屬於陳珈的茶水端來享受了。

陳珈見他一副大爺的模樣舒坦地霸占了她的位置,她非常識趣地站過去幫他按摩起肩背。

他問:“今天在木府可有什麽趣事兒?”

她把發生在木府的事情說了,提起那個枉死的女侍時,她聽到謝濟軒輕歎了一聲。她急忙說起蟬,並自語道:不是女人,又不是男人,和你一樣是人妖啊!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說漏嘴了,急忙岔開話題說起見到南宮裕的情形。

謝公耳朵不聾,他問:“別岔話題,你在心底一直都稱呼我為人妖?”

陳珈搖頭,謝濟軒道:“還敢撒謊?”

“沒,真沒叫你人妖,我叫你死人妖。”

陳珈說完就像鵪鶉般縮到了一邊。

“你……”謝濟軒原本要生氣的,想想卻又笑了。

“蟬是閹人。”

“啊!”

謝濟軒若不提,陳珈差點兒就忘了南朝還有監。

北國是沒有監的,戶籍製也不如南朝那麽嚴格。北國皇宮中,侍衛同宮妃私逃的事情常有發生,廣袤的草原為私奔情侶提供了天然的保護屏障。

想到逃跑,陳珈問:“你是如何逃掉的,為什麽南宮裕什麽都不問我?”

謝濟軒淡淡地說:“易容,趁亂離開了木府。”

陳珈不信,“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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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濟軒苦笑,這世上沒有簡單的事情,昨日種種於他而言算得上命懸一線。在沒有幫手的情況下能逃過南宮裕的連環計,隻能說老天眷顧。

私闖南宮裕寢宮時,他將一個身材同他相仿的丫鬟易容成了“花開”的模樣。

他膽夠大,隻說幫那丫鬟治療膚疾,趁她閉眼等待診治時,他將“花開”的人皮麵具貼到了她臉上。囑咐她不能說話,不能照鏡,不能洗臉,必須靜坐到深夜。

丫鬟性耿直,聞言後老老實實地待在了謝濟軒屋中繡花,哪都不去。負責盯守謝濟軒的眼線們,隻知“花開”待在屋裏繡花,完全不知道謝濟軒早已離府。

木府脫險後,謝濟軒正愁著該如何潛回隻出不進的質府,怎知運氣好,碰到了從得意樓回府的南宮裕。防衛森嚴的質府敞開大門迎接主人,他趁亂混入了府邸。

僥幸回府後,那個一直等著他的丫鬟居然沒走……這讓他第一次體驗到好算計不如好運氣的荒唐感覺。

這一回,輪到他為南宮裕操心了。這人苦等一夜沒有見到蟬,命人查了一夜沒查過粗使丫鬟的數量。整座府邸從昨日開始隻出不進,他一定頭疼質府的漏洞究竟在哪,為什麽賊人可以自由出入……

摸著懷裏的十二巫契約,想到南宮裕憋屈的模樣,謝濟軒應該高興的,難得贏了南宮裕一次。

他並不高興,南宮裕對陳珈的態過出乎意料,這個看似脾氣暴戾,非常容易被人揣摩的皇為什麽會對陳珈那麽寬容?昨日所有驚險,全都拜他所賜,像他這般城府的人絕不會無的放矢,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他對陳珈如此特殊呢?

陳珈機械的重複著捶背的動作,一夜之間,她與謝濟軒的關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尷尬境地。陰陽怪氣的南宮裕已經夠她受了,現在又多一個謝濟軒,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力道輕,你都是這麽伺候南宮裕的嗎?”

“人家手酸了。”

“是嗎?既然敢出賣我就別指著我會憐香惜玉。”

“郎,”陳珈可憐兮兮的蹲到謝濟軒麵前,一雙美目淚光盈盈。

謝濟軒伸手摸了摸她的麵頰,她柔順地想要依偎在他懷裏。怎料他道:“省省吧,裝可憐對我沒用,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鐵石心腸。”

說話間,陳珈突然扯住他的手臂,道:“起來,有人來了。”

謝濟軒什麽聲音都沒聽到,忍不住問:“你怎知。”

“綠蘿的頭油味濃。”

“這也能聞到?”

陳珈其實是聽到的,但她不願暴露自己的優勢,隻道:“我屬狗的,鼻靈。”

不多時,綠蘿道:“夫人,水好了。”

謝濟軒驚訝的看了陳珈一眼,後者得意的眨了眨眼睛。

陳珈步入淨室後,有些吃驚的看著謝濟軒往浴桶中撒藥粉。她看著由清變紅的熱水,吃驚的問:“這是什麽?”

謝濟軒道:“噬心草的藥性其霸道,你也見過木府那女婢是怎麽死的,這些藥粉能幫你把體內殘留的藥性逼出來。”

“哦,”陳珈毫不懷疑的看著他在浴桶裏撒了好幾種藥粉,眼見水的顏色再恢複澄清後,她道:“你可以走了。”

“夫人,我是替綠蘿進來伺候你沐浴的。”

陳珈吃驚的問:“你……真打算站這裏看著?”不科啊,他不是一直自詡謙謙君的人嗎。

“是,反正你又不害羞。昨夜要不是我出手,你早已躺到了木榮**!”

陳珈就知道謝濟軒不會輕易放過她,說什麽原諒,白癡才會信。瞟了謝濟軒一眼後,她毫不猶豫的開始脫衣,愛看就看唄,又不會少塊肉。

謝濟軒隻是單純的想要氣一氣她,豈料她居然敢破罐破摔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名節……她怎能這般沒有原則,如此不要臉麵?

他用氣得發抖的聲音問:“除了權勢,還有什麽樣兒的男值得你以心相待?”

陳珈一聲冷笑,道:“器大活好時間長。”

“什麽?”謝濟軒起初並未聽懂,待想明白後,他羞憤的摔門離開了。

他的行為讓躺在浴桶裏的陳珈笑出了眼淚。

她笑,隻因無恥的事情見得多,很少有人能比她還無恥。她的眼淚,也許是因為她想做一個好女人,卻發現做好女人的成本高。

好女人在這裏就得受得了委屈,吃得了苦楚,更別提該死的禮教對女言行的束縛……她隻想痛痛快快的活著,哪怕在別人眼中,她活得好似行屍走肉般麻木不仁。

可對於一個死過的人而言,能夠活著就已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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