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陳珈就張羅著讓侍女伺候她沐浴更衣,打算出宮玩個痛快。

興業得知她要外出後,小聲地告訴她,三月三確實允許宮人出宮,並規定申時出宮,戌時回宮。

陳珈算了算,申時是下午三點到五點,戌時是七點到九點,她能在外麵待六個小時,如果算上來去花海的時間,她隻有不到三個小時。那麽短的時間裏能找到謝濟軒嗎?

算了,不找了。才回來十多天就發生了那麽多事,還是先把腳跟站穩再來想男女之事。

這樣想著,陳珈遣退了伺候更衣的侍女,獨自跑去找蟬練功。

蟬在打坐,陳珈在他身旁坐了一會忍不住問:“為什麽申時才準出宮?”

“酉時雞鳴可以嚇退惡鬼。”

惡鬼?“什麽意思?”

“三月三鬼門關大開。”

“不是上巳節嗎?不應該祭花神嗎?”

“應該。”

“為什麽鬼門關會大開?”

“不知道。”

蟬的答案讓陳珈非常失望。她終於意識到謝濟軒的好了,那人仿佛無所不知,能把一件事情的方方麵麵都跟她講解清楚。

哎,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啊!她居然嫌棄過他煩,還真應了一句歌詞,沒有你煩,我有多煩惱……

蟬見她無心修習,滿麵愁容的唉聲歎息,不禁主動說:“入宮後我們還未曾聯係過你的那幾個仆人,需要我利用這次出宮的機會去看看他們嗎?”

陳珈的眼睛亮了。怎麽會把三通一達和小馬給忘了呢?謝濟軒是他們的主子,有關他的消息直接問他們幾個不就行了嗎?

“我們出宮吧,”說完。陳珈歡天喜地的換衣服去了。蟬看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馬車在離花海很遠的地方就被迫停下了,看著花海裏摩肩接踵的人群,陳珈自覺的接過了中信遞來的麵具。

南朝崇拜花神,男性麵具多為褐色和綠色,象征著供養花朵的植物;相比男性麵具單一的色彩,女性麵具的色彩就和花朵的顏色一樣豐富。

中信遞來的麵具是一張粉色繪有桃花的麵具,這張麵具與陳珈身上那套粉色的衣裙相得益彰。

陳珈戴上麵具後拉起蟬就混入了人群。幾個丫鬟追著他們的步伐也混入了人群。在兩人刻意避讓下,丫鬟很快就被他們甩開了。兩人出發前就已經商議好,混入花海後。蟬去找小馬他們,陳珈去找心中那人。

蟬道:“注意安全,我去去就來。”

陳珈揮揮手示意他快走,別耽誤她找人。

花海。顧名思義就是花的海洋。遠處的山坡上是粉色的桃花林。桃樹下開滿了淺紫色不知名的小花,離桃花林不遠的平地上按色彩種植了黃色的油菜花、紅色的木瓜花以及很多顏色豔麗陳珈叫不上名字的花朵。

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陳珈一時間失去了方向,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處找起。

想到貴族與平民間的差別,她一直跟著錦衣華服之人行走。十多分鍾後,她被帶入了一片桃花林。

護衛桃花林的侍衛以衣辨人,陳珈奢華而精致的衣裳成了她進入桃花林的通行證。

侍衛的存在讓這裏少了擁擠多了清幽。呼吸著桃花似有似無的香氣,看著三三兩兩漫步在桃林間的人群。陳珈再次意識到想在這裏找到謝濟軒無異於大海撈針。

幸好這世間的俗人多過人,幾個紈絝居然在桃林中搭建了一個高台。弄了幾個美人在高台上翩翩起舞。據說是要為這片桃林選出一個桃花仙子……

高台下方三三兩兩的站著很多湊熱鬧的權貴,陳珈奮力擠進這群人中,像狗一樣的分辨著這些人身上的氣味。這是她唯一僅有可以找到謝濟軒的方法。

“阿嚏……阿嚏……”

接連幾個噴嚏後,她揉著發癢的鼻子,暗道:怎麽就忘記了南朝人喜歡調香,靈敏的嗅覺在花粉和各色香料的攻擊下完全失去了作用。

怎麽辦呢?

琢磨一會兒後,陳珈打暈了一個舞姬,頂替她的位置走上高台參與了桃花仙子的評選。

一身粉色衣裙的她在粉色的花海中跳了一曲綠腰。一年多從不間斷的輕功練習讓她起舞時體態輕盈,一曲婀娜的綠腰被她舞出了別樣的風情。

暖風拂過桃花林,紛紛墜下的花瓣雨成了她最好的伴舞。

台上,她盡情得舒展著肢體,把這支特殊的綠腰舞演繹到了極致。每一個舞蹈動作都讓她看起來搖曳欲墜,如此危險而又極盡妍態的舞姿讓台下男子的心全都懸在了心口。

每當她動作幅度過大時,那種隨時都會墜下的感覺讓台下男子都做好了及時擁她入懷的準備。

陳珈冷眼看著這群被她舞姿吸引的男子,試圖找出身體姿態最放鬆的那一個人。謝濟軒見過這支舞,知道這支舞的特色,也知道她一定不會跌墜高台。

舞畢,陳珈終於找到了謝濟軒。

一個發束白玉冠,身著銀灰色織錦長裳,戴著綠色樹神麵具的男子。看到他身旁還站著兩個姑娘和若幹護衛時,陳珈心知這兩人應是王家小姐。

她沒有下台,直接從高台躍入了人群。反正戴著麵具,沒人知道這個

不守禮教的瘋女人是她。

謝濟軒是被王家女邀請來的。他還沉浸在若是與陳珈同遊此處,她會何等高興的想象中時,高台上翩翩起舞的那個女子吸引了他全部心神。

他知道那人是陳珈,這世上隻有她會跳這隻綠腰舞,隻有她知曉這奇怪舞步的精髓。

她來幹嘛?一個人來?伺候著她的侍女呢?不等謝濟軒把問題想明白,陳珈已經從高台躍入了人群。

她瘋狂的舉止讓圍著舞台的眾人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獨留謝濟軒呆呆站在原地,下意識的想同往昔一樣伸手去接住她的身體。

陳珈沒有跌倒,若說她的舞姿翩若驚鴻,那她下墜的姿態絕對婉若遊龍。隻見她在墜地的那一刻,腳尖朝地麵輕輕一點,整個人再度彈了起來,飛速的拉住了謝濟軒的手,大力將他拖出了人群。

謝濟軒不由自主的被她拖著往前,兩人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跑出了很遠。陳珈在前,謝濟軒在後,粉色的桃花瓣被兩人奔跑的身姿驚落了一地。

陳珈墨色的長發夾著粉色的花瓣極像一幅色調稠麗的山水畫,謝濟軒真想這樣隨著她奔跑一生一世……可惜不能。

他占著體力和武藝的優勢,狠狠地拉停了朝前奔跑的陳珈。

“姑娘,這是為何?”

陳珈回身看著謝濟軒,滿臉不解,“我知道是你,你認得綠腰舞。”

“不是我,姑娘認錯人了。”

陳珈的滿心疑問在聽到謝濟軒的否認後隻剩了一句,“為什麽?”

為什麽你是謝歡?

為什麽你不見我?

為什麽你不認我?

謝濟軒終於體驗到他在香江上大聲問陳珈“為什麽”,陳珈無法回答他的那種痛苦。

他再次重複,“姑娘,你認錯人了。趁著天色未黑,早點兒回去吧!”

“為何要戌時回宮?”

陳珈問話的態度和在北國時一模一樣,謝濟軒下意識的接口道:“戌時過後,夜色籠罩大地,宮中擔心外出之人沾了鬼氣,故而要求宮人在戌時之前回宮。”

“上巳節為何也是鬼節?”

不等謝濟軒思考,陳珈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南朝是由很多小國組成的,盡管那些國家已經滅了,但深植於國民心中的風俗習慣卻延續了下來。”

“上巳節是香江流域居民的節日,三月三,百花盛開,正是居民采花配製香料的好時節;這一日,對於深山中的居民而言,他們崇拜的巫師和祭司可以在這日和先祖溝通,他們稱這日為鬼節……”

說到這裏時,盡管隔著麵具謝濟軒依然察覺到了陳珈的微笑。這姑娘定是怕認錯了人,故意詐他。隻聽他話鋒一轉,道:“姑娘,你是外地人吧,在下所言皆是常識。”

“為什麽?”

說著,陳珈扯下了自己的麵具,直視著謝濟軒的眼睛問:“如果你恨我,為什麽要讓三通一達留下來幫我?如果你不願見我,為何要讓人將他的人皮麵具送給我?你喜歡我對不對,為什麽要裝作不認識我?”

“我……”

“公子……公子……”

不等謝濟軒開口,追隨著他的王家小姐和王謝兩家的侍衛已經匆匆朝他們趕來。

越來越近的人聲讓陳珈攥緊了謝濟軒的手腕,她含淚等著他的答案。卻不想謝濟軒運功震開了她的手,平靜的說:“姑娘,在下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認錯人了。”

陳珈握著發痛的手,別開了頭,輕聲說:“對不起,我認錯人了。”說罷,她靈巧的躲入了桃林之中,粉色的衣裙很快就和粉色的花海融匯到了一起。

謝濟軒拾起被她扔掉的麵具,輕聲問了自己一句,為什麽?

他愛的人,為什麽是她。

他發誓不讓她傷心的,為什麽會依稀看見她的淚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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