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濟軒下馬朝南宮裕的車輦走來。謝家權勢源自皇權,兩者相遇,自然以皇權為尊。
“臣謝歡見過三殿下。”
盡管內心有一萬個不願意,為了家族著想,謝濟軒還是得頂著謝歡的名字跪在了南宮裕車前。
蟬走出車輦,扶起謝濟軒,虛偽的朝他大婚致喜。
謝濟軒沒有在聽蟬說話,他的心思全部落在了陳珈身上。
他知道陳珈在桃花林中認出了他是無歡公子,他希望那日戴在臉上的花神麵具可以讓她抱有懷疑,假想著今日大婚之人和那日所見之人不是同一個人。為此,他特意改變了說話時的語調,盡力誤導著陳珈。
他告訴自己一切都還在掌控之中,陳珈既然知曉他是無相公子,就應該能猜出桃花林那日他有著不得已的苦衷。隻要她信他,一切都可以變得同原先一樣。
謝濟軒的想法沒錯,但他算漏了一點,他曾在陳珈昏迷時說過很多東西,他以為陳珈不知道,但她一直牢記在心間。
這一點很重要,陳珈知道了他的父母是誰,認定他就是謝歡。
為什麽陳珈為什麽明知是計還要出現,因為她信任謝濟軒,相信這個男人的品性。相信他會對自己的承諾負責,對她負責。
上輩子,她最大的娛樂就是看電視。曾數次嗑著瓜子大聲嗤笑著電視劇裏那些因為誤會而分開的情侶。
她告訴自己,遇到這種事時。千萬不要被表象給欺騙。一定要給對方機會,讓他把話說清楚。隻要解釋合理,她的包容性比任何人都強。
桃花林中。她給過謝濟軒一次機會,他什麽都沒有說。
此事,當謝濟軒站在蟬的對麵時,蟬替陳珈問了一句,“我有一位朋友,公子曾許諾答應她三件事情。今日是最後一件,她想知道。無歡公子是不是真的要娶親。”
“是。”
謝濟軒不是無歡公子,他的回答問心無愧。可惜陳珈不這麽想,她查過謝家了。謝正遠和九江郡主隻有一個嫡子,那人就是謝歡。
他是真的要娶親,他不管她了……
陳珈的眼淚突然像開閘的洪水般從眼眶湧出,她終於知道真哭是什麽滋味了。隻覺得心裏像是空了一塊。身邊所有一切都失去了顏色和滋味。
蟬聽到了陳珈的低泣,急忙示意謝濟軒可以離開了。就在這時,陳珈掀開車簾,淚眼婆娑的看著謝濟軒。
她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拔下了一直插在發間的那根雪牛骨發簪,將其無情的朝謝濟軒扔去。
蟬輕揮衣袖,發簪瞬間到了他的手中,他笑著對謝濟軒。道:“公子大喜,望此薄禮能聊表寸心。”
謝濟軒表情呆滯的接過發簪。蟬趁機示意自己的車隊退到一旁,讓謝家迎親隊伍先行。
車簾轉眼就合攏了,蟬用滿是責備的話語問:“出門之前叮囑你的話呢?不是說好了不現身嗎?”
蟬真的急了,他不怕危險,最壞的結果就是“南宮裕”死了,他帶著陳珈消失在人海。但是按照陳珈的猜測,危險是衝著她來的,這種情況下,他隻能扮演好南宮裕的角色,放棄在第一時間裏救出陳珈。
為了避免風險,減少麻煩,陳珈是被他偷出齋宮的,知道陳珈在車裏的人隻有他一個。
現在好了,無歡公子也知道陳珈在車裏了,她做事怎就那麽衝動,不用腦子呢?
“宮裏布滿了謝家的眼線,你真的以為沒人知曉我已出宮?”
“你……”
車外,謝濟軒像是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緊緊地攥著雪牛骨發簪,一顆心痛到了麻木。
他發過(毒)誓,沒有練成無相神功之前不得對任何人說出無歡公子的秘密。隻等練好神功,他就能無愧家族的帶走陳珈。
家是什麽?父親對他失望,母親遠赴九江,他的家早已分崩離析。可是家族還在,盡管家族一直掌控在姑母和謝歡手中,但他姓謝,他對家族有義務。
如今他對家族無愧,卻愧對了陳珈。
他說過要保護她的,但站在她身前的卻是一個戴著人皮麵具的假南宮裕。多少日子了,他甚至沒有想過南宮裕去了哪裏,她在宮中可還過得慣,有沒有人為難她。
這就是他所謂的保護?
他錯了,且錯的非常離譜。
如果失去了她,他所求的圓滿還有何意義?家族對他還有何意義?母親的犧牲豈不是全都浪費了……
一個小廝走到謝濟軒麵前,道:“公子,三殿下讓我們先行,您上馬吧,別耽誤了迎親的吉時。”
謝濟軒看著小廝牽來的白色駿馬,平靜的說:“換轎,待到了將軍府門前再騎馬。”
“公子,這不合規矩。”
“規矩?想要我堅持完這場婚禮就得聽我的規矩,你不知道我自幼體弱嗎?”
花轎裏,謝濟軒用來捂嘴的白色絹帕已經被他咳出來的鮮血浸濕。小馬擔心的看著他,“公子,你沒有事吧?”
“快點,過了這條街就得上馬迎親了,時間來不及了。”
小馬看著謝濟軒脫下來的喜袍,無助的說:“公子,結婚這事我不會啊!”
謝濟軒按住他的肩膀,道:“喜娘會一直在旁指點,你隻要照做就行。”
小馬無辜的看著謝濟軒,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問:“洞房怎麽辦?”
洞房?如果沒有料錯的話,今日娶到的女子不是王薔,而是王薇。
想起桃花林那日,謝歡收到了一封改變心意的密信。
謝濟軒道:“無歡公子原本要娶輔國將軍府嫡女王薔。如果今夜所娶之人不是王薔而是王薇,你盡管圓房。”
他從來不喜歡心機太多的姑娘,這次是王薇先破壞了協議。怪不得他。
小馬看著謝濟軒一時無語。
圓房!讓他和輔國將軍的女兒圓房,這是他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輔國將軍是一品大員,他的女兒是貴女中的貴女,這……這……
謝濟軒瞥了一眼尚在發呆的小馬,囑咐道:“王薇此人極其聰明,今夜若不想穿幫,你最好少說話。多做事。等她意識到你並非無歡公子時,以她的聰明,定會想辦法幫你糊弄過其他人。”
“我……”
小馬很想問。什麽叫少說話,多做事?做什麽事?不會是他想到的那種事吧!
“別惦記珈珈了,若王小姐願意合作,我定會讓你們後半輩子無憂。”
“我……”
“到了。下轎上馬吧!”
謝濟軒一掌將小馬推出轎子。趁著眾人將注意力放在小馬身上時,他易容成小馬的樣子,磨蹭了一會才恭順的走出了轎子跟在隊伍後方。
鑼聲,鼓聲、鞭炮聲,掩蓋了謝濟軒粗重的喘息和憋在胸腔中的陣陣悶咳。
無相神功第九重的秘籍上寫道:要想神功大成,須等困於胸腑間的鬱燥之氣全部消散才能行功。簡言之,謝濟軒這段時間隻能借助人皮麵具易容,不能靠無相神功變換體貌。
謝歡定是看過這本秘籍。才會命人搜走府中所有能夠易容的工具和藥物。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不曾私下離府。其主要原因就是他不能使用無相神功。
無歡公子的人皮麵具被他給了小馬,為了變換成小馬的模樣離開這裏,他不顧秘籍上的叮囑,強行運功,隻求快一點趕到陳珈身邊。
今日遇見陳珈絕不是偶然,他還是低估了謝歡的殺心。若無意外的話,謝歡一定在暗中算計了陳珈,利用陳珈對他的感情將其引到宮外。
不行,他一定要趁謝歡沒有動手前把陳珈勸回皇宮。聖上那麽寵愛南宮裕,齋宮的防衛定能護住她。
謝濟軒混在隊伍中慢慢地朝後移去,一個喜娘拉住了他,“去哪呢?還不走快點,一會到了將軍府就能領到賞錢。管家可是算過人頭的,你若走了,便宜不是被其他人給占了……”
謝濟軒笑著回到了隊伍,謝歡行事真周密,竟然讓管家記住了迎親隊伍的人數。看來隻得跟著隊伍先到將軍府,等新娘的隊伍混入迎親隊伍時,再悄悄離開。
“接新娘嘍!”
在喜娘的高唱聲中,將軍府點燃了鞭炮。一身紅妝的新娘被小馬從府中牽了出來……待她入轎之後,隸屬將軍府的奴才編入了迎親隊伍。
“起轎!”
又一串鞭炮被點燃,漫天飛揚的大紅色紙屑迷蒙了眾人的視線。謝濟軒趁機離開了隊伍,朝著熱鬧的集市走去。
他不知曉載著陳珈的馬車會去哪裏,找尋陳珈之前,他得換下小馬這身衣裳,免得被追查的侍衛發現。
離開權貴雲集的朱雀大街後,謝濟軒壓抑已久的咳嗽再也忍不住了。他閃進一條巷子,杵著牆壁一陣猛咳,暗紅色的鮮血濺得滿牆都是。
他擦了擦嘴角,隻覺口中充滿了血液鹹腥的氣味。
珈珈等著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你哭泣!
說著他開始運功變換體貌,以往順暢簡單的行為在這一刻變得非常痛苦。胸腑間那股氣息越來越不受控製,隨時都有種想要衝出身體的感覺。
“噗”,噴出一口鮮血之後,謝濟軒暈倒在小巷之中。
“醜八怪,像妖怪,等他醒來要跑快!”
“……”
“醜八怪,跑得快,將它捉了拿去賣!”
“……”
清脆的童謠聲將謝濟軒喚醒。
四下一看,還是暈倒之前那條小巷。隻見一個剃光了兩側頭發,梳著小抓髻的男童正拉下褲子,打算朝他撒尿。見他睜開眼睛後,男童驚叫著轉身就跑。(未完待續。。)
ps:五十萬字了,鞠躬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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