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珈到了半夜才悠悠轉醒,屋裏沒燈,清冷的月光把皇甫端白坐在門口的背影拉得很長。

“醒了啊?”謝濟軒關心的問。

陳珈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心道:為什麽花開說話聲和小馬那麽像,難道他換回了男的打扮?

她問:“花開,為何不點燈?”

“現在就點。”

謝濟軒點燃了屋裏僅剩的半隻蠟燭,蠶豆大小的燈光中,他道:“小姐,花開染了風寒,她和暖春都由花落照顧。”說著他指了指蜷縮在牆角處的個“女人”。

陳珈完全沒有想到出現在眼前的男會是小馬。適才在黑暗中,她明明就嗅到了花開的氣息,為什麽小馬聞起來和花開的氣味一樣?

“你能笑一笑嗎?”

陳珈的要求讓謝濟軒非常不解,為了扮演好一個聽話的奴才,他牽起嘴角笑了笑。他的笑容和小馬一模一樣,但他的眼底卻缺乏了小馬對陳珈的那種情感。

陳珈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人不是小馬。為了驗證這個猜測,她垂下眼簾,輕聲道:“我已無礙,我去看看花開。”

幽暗的燭光中,她躡手躡腳的走到了個“女人”身邊。暖春和花落依偎在一起睡得很熟,花開獨自靠在一邊,厚厚的大氅遮住了她的身體,隻有小半張臉露出外麵。

她目光幽深的看著這個熟睡的花開,從她的眉打量到她的唇,這人確實的花開,起碼和花開長得一模一樣。難道真是她想多了?

一陣冷風從冰原上刮過,她迎著風使勁敲了敲腦袋,踱到皇甫端白身邊同他一起坐在了木屋門口吹風。冰原上的風全都夾雜著雪花,往日能將她骨頭都凍住的冷風如今好似春風一樣輕柔。

此時的她已經完全清醒了,她能感覺到一覺醒來整個人就好似被換了身體一樣。骨裏的陰冷不適沒有了,眼睛和嗅覺也變得異常敏銳,難道她昏迷時發生過什麽嗎?她回看了看燈光下的小馬,又看看沉默不語的小白,她知曉沒人會給她答案。

天亮之前,皇甫端白似夜梟一樣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待他出現時,身邊多了一輛馬車。

啟程後,“小馬”破天荒的沒有駕車而是同幾個女眷坐到了車中。陳珈一上都在和“花開”說話,她似乎病得很嚴重,無論陳珈說什麽,她都隻會點頭和搖頭兩個動作。

“花開”的異常越發肯定了陳珈的猜測。當她借著幫“花開”擦汗之際,悄悄地把小馬曾經給她那把刀塞入“花開”手中時,沉默不語的“花開”給她最好的答案。

直到這時,陳珈才算理解了易容術個字。她看著“小馬”的樣,不斷自問:這他媽什麽世界啊,化妝技術搞得跟變魔術一樣。為什麽沒人想要改進一下交通工具呢?踩著劍飛不是更好嗎?

香江遇險並未讓一行人延期,他們趕到對岸時,北國迎親的隊伍還沒到,守在岸邊的使者將他們帶到了早已布置好的驛站。

一直病怏怏的暖春在得知自己的主不是普通富戶而是權貴後,她的病瞬間就好了,屁顛屁顛的跟在花落身後巴不得把照顧陳珈的活計全包了。

驛站上房,陳珈躺在浴桶裏認真的思考著前。

香江遇險算起來是好事,起碼讓她知道了花開一行人的身份。記得花落在受辱時大聲對水匪說,謝家人會為她報仇……

謝家人,陳珈不用打聽就知道花落口中的謝家是哪個謝家。南與謝,共天下,一行來她可是聽到了不少關於謝家的傳聞。

她要嫁的質是前皇後的兒。她不知道前皇後是誰,但她知道現任皇後姓謝,是她兒。

是儲君,離皇位隻有一步之。但這一步卻非常的危險,無數就死在了這一步的差距上。

總而言之,謝家人隱瞞身份跟在她身邊絕對有陰謀,搞不好就是為了暗害質。五日後,她和質大婚,她該怎麽辦?

不站隊,忘記渡江時發生的一切?不用想,肯定死得灰都不剩。認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坐等質翻身?貌似身邊的這幾人不會給她機會。

冰原上,皇甫端白朝水匪揮出的那一劍差點兒閃瞎了她的眼睛,更別提死人妖出神入化的易容術,徹底顛覆了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片刻後,她決定跟著死人妖混,好歹救過他,算起賬來比較方便。

她問:“花落,花開的病好點了嗎?”

花落道:“小姐,花開還未好透,剛吃了藥睡下,不方便你去探視!”

她又問:“小馬呢,我想問他點事?”

花落道:“小姐,小馬是外男,又是奴才,不方便和您直接說話。您要問什麽,奴婢幫您去問。”

陳珈深吸一口氣,暗道:死人妖做事果然滴水不漏,不讓她見“花開”也就罷了,連“小馬”也不讓她見。他到底想要幹什麽?假扮小馬又什麽目的?

半夜裏,謝濟軒跑去和小馬對換了身份。

他假扮小馬是為了向陳珈套話,怎料陳珈醒來後根本不曾問起過發生在香江冰原上的事情。好似她為他殺人,從冰窟中把他救出都是幻覺……她的淡定沉著讓他失去了假扮小馬的意義。

兩人換過裝束後,謝濟軒給了小馬一張人皮麵具,“需要幫助時,你隻要戴上這張麵具去城內的藥鋪走一圈,主動跟你搭話的人便是能給你幫助的人。”

小馬接過麵具後,謝濟軒又給了他一疊銀票,“以後你叫馬天賜,這些

銀票留著用吧,不夠去找我的人拿……”

“不用了,”小馬把銀票推回去,“出了這扇門我叫駱,我們隻是合作關係,年後我來接走小姐。”

謝濟軒沉默以對,他有種小馬真能把杜鵑醉給做好的預感。如果真有那麽一天,藍小姐跟著他也不錯。這人有原則,重情義,假以時日定能成為一代梟雄。

陳珈早膳時,謝濟軒扮回了花開,嫋嫋婷婷的走進屋裏跟她請安了。

他手拿小馬留下的書信,道:“小姐,奴婢今早去找小馬,怎料他不辭而別了……”

陳珈接過書信後,並未著急的打開,她遣走了暖春和花落,親切的拉著謝濟軒,“花開,身體好些了吧?”

謝濟軒點了點頭,“謝謝小姐惦記,身體好得差不多了。”

陳珈同小孩一樣抱住了他,“真好,就擔心你出事。”她埋聞了聞他的氣味,心道:死人妖又回來了。隻是不知小馬如何,究竟是被他們殺了,還是真的自己走了。

謝濟軒渾身僵硬的被她抱著,口中道:“小姐,奴婢當不得,到了質府後你可千萬別這樣。”

陳珈抬起頭,問:“為什麽?和你親近點兒不好嗎?以免質懷疑你是謝家人!”

香江遇險後的第日,她終於用一個非常平淡的語氣告知了謝濟軒:我知道你是誰!

謝濟軒低頭看著懷中的姑娘,隻見她漂亮的麵容上寫滿了無辜,滿滿的算計全部藏在了微微眯起的雙眼眼底深處。

他暗道:藍小姐果然不簡單,推暖春下山崖時,她隻表現出一個貴族小姐的任性,用假象欺騙了他們。直至木屋殺人那會,她的冷酷才真正體現出來。

“小姐的性格似乎與傳言不符啊?”

陳珈無辜的看著謝濟軒,再把頭埋入他懷中,輕聲說:“自小就知會被送入宮,我所做的隻是為了活著而已。”

謝濟軒拉開了陳珈,戲謔的問:“殺人也是為了活著?”

陳珈輕語:“相比深宮裏那不見血的死亡,我殺人不過是為了救你,在明知你居心叵測的情況下。”

“是嗎?”

“以命相搏還能作假?”

“不知小姐從何而得的殺人利器?”

“你昏迷時,我從水匪身上摸來的。”

“小姐好技術。”

“自幼練琴,手指要比普通人巧些。”

“小姐可是早已和小馬串通一氣?”

“未曾,因吃不慣魚腥故沒有中毒昏迷。”

一席話下來,陳珈對答如流毫無破綻。謝濟軒問:“不知奴婢還能為小姐做些什麽?”

“你錯了,應該問,我能為謝家做些什麽?”陳珈終於表明立場了。

謝濟軒卻道:“小姐多慮了,你無需為謝家做什麽。”

陳珈問:“謝家也不會為我做什麽嗎?”

謝濟軒猶豫片刻後,道:“小姐救過奴婢,這恩情奴婢記下了,他日小姐遇險奴婢定將舍身相救。”

謝濟軒委婉的拒絕讓陳珈有些意外,真是傷自尊,虧她昨夜還想了那麽長時間要不要投靠謝家,怎料謝家壓根不稀罕她。算了,一切還是隻能靠自己!

她道:“我隻要不幹涉謝家行事,你們就不會主動加害我,是嗎?”

“是。”

“我沒有找到可靠的仆人之前,你會留在我身邊嗎?”

“會。”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陳珈的理智讓謝濟軒有些意外,這對一直在偽裝的男女終於撕開了部分麵具。可要看清彼此的真容,他們還需要非常多的時間。

謝濟軒行了個福禮,如來時那樣嫋嫋婷婷的走了出去。他會報恩,讓她離開這裏並活下去就是他最好的報答。謝家和她無關,這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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