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竿時,陳珈與南宮裕相繼醒來。

謝濟軒與花落等人早已候在一旁多時,耳室裏的放著的洗漱用水溫一遍又一遍。

花落自覺的走到南宮裕身邊拿著玉梳打算伺候他梳頭。南宮裕側看了看花落,突然指著陳珈旁邊的謝濟軒道:“換她過來梳頭。”

謝濟軒愣了一會才施施然的走到南宮裕身旁,伸手接過了花落手中的梳。

南宮裕麵朝銅鏡,出聲問道:“藍夫人祖籍何處?”

謝濟軒眼波一轉,冷靜的回答:“離著都城有兩裏地的貴裏。”

南宮裕又問:“羅家是如何發達的?”

陳珈正在潔麵的手頓了一下,南宮裕的問題就沒有她知道的,幸虧不是問她。

隻聽謝濟軒回答道:“貴裏多香料,羅家老爺是走街串巷收集香料的行商,有錢之後在都城盤了間鋪,專營胭脂水粉。老爺年輕時敢闖,十多歲就跟船去了海外,把羅家的胭脂香料都換成海貨帶著回來。幾次轉手之後,羅家有了些家底,老爺至此開始涉足各個行業……”

南宮裕點點頭,似乎很滿意謝濟軒的答案。

陳珈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她說身邊的侍女都是藍夫人找來的,南宮裕顯然是在查探她這番話的真假。

謝濟軒不怕南宮裕查,出發前他已做足了準備。這種時候他反而怕南宮裕沉得住氣不查,他若不查,謝家又怎知滿朝武中誰是聖上的心腹,誰負責暗中和南宮裕聯絡……

南宮裕道:“如此說來,羅家一直是賤民,對不對?”

羅家曾經捐過官,折呈上來的時候被謝宰相打了回去。羅家求官無望,這才一狠心把家中女兒全部嫁入官員之家,羅老爺隻盼某一個女婿能夠躋身高位,通過女婿之力改換羅家門庭。眨眼間謝濟軒就把羅家和謝家的這段淵源忽略了過去。

他道:“殿下說的是,羅家至今還是賤民,羅家孫不能參加科舉。”

南宮裕問:“你是藍夫人挑出來的侍女吧?”

“是。”

銅鏡之中,南宮裕的眼神突然變了。他像一隻抓住獵物的狩獵者般得意的問:“能告訴我為何你身上會有神仙水的香味嗎?”

神仙水?陳珈愣了片刻,熟悉的字眼把她一下就拉回到了上輩。她還在琢磨著這裏的神仙水是否是護膚時,不遠處的謝濟軒已經跪了下來。

南朝盛產香料,神仙水是專供皇室使用的頂級香精。分別由檀香、麝香、羅勒、龍涎、靈貓香以及晚香玉、鳶尾、等數種香料調和而成。

由於神仙水中摻有龍涎,故而整個南朝隻有貴妃以上的女能使用。

南宮裕先問了羅家的身份地位,之後才拋出神仙水這個殺手鐧。如果謝濟軒是羅家送來的女侍,她身上又怎麽會有皇室才能使用的神仙水?

謝濟軒跪下之後,南宮裕招招手讓花落繼續替他梳頭。銅鏡中,他的眼神又恢複了平靜,一直到花落幫他束好發冠,他都安靜地好似忘記了腳邊還跪著一個侍女。

陳珈不知道神仙水是什麽,但看花落發白的麵色,這東西應該不是好東西。她一直在等南宮裕發作,怎知這人居然玩起了深沉,什麽都不做。

替謝濟軒著急了幾秒鍾後,她從容的拿起了梳妝台上的胭脂自己塗抹起來。死人妖那麽聰明,一定會想辦法脫身的,隻要不是現在殺他,憑他那麽高超的易容技術定能蒙混過去。

陳珈的淡定讓南宮裕憋不住了。

他暗道:藍伽羅一共才有四個侍從,她怎麽能如此淡定?神仙水是貢,這侍女犯得可是殺頭的大罪,她不擔心嗎?

“夫人,你的侍女,你覺得該怎麽辦?”

陳珈攏了攏頭發,輕描淡寫的說:“她隻是跪了下來卻什麽都沒有說,殿下不想聽聽她的自辯嗎?”

南宮裕皺了皺眉,道:“抬起頭來,你主給了你個機會。”

謝濟軒跪地後一直在梳理頭緒。他絕對沒有蠢到會帶著皇室之物出現在南宮裕麵前,他的身上隻有一塊衣料出自宮中。那是姑母差人從宮中送來謝府給他的,衣料很保暖,已經被花落裁成了衣裳,今日正好穿在身上。

料出自宮中,定是在那裏沾染了神仙水的熏香,想不到南宮裕的嗅覺那麽靈敏,幾個月前殘留的香味他都能聞出。驚歎之餘,他慶幸這料已經放了那麽長的時間,他還有說服南宮裕的機會。

“殿下,奴婢會調香,用海狸香和肉桂香代替了龍涎,奴婢調的香隻是聞著像神仙水,但絕非神仙水。”

正如謝濟軒猜測的那樣,他身上的香味已經很淡很淡了,南宮裕也拿不準是不是神仙水。也許是他懷念南朝皇宮,錯把這婢女身上的香味當成了神仙水。

南朝皇宮隻剩下謝皇後可以用神仙水了吧,有她那種人在,父皇又怎敢立貴妃……

這樣想著,他用梳妝台上的玉搔頭抬起了謝濟軒的下頜,溫柔的問:“你不過是個侍女,為何想要使用神仙水?”

紅暈布滿了謝濟軒雙頰,他故作癡迷的看著南宮裕,道:“夫人曾囑咐奴婢要為小姐分憂。”

陳珈在一旁看得真想為謝濟軒拍手稱讚,這戲演得多真!這謊言說得多麽合理!

羅家本來就靠搞香料發家的,羅家的奴婢自然懂得調香。嫁過來的藍伽羅初潮未至,藍夫人有

讓大丫鬟籠絡南宮裕的心思也屬正常。

南宮裕瞥了陳珈一樣,輕聲問謝濟軒,“藍夫人讓你為小姐分憂,你心裏可願意?”

謝濟軒“嬌羞”的低下頭,“殿下若喜歡,奴婢自然願意。”

南宮裕自作聰明的問:“你抹了和神仙水相似的熏香就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謝濟軒點了點頭。

南宮裕溫柔的拍了拍他的麵頰,“難怪你的主要稱讚你們,果然個個聰明懂事。今兒我心情好,暫且饒過你,伺候你主去吧!”

南宮裕離開後,屋裏眾人全都鬆了口氣。

陳珈想南宮裕的樣拍一拍謝濟軒的麵龐,可她身量不夠高,剛踮起腳尖就被謝濟軒給識破了。他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她爪。

她道:“來嘛,讓人家摸一下嘛!適才嚇死我了,幸好你懂得用美人計。”

她的說詞讓謝濟軒非常不舒服,什麽叫美人計?

當初假扮侍女出現在她身旁就是一個錯誤。這姑娘絕對是那種為了保命可以把他送到南宮裕**的女人。想到自己的麵頰還被南宮裕摸過,他忍不住一陣惡寒,心道:以後再也不扮女了。

陳珈一直想問神仙水是什麽,幾次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她不信任謝濟軒,不想自己的無知成為弱點一般暴露在他麵前。

這一次,她錯失了一個了解南宮裕的機會。若她知道南宮裕的嗅覺那麽靈敏,也許她能聯想到自己的嗅覺也異於常人,很多秘密無需等到悲劇發生時才浮出水麵。

謝濟軒問:“你和他談過了?告訴他我們的計劃了嗎?”

開花坊是陳珈的想法,謝濟軒思考了一夜之後,這個想法已然變成了他的。

他不認為陳珈能把花坊經營好,一個涉世未深的姑娘就算懂也隻懂得眾人都知曉的皮毛。她想開花坊定是因為藍淩常去那種地方,她以為銷金窟一定能掙很多錢……對此他早已做好了虧本的打算。

開花坊,不過是找個借口讓南宮裕放鬆警惕,讓他可以快速查出他要找的東西究竟在何處。

陳珈道:“計劃都跟他說了,他說不會給我任何幫助,但事情掙錢之後要分他一半。”

南宮裕有那麽好說話?謝濟軒懷疑的問:“他問你啟動資金從何而來了嗎?”

陳珈道:“沒問。”

謝濟軒道:“不對,南宮裕絕不會那麽放心你。他一定有辦法監視我們的行為。”

陳珈認同的點點頭,道:“他的書童下午會過來伺候我。如果沒猜錯,這是他放在我身邊的眼線。”說完後,她問:“你熟悉北國嗎?能幫我找兩個位置不錯的地方開賭坊和花坊嗎?”

謝濟軒道:“這些我已計劃好了,隻要計劃不出紕漏,半個月後我們就能拿到花坊的房契。”

陳珈驚訝的看著他,不過一夜時間他居然想了那麽多的問題。她問:“你讓謝家出錢來辦這些事情?”

謝濟軒道:“沒讓謝家參與,這事兒得你出錢。”

“啊!”陳珈看了看放置北國君主賞賜的地方,道:“我沒錢,所有財產隻有那些。”

謝濟軒揚眉一笑,“南宮裕的書童過來後,你按我的吩咐去做就行。我保準你很快就能拿到皇城外繁華地段的一間鋪。”

他說話時非常有自信,那神采飛揚的樣突然擊中了陳珈的某一根神經。

她很想揭開他的麵具,看一看女扮相之下的他是何模樣。她猜想:他應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充滿了書卷氣息,性格隱忍而克製……暗歎一聲後,陳珈別開了眼睛。如果沒料錯,他應該姓謝,隻是不知是不是貴比王侯的謝家公,又或者是名滿天下的無歡公。

如果他是,把他的真實身份賣給南宮裕能不能為自己換取一份自由?

她道:“又吉過來之後,你需要我做什麽?”又吉是南宮裕的書童,他在入睡前跟她提過這個名字並告訴她,她的人隻有跟著又吉才能出府。

“又吉,”謝濟軒滿身疑惑的看著她。

她解釋,“南宮裕的書童。”

“又吉,”謝濟軒又重複了一遍。

房梁上突然有聲音道:“你擔心來人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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