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向輔國將軍府提親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陳珈耳中。

她站在齋宮的閣樓上眺望著花園裏競相開放的花朵陷入了沉思,她不懂一個貴族公子娶親的消息為何能讓宮人們像打了雞血一樣的興奮?他們難道忘記了北國大軍正在攻打九江嗎?

將目光投向更遠的地方,她看到了一條白線,那地方是海。南朝的上都,護衛龍淵的僧侶都在那裏。南朝子民能夠那麽淡定的接受北國大軍攻入了自己的家國,隻因他們相信龍淵能夠庇護他們!

陳珈已經不想去深思龍淵是什麽了,在南朝子民心中,龍淵是給予皇族特權的天,是能夠讓他們在苦難中堅持下去的信仰。北國彪悍的鐵騎在南朝子民如此堅定的信仰麵前不堪一擊。

想到流淌在自己身上的龍血,陳珈笑了。信仰這東西真是滑稽,不知情的子民可以天真的指望著龍淵的庇護,她能指望什麽呢?

桃花開時,陳珈因殿前失儀被罰跪在了皇後的延禧宮前。她腰背挺直的跪在地上閉眼冥想,才回來十多日,似乎每日過來請安都得被罰跪。

每一次她以為自己的儀態已經盡善盡美時,負責禮儀的嬤嬤總能指出她的不是,而她竟然無言以對……一入宮門深似海,這海是指多如牛毛的規矩吧!

不遠處的花園中,皇後閑適的坐在軟榻上飲茶,俊逸的無歡公子在操琴。王將軍那美麗的嫡女正翩然起舞。多美的一副圖啊,再過半個月無歡公子就要迎娶王家女了。

王謝兩家聯姻,可憐的三皇子似乎完全沒了機會。跟紅頂白的宮人正盡全力無視著她這個妃子。

暗歎一聲後。陳珈又開始琢磨謝濟軒了,她不知道謝濟軒是否是謝歡,她隻知此刻操琴的人不是謝濟軒。

為了找謝濟軒要個說法,她讓蟬去過謝府,警覺的侍衛,厲害的八門網魚陣讓蟬無功而返。由此可見,謝府的秘密並不比皇宮少。

日頭偏西時。一個嚴肅的嬤嬤道:“藍妃,娘娘說了,念你在北國吃過苦。今日就不罰你了,走吧!”

陳珈拖著腫脹的雙腿磕頭謝恩,待嬤嬤走了後,她才在中信和廣發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娘娘。你沒事吧?”

“無礙。我想自己走走,你們先回去吧!”

中信她們離開後,陳珈像兔子一樣靈巧的竄到了延禧宮的後院。她記得王家小姐來了兩人,一人陪謝歡彈琴起舞,還有一人稱病被皇後安排在了後院。

她記得皇後派人送那位小姐去後院時,空氣中隱約傳來了謝濟軒的味道。眼見皇後還在花園欣賞歌舞,沒人注意到她的離去,這等查明真相的時機她豈會放過。

陳珈趕到後院時。屬於謝濟軒的氣味越來越濃,她像狗一樣順著氣味找到了一間屋子。眼見屋前守著兩個侍女。她隻得繞道屋後,靜靜地躲在了牆角。

屋裏很靜,仔細聽了一陣後,她能辨別出屋中有兩人,深淺不一的呼吸能證明這兩人應是一男一女。

“公子,這計策真能成功?”

隨著沉悶的呼氣之聲,先前說話的女子道:“對不起,是我失言了……”

兩句話後,屋內再也沒有聲音發出。陳珈看了看周圍環境,顯然不便多留,她懷著滿心疑慮離開了皇後的延禧宮。

在她走後不久,謝歡出現在了那間屋子。屋裏的侍衛見到她就離開了,獨留王薇與她獨處。

她假借皇後的口吻說:“娘娘誇你做的不錯,今日回去後,你隻需安心等待出嫁即可。”

王薇笑著應了。

謝濟軒做夢也沒有想到謝歡早已洞悉了他的心思,知道他不會老老實實的聽命行事,這才選擇了讓謝府同輔國將軍府聯姻。與此同時,謝歡還知道謝濟軒定會選擇聰明能幹的王薇而不是嬌蠻任性的王薔。

她將計就計利用謝濟軒對王薇的信任騙了陳珈一次。她相信謝濟軒有信物能讓陳珈識別出他的易容術,也相信陳珈在聽聞謝歡要娶王氏女後,一定要找情郎問個清楚。

在明,她用替身同王薔演了一出郎情妾意的戲碼;在暗,她讓王薇用信物聯係了謝濟軒,故意把謝濟軒的行蹤暴露在陳珈麵前,讓陳珈自己發掘出所謂的“真相”。

陳珈還跪在延禧宮門口時,謝濟軒已經見到了王薇。後者告訴謝濟軒,她有辦法在娶親時說服父親讓她出嫁,請謝濟軒相信她。

待謝濟軒離開後,監督陳珈下跪的嬤嬤準許她離開,並故意給她機會摸到了延禧宮後院。在那裏,陳珈聽到了王薇說話,卻聽不到謝濟軒說話。聽到了他們之間在商議一個計劃,卻不知道他們在計劃什麽。

這就是謝歡的高明之處,她深知任何一個能在權利漩渦中活下來的女人都充滿了疑心,也相信堅貞的感情敵不過女人的猜疑。

要殺陳珈並不難,可她不願讓陳珈死在宮中,這會給謝家惹來麻煩。她希望陳珈默默消失,她要利用這個消失的女人牢牢牽絆住謝濟軒一輩子。

陳珈不記得自己的如何走出延禧宮的,如謝歡算計那樣,她的心中充滿了疑問,想不明白謝濟軒到底要幹什麽。在她心底,謝濟軒有著出神入化的易容功夫,若真想見她,皇宮裏的所有防衛在他眼中都是虛無。

有人的地方就可以有無相公子,誰能攔得住他?

“站住,”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突然從樹上躍下。

陳珈驚訝的看著這個少年,沒記錯的話

,這孩子是太子,他貓在樹上幹嘛?

“你是何人?”

陳珈相信自己的模樣很糟糕,曬了一日的太陽,又在牆角貓了那麽長時間,這形象絕對不是皇子妃該有的。

“宮女。”

“哪個宮的。”

“齋宮。”

小孩湊到陳珈身邊,瞪著無辜的眼睛問:“皇嫂,宮宴那日我見過你,為何要騙我?”

陳珈真想給這小屁孩一巴掌,明知她是誰,還問你是何人,這不是在玩她嗎?

“我……我……”

陳珈說著就流出了眼淚,隻見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接著便捂臉跑了。

南宮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放聲笑了起來。

陳珈查過書籍,“垂裕後昆”大概是指為後世子孫留下功業或財產。皇帝為幾個兒子如此取名顯然是把光宗耀祖的重任留給了兒孫去完成。

南宮垂早夭,南宮裕被她親手殺了,南宮後在北國,整個南朝皇室也就隻剩南宮昆這根獨苗了。偌大的江山還等著他去繼承,如無必要,陳珈並不願和這個孩子打交道。

她有野心,充其量不過是恣意富足的活著。謀權篡位這種事她沒有想過,也不可能實施。沒有謝濟軒就沒有南宮裕,她相信謝濟軒對她的情感不足以讓他下定決心摒棄南宮昆,助蟬成為南朝帝王。

她與謝濟軒之間隻能雙贏,不能雙輸,他們都輸不起。

齋宮裏,陳珈看著豐盛的膳食卻無心食用。回到南朝才真正意識到她和謝濟軒隔著的距離有多麽的遙遠,她是宮妃,他是世家子弟,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

蟬像貓一樣將一尾魚剔盡了魚刺放入了她桌前的盤子中,她斜眼看了看,泄氣的放下碗筷,道:“撤了吧!”

室內無人後,蟬問:“發生何事了?”

“我喜歡上了一個男子,怎麽辦?”

“恩,”蟬抱著手走了,男女之事問他等於白問。

入夜後,蟬將陳珈弄醒,認真的問她,“那人喜歡你嗎?”

“喜歡。”

“誰喜歡誰多一點?”

陳珈糾結了,沉吟一會後,道:“我以為他多一點,又覺得我也不少,這該如何衡量?”

“你會為他死嗎?”

陳珈白了蟬一眼,那麽不劃算的事情她怎麽會做?

蟬又問:“他會為你死嗎?”

陳珈想了想說:“不會,他最多為我報仇。若我的仇人是他的親人,他會終生活著悔恨之中,但絕不會為我而尋死。”

“你們不合適。”

“為什麽?”

蟬掏出了一疊畫本,認真的說:“男女若是相愛定會義無反顧的為對方付出,你們之間不會如此。所以,你不喜歡他,他也沒有那麽喜歡你。”

陳珈瞪著蟬,猛然發現她竟無言以對。搞了半天,令她那麽惆悵的愛情竟然算不上偉大。

想想也對,浸(**)風月場所那麽多年,她還真沒見過忠貞的愛情。那些愛得死去活來的戀人,多半是小三與原配苦爭渣男、又或者情夫為愛拋妻棄子、偶爾還會出現警察與坐(台)小姐不得不說的情事又或者失(足)女賣(身)供男友讀書……

她拍了拍蟬的肩膀,道:“我去睡了,謝謝。”

“魚還替你留著,要吃嗎?”

“恩。”

看著陳珈朝廚房奔去的身影,蟬輕聲說了句,“三月三,上巳節。南朝權貴都會在花海祭花神,祈求來年風調雨順。這一日,百無忌禁,你可以找到他,問清楚他的心意。”

“好,”陳珈回答的很爽快。

蟬抱著雙手自語道:忘記告訴她了,三月三鬼門開,外出祭祀的人們都得戴上麵具,她還能找著那人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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