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昆在齋宮徘徊了一下午才離開,他與陳珈就像兩個優秀的演員同台展示著彼此的才藝。短短幾個時辰,陳珈耗盡腦力才勉強在南宮昆麵前樹立了她白蓮花般單純無辜的個人形象。

南宮昆離開後,陳珈把興業幾人喚了進來,她問:“你們覺得太子此人怎樣?”

幾個人相互看看,中信站出來說:“公子信任太子,覺得他心地純善,長大了定是明君。”

她的話,陳珈信。謝濟軒自幼就待在山上,同南宮昆相處的時日不多,被他騙了也屬正常。

陳珈又問:“你們主子怎麽想是他的事兒,你們怎麽看今日這事?”

廣發道:“今日之事太子可能被人利用了,奴婢不覺得此事是他所為。”

陳珈看著興業和中信,問:“你們也這樣想?”

興業道:“奴婢以為,娘娘回宮時間不長,在宮中並無根基,不值得太子如此對付。”

中信接口道:“太子性格純善,這是宮中所有人的共識,包括太子的身邊人……此事或許真的和太子無關。”

陳珈含笑說道:“你們下去吧,今日之事確實是我多心了。”

眾人離開後,蟬像影子般出現在陳珈身後。

他的存在讓陳珈感到無比的安心,她道:“若不是你讓我多等片刻,隻怕我會同她們一樣。”

“現在想想,待在北國的日子實在太舒心了。就算有危險也是明刀明槍的朝我襲來。這裏,”陳珈止住了話語,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南朝(後)宮。

見識了南宮昆後。她覺得要在這裏存活,必須武裝到牙齒。看著這富麗堂皇的宮殿,實在想象不出這樣美麗的地方能孕育出南宮昆那種人。

明明骨子裏壞到了極致,卻能讓周遭所有人都覺得他人畜無害。這樣一個集合著偽善與大惡之人能作為一國儲君嗎?或者說,作為一國儲君,他有必要那麽虛偽嗎?日常所學的天子之道去了哪裏?

陳珈失眠了,南宮昆提醒了她危險無處不在。

蟬看到她這副模樣。道:“真正的高手要能在睡夢中隨時驚醒加入戰鬥,更重要的卻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抓緊休息,將體能保持在巔峰狀態。”

他的說教頭一次沒讓陳珈感到心煩。若不是他一直在提醒,她可能早就在這所華麗的殿宇中安享富貴,忘記了這裏有多麽凶險。

她幽幽地問:“後日你要去哪?”

“榮王妃壽辰,我替皇上去送賀禮。”

榮王妃是先帝兄長的妻子。榮王離世多年。像榮王妃這種頂著權貴頭銜卻離政治中心很遠的前朝遺老已經不多了。皇帝指派“南宮裕”前往榮王妃的壽宴,不過想在禮數上不遭人詬病而已。

“往年榮王妃壽辰都是由皇子送賀禮?”

蟬偏頭想了想,“不知,忘記問了。”

陳珈顯然早已習慣蟬的行事方法,他能假扮南宮裕到現在都沒有被人發現,這已經是奇跡了。

後日,榮王妃壽辰。

後日,無歡公子大婚。

陳珈若是不出宮。這兩者自然沒有聯係。但她想出宮,想看著謝濟軒的眼睛再問一遍。為什麽?

她知道謝家內部出了問題,知道九江郡主有事,但她更清楚謝濟軒的為人。若他真是無歡公子,以他的品性,娶妻之後定會善待那個女子。

他可以為謝家犧牲,她呢?她該怎麽辦?

“後日我要隨你同去。”

“恩。”

過一會,蟬後知後覺的說:“你若去了,豈不是要中計?”

“是。”

“不許去,我的身邊沒有大劍師護衛,隨行的那些侍衛不是紫金山的對手。”

“我知道,所以請你牢記一點,你是南宮裕,不是蟬。若那日真有危險,你隻能看著我被人劫走,不準動手,聽到沒?”

“你怎知來人隻劫持你,不殺你?”

“直覺。”

蟬不信陳珈的直覺,他道:“我的責任就是保護你,不讓你出事。若你要一意孤行,我這就去對皇上說,那日我不去了。”

陳珈吃驚的看著蟬,小樣兒,膽夠肥的,居然敢威脅她了。

兩人一動不動的對視了很長時間,陳珈敗了,隻得認真解釋說:“我是沒落貴族家的小姐,不會對謝家產生任何威脅。後日若真有人衝著我來,足以說明這是我與他人的私怨和政治無關。”

見蟬表情呆滯,一副沒有聽懂的樣子,她老老實實地補充了一句,“無相公子一直在假扮無歡公子,也許是受到脅迫,也許他就是無歡公子。”

還有一句話陳珈沒有說,入宮那晚的宴會上,她親耳聽到謝濟軒身旁的侍女一直出言在脅迫他。那侍女是誰?什麽人在她身後撐腰?

蟬懂了,他問:“你喜歡那人是無相公子?”

“不是我喜歡那人,是他喜歡我。”

“是嗎,那應該是他來找你,而不是你去破壞人家大婚!”

蟬戳中了陳珈的心事,她生氣的看著他,大聲說:“給我記好了,是他喜歡我,和我沒有關係

。我不是去破壞他的婚禮,我隻想看看他有沒有生命危險,是不是真的受到了謝家的脅迫。”

“真的嗎?”

“當然。”

“那你為何要急於一時,結婚又不是上刑場,你可以等他婚後,我帶著你悄悄去……”

“滾,”陳珈將蟬推出房間,緊緊地關上了房門。

片刻後,蟬倒掛在房梁上問:“你真的要去?”

陳珈這時已經恢複了平靜,道:“我喜歡他,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管我了。如果他真的不管我了,我會祝福他的。”

蟬不懂了,問:“不該是殺了這個負心漢嗎?”

他的問題再次讓陳珈無言以對,甚至覺得挺有道理。

一個男人若在愛戀中還有理智可言,隻能說他愛得不夠深刻。如果她不知道他的身份,無歡公子娶親一事,同她無關。

可是她知道,桃花林起舞那日,他就是用謝歡的身份同王家小姐站在一起。在明知她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他選擇了娶親,這不是背叛是什麽?

“不管他有沒有苦衷,若他見到我後還執意娶親,我會親手殺了他。”

蟬滿意的消失了,自己教出來的子弟怎能任人欺辱。

城外破廟,羅五欣喜的看著蘇醒過來的小馬,道:“駱兄弟,你終於醒了,”說話時他的語調中已隱隱帶了哭意。

“那日若不是你舍身相救,我隻怕早死於內賊手中。我聽了你的言語沒敢回羅府,一直在這破廟裏守著你。”

小馬吞了口吐沫,艱難的問:“我昏迷了多久?”

羅五算了算,說:“你這樣半睡半醒的昏了近一個月。附近的醫都讓我準備後事了,幸好我隨父行商時,知道一些偏方,自己尋思著刨了些草藥給你治傷,天佑好人,你終於醒了。”

昔日的羅公子,此時看起來就像一個在破廟中乞食的叫花子,激動的淚水甚至能在他髒乎乎的臉上衝刷出兩道白痕。

小馬握住他的手,道:“辛苦你了。”

羅五沒心沒肺的笑了,“談不上辛苦,我兜裏有錢,這是偽裝。”

小馬真想狠狠抽他一下,客棧遭到偷襲那日,若不是他急著返回去拿錢,自己又怎會為了救他而身受重傷?他這要錢不要命的性子還真像小姐,不愧是一家人。

“外麵怎麽樣?”

羅五知道小馬問得是身在宮裏的藍伽羅。

“宮裏的消息打探不出來,羅家的鋪子還在正常經營,沒看出被人打壓的痕跡。隻是聽說北國人在攻打九江,也不知是真打還是和往年一樣。”

“對了,客棧裏負責保護我們的人就是九江郡主的人,為什麽他們要夥同外人殺了我們?可是娘娘出事了?”

九江郡主是謝正遠的妻子,應該屬於謝家的陣營。羅家因為藍伽羅的關係應該屬於南宮裕的陣營。

羅五是生意人,看待問題的角度簡單直白。

小馬沉吟了片刻,道:“你相信我嗎?”

“信,你拚死將我從客棧救出,我怎會不信你。”

“客棧之事沒有那麽簡單,我必須見到自己的主子才能給你答案。”

羅五吃驚的看著小馬,問:“娘娘不是你的主子?”

小馬苦笑一聲,沒有正麵回答,隻道:“這事兒比較複雜,政事就和做生意一樣,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羅五沒有說話,羅大善人隻讓他用心做生意,從未跟他講過朝廷裏的事情。羅家的男丁各司其職,他的二哥和三哥專門負責同宮裏人打交道。

事情既然牽扯到了宮裏的鬥爭,小馬不願說,他也識趣的不問。他相信小馬,相信這人遲早會給他一個解釋。

小馬艱難的從草席上爬了起來,他需要信息,關於陳珈,關於謝府的信息。

他想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那夜之事,公子安排保護他們的人手為什麽會叛變?那夜之後,三通一達去了哪裏,是否還活在世間。

“羅兄弟,接下來還得委屈你幾日,可還吃得消?”

羅五咧嘴一笑,豪氣的說:“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也該吃點野菜稀粥,隻要小命還在,家裏人無事。男人嘛,邋遢一點也能生活。說吧,需要我幫什麽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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