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被留在了驛站,餘下幾人一同出門去了人市。

香河鎮是南朝至北國的最後一個城鎮,也是北國前往南朝的第一個城鎮,來往於兩國的商旅都會在此地稍作停留。他們的存在刺激了香河鎮的經濟,在這不大的小鎮裏竟有著一個大城市才會有的人市。

陳珈想象中的人市應同集市一般,在一片開闊的黃泥地上,幾個麵目可憎的人用繩拴住了一群瘦弱的女人和幾個麵黃肌瘦的孩。但凡有滿身綾羅的富人走過,這幾個麵目可憎的人販就會主動上前推銷……

到了香河鎮的人市之後,她沒有看見開闊的黃泥地,也沒有熙攘嘈雜的市場。這裏的人市隻是一條看起來非常普通的街道,道兩旁皆是敞開了大門的房。

黑瓦白牆的房有高有矮,有大有小。據花落說,這些房就是人市,奴仆們被關在房裏麵,挑人就得先進屋。

所有房都敞開著大門,進屋是有講究的,不同的屋賣不同的奴仆,要知道屋裏賣什麽奴才就得會看屋門口放置了些什麽物件。

色彩豔麗的花瓶盆栽,那是給窯裏準備的姑娘;掃帚簸箕,那是給大戶人家準備的下等奴才;犁車鋤頭,那是可以雇傭佃農或者尋找粗使夥計的地方……

花落走在前頭,熟門熟的帶著一行人走進了一間門口放著掃帚簸箕的屋。

為了防風,這裏的屋開門便見一個照壁,繞過照壁才能看見院。陳珈進屋後,院裏齊刷刷的站了一排丫鬟,年齡應該在五至十八歲間。

這群丫鬟顯然是被tiao教過的,見人後全都有模有樣的行了個禮。人牙得意的扒拉著她們的頭發、嘴唇、手腳,讓陳珈一行知道,這些姑娘頭發裏沒有虱,牙齒很幹淨,手腳俱全,買了就能用。

陳珈挑剔的掃了一眼,道:“花落,替我謝過媽媽,記得請媽媽吃酒。”

這套說辭是花落進門前教給她的。如果她看不上這裏的丫頭,便用這含蓄的說辭告訴人牙,吃酒的意思就是給人牙賞錢。

陳珈暗道:花落定是權貴家的丫鬟,荷包豐厚,不管生意成不成,見人就給賞錢。換來現代,這場景就是客戶在包房裏挑小姐,誰他媽挑不中還會給媽咪賞錢?

一連走了幾家,陳珈都在搖頭,眼見花落的麵色越來越差,她故作天真的說:“要不先用膳,小白劍師幸苦了那麽多日,今兒該好好歇息的……”

一群人中直接說出自己訴求的是女漢,假借他人名義說出自己訴求的是綠茶婊,胡亂找個借口隱瞞自己訴求的是白蓮花。陳珈顯然很喜歡目前所扮演的角色,抬起小臉瞪大無辜的雙眼已經是她每日必修功課了。

一行人再次回到了正街,陳珈看似隨意的指著一家小店說:“我們在這裏用膳吧!”

花落看了看不遠處的豪華酒樓,非常無奈的隨陳珈他們走進了小店。第一個落座的人是皇甫端白,陳珈同謝濟軒相繼也坐了下來,唯有花落拿著一塊手絹正猶豫著該怎麽把這滿是油膩的桌椅板凳給擦拭幹淨。

老板擰頭看了他們一眼,大聲吆喝道:“四碗羊雜湯一會就來。”

花落有些不甘心的嘀咕了一句,“我們還什麽都沒點呢!”

皇甫端白笑著說:“這裏隻有這個,不用點。”

謝濟軒一直在琢磨陳珈,他總覺的藍家小姐沒有那麽簡單,可又說不上來她複雜在哪兒。他的聰明才智最怕對上陳珈那看似無辜的模樣。

不一會兒,四碗熱騰騰的羊雜湯放到了桌上。

花落看著油膩的湯碗,小心翼翼的隔著帕用手指把碗推遠了一點,這東西她可吃不下。皇甫端白沒那麽講究,拿起筷就吃,絲毫不介意湯碗幹淨與否。謝濟軒見他吃了,也他的模樣吃了起來。

陳珈沒有吃,她把雙手放在湯碗邊緣,努力汲取著碗中的熱。這些天,她一直在硬撐,絲毫沒讓人看出她早已冷得想打寒顫。想要活著的心思讓她咬牙扛過了一日比一日還要痛苦的寒冷感覺。

皇甫端白放下湯碗時,陳珈輕聲對他說:“前麵那對父女可憐了,你去幫幫他們吧!”

她口中的父女就在不遠處的豪華酒樓旁邊,一年輕女身著白衣跪在一具蒙著白布的屍體旁邊。在她身側有一紅字白底的條幅,上書:賣身葬父。

皇甫端白看了謝濟軒一眼,見後者沒有說話,他道:“姑娘心善,隻是那對父女非普通姓,救了恐給姑娘惹來麻煩。”

陳珈心道:我要的就是麻煩,沒有麻煩哪裏來的機會。如果她沒有猜錯,賣身葬父隻是一個詐騙錢財的幌,那對父女與旁邊的酒樓早已勾結在了一起。

小地方的豪華酒樓多為當地官商勾結的產物,在裏麵消費的都是外地來此的商旅。賣身葬父的這對父女剛好就在酒樓入口不遠處,如此醒目的位置自然是為了吸引好心的商人。

陳珈坐在小店裏觀察了許久,圍觀那對父女的人多數是外地人,本地人根本不曾駐足。至於不遠處的酒樓,遇見這等晦氣的事情,居然沒把父女趕走,顯然不合情理。

她佯裝無知的看著皇甫端白,問:“救他們為什麽會麻煩?我們不是有你保護嗎?”

皇甫端白不知道該怎麽和陳珈這種貴族小姐解釋江湖上的事情,他還在猶豫時,花落勸說道:“小姐,年齡大的姑娘不容易會規矩。”

“花開,”陳珈求助的看著謝濟軒,“那姑娘好慘,我們就買她好不好?”

謝濟軒微笑著點了點頭,“小姐說了算。”

在他心底,皇甫端白的實力足以擺平所有不安定因素。他更好奇藍小姐究竟是個什麽人,為什麽非要救助那個賣身葬父的女?

皇甫端白看了看那對父女,轉頭對花落說:“你們先回驛站,我幫那姑娘葬了父親再回來。”

驛站客房,一個麵色驚恐的女跪在陳珈麵前,她磕磕巴巴的說:“見……見過小姐,請……請小姐賜名。”

陳珈笑眯眯的看著她。白色的孝服已經換了,但新換的衣裙並未完全遮掩住她襯裙上依稀可見的血滴。小白定是惡戰了一場才讓這個女服服帖帖的跪在自己腳下。

“暖春,喜歡這個名嗎?”

女小雞啄米般點頭道:“喜歡,暖春喜歡,謝主賜名。”

謝濟軒一直站在陳珈身側,聽到暖春這個名字時,他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春暖花開”,藍小姐取這個名字是有心還是無意?他是不是低估了藍小姐呢?

“公,”眼見四下無人時,花落喊住了謝濟軒。後者沉靜的看著花落,不怒而威的模樣讓花落有些心虛,她不禁改口道:“花開,可否借一步說話?”

“說吧,何事?”

“那個叫暖春的丫頭一看就是破過身的,我們真要將這種來不正的女留在隊伍中?”

謝濟軒朝著花落微微一笑,道:“這不是小姐需要的丫鬟嗎?”

權貴人家的侍女一點就透,花落立即附和道:“我知道該怎麽辦了。”

陳珈一直纏著謝濟軒,她的行為早已引起了謝濟軒的警覺。為了避開陳珈的糾纏,他決定在隊伍中多加一個丫鬟,這丫鬟就是他出給陳珈的試題。

那個被陳珈賜名暖春的丫鬟本名喚作蘭草,十歲時被母親送給了一個半瞎的鈴醫。鈴醫亦稱“走鄉醫”、“串醫”,指遊走江湖的民間醫生,日常以搖鈴招來病家。

半瞎鈴醫常年遊走鄉間,找個女眷留家隻為了回家時能吃口熱飯,由於年齡相差甚大,他對蘭草還算不錯。十歲的蘭草正是玩心甚大的年紀,鈴醫又常不在家,一來二去的她竟和鄉裏的一個書生好上了。

書生家貧,私塾裏的資全靠日常上山采些草藥賣給鈴醫。隻怪蘭草長得甚是嬌媚,鈴醫又囑托他無事時可以教蘭草認識一些常見藥材,日後可以做個幫手……

書生和蘭草好了之後,蘭草再也不願親近半瞎的鈴醫,這讓鈴醫起了疑心。鈴醫信任書生,托書生幫他找出蘭草心裏的男人是誰。

書生這時已經被蘭草糾纏得有些煩了,他可是期盼著高中之後可以娶到富家千金的人。為了擺脫蘭草,他說服她偷了鈴醫的所有家當,假意要帶著她私奔……兩人去往都城的上,他把蘭草賣給了一個北國商人做妾。

北國商人帶著蘭草途經香河鎮時,遇上了一窩匪盜,這群人殺了商人劫持了蘭草。半年來,蘭草白日在街上行騙,夜裏就供幾人**樂。

皇甫端白說要替她葬父時,她引著皇甫端白到了賊人的窩點,卻不想五個賊人一個沒跑掉,全部成了皇甫端白的劍下亡魂。又驚又懼的她就這樣被皇甫端白帶到了陳珈麵前,改名暖春,成了這支隊伍中的一員。

“暖春,抬馬凳扶小姐上車。”

“暖春,房間裏的鋪蓋得先換過才能伺候小姐休息。”

“暖春,你先得伺候小姐用完才能自己吃……記得吃東西時不要發出聲音。”

“暖春,該你值夜了。寅時必須將房間裏的茶水換成沸水,小姐醒來後才能喝到溫熱的茶水……”

得到謝濟軒的默許後,花落把暖春當成了自己的仆人,原本應是她的活計全部交給了暖春。每一日,她的聲音就像魔咒一般敦促著暖春幹活。

暖春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那麽多活計了。鈴醫憐她年紀小,不會讓她幹重活;被盜匪劫持的那段日,盜匪見她乖巧,又需要她配合著行騙,也沒要求她做活計。日一長,倒讓她養成了一副好逸惡勞的脾性。ps由於書名需要體現書籍的內容,所以更換的書名,希望大家記得這個新名字!劇透得多麽徹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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