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二章 消卻心頭事

滬市這幫人挺猛的,也就剛開始攔人的時候說了幾句話,可到真正的幹仗的時候,卻都悶聲發大財,誰也不吭不嚷,就那麽掄著拳頭與四下裏圍上來的人對砸,一時之間,隻聽到拳頭砸肉的咚咚聲和砸狠了的時候忍不住的悶哼。

“分開他們”!加一塊兒怎麽都要有三五十人,也不可能都圍上去幹,當蕭寒他們幾個閃開,『露』出了鄭伯雙的時候,沒有上去的人看到他,頓時都擁了過來。

就是公子哥也是分層的,以 身份論,鄭伯雙無疑是這群人組成的金字塔的最高點,他既然出現,這些人自然而然的就為他馬首是瞻了,鄭伯雙看那邊已經一麵倒,沉『吟』了一下,遂身邊人說道。

有鄭伯雙發話,這些人便衝了過去,就像是剝老玉米皮一樣,一層層的將圍著掄拳頭的人給拉開,最後,隻剩下陳小山和一個滬市的家夥扭抱在一起。

“小山,算了,先放了他”!也不隻是誰,應該是和陳小山很熟悉的,見兩人還在一起骨碌,便走過去要分開兩人。

“媽的,找死”!就在這時候,原本給人拽到一邊的一個滬市人猛的躥了起來,隻一撲,就到了正在翻滾的兩人跟前,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是什麽東西,掄起來就朝著剛翻到上邊的陳小山頭上砸去。

“啊”!圍觀人驚呼未落,啪的一下,那人已經砸上了陳小山,陳小山悶哼了一聲身子癱軟,一下就給下邊的滬市人給翻了過來。

“草,還沒完了怎地”?秦正紅不曉得陳小山是怎麽認識的蕭寒,但是兩人熟悉是肯定的,見陳小山被砸,旁邊人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嗖的一下就衝了過去,一把就抓住了砸人那家夥的頭發。

畢竟是受過訓練的,而且想當初還被蕭國柱重點摧殘過,秦正紅身上的功夫其實並不弱,對付一個普通的公子哥當然手到擒來,這小子出手也夠黑的,旁邊人都沒看清怎麽回事兒呢,那人已經給他掄飛起來,啪的一響,摔在了幾米外的地上,吭哧著,想爬卻爬不起。

這也就是眨眼間的事兒,那人飛出的時候,秦正紅已經貓下了腰,又是抓住頭發猛的一扯,拉著那人在地上蹭了一段之後甩到了一邊。

這時候,蕭寒幾個已經擁到跟前了,蕭寒隱約看見,陳小山趴在那裏,脖子邊的地上有一攤黑乎乎的像是血跡。

“陳小山”?蕭寒的心也是肉長的,畢竟剛才陳小山是為自己這邊出頭,見此情景也慌『亂』起來,衝前邊擋著燈光的人吼了一聲:“都閃開,陳小山給砸破頭了”!

借著閃開的縫隙中的燈光,蕭寒看見,陳小山的後腦勺上有一個血洞,這時候,正汩汩的往外冒血。

“真的砸破頭了!快,快送醫院”!認識陳小山的人也不少,一見陳小山-趴在地上頭冒血,一動不動生死不明,大家都慌『亂』了起來。

打人也好,挨打也罷,大家都是各個圈子裏的人,出手都有分寸,就是受傷也不過是青紫一片腫脹一塊,像這樣鮮血橫流是誰也想不到的。

“正紅,按住砸人的那個”!蕭寒抱起了陳小山,用手捂著他頭上的創口,咬牙說道。

“他跑不了”!秦正紅聞言,過去一腳,把正掙紮著要爬起來的那人給踩到了地上,那幾個滬市的家夥還要往上衝呢,這時候鄭伯雙發話了,“都捆起來”!

平京這邊是多少人啊,人一擁上前就把那幾個給困住了,按在牆上,也不知從哪找的繩子,左纏右繞的就給綁了起來。

“先扔屋裏,看陳小山的傷勢如何在做決定”!這時候不管是誰,酒意都醒得差不多了,七手八腳的幫著蕭寒把陳小山放到了一輛車上,馬達轟鳴中,這幫人呼嚕嚕的都跟著往醫院跑,一時之間,十幾輛車子串成了一串。

“小山……小山”?蕭寒躬著身子半跪在座位上,用手托著陳小山的腦袋,捂著那個傷口,借著車內的燈光,看到陳小山雙目緊閉,臉『色』蒼白,試試鼻息都不明顯,不禁擔心的連連喊道。

“這下壞了,別一下給人給幹死了”!秦正紅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扭過頭看著陳小山,見蕭寒怎麽也喚不醒他,不禁擔心的說道。

“你閉嘴”!這時候的蕭寒,心中已經『亂』成了一團,因為建強之死,他始終對陳小山懷著一股怨恨,即便是後來陳小山在工廠受罪也好,還是回到平京後,良心難安,經常去探望建強媳『婦』和栓也罷,他始終都沒有給他過好臉『色』,甚至陳小山把栓母子接到平京來的時候蕭寒還想著要阻攔,可畢竟人家陳小山也算是知恩報恩,因此上,對陳小山的觀感已經有所改變。

在這次整治公子哥的運動中,蕭寒也聽聞過陳小山的事情,和那個時空不同,受過教訓的陳小山變得十分穩重,為人也十分低調,蕭寒曾經想過,也許經曆了生死的洗禮,這人終究是改變了,加上今天陳小山激烈的行動,蕭寒已經感受得到,在陳小山心目中,是真的拿蕭家集的人當自己人來看的。

不管那個時空中,陳小山做過什麽,可這個時空中,並沒有發生,相反,陳小山的人生已經換了一個軌道!

“咳咳”!就在這時,陳小山忽然咳了兩聲,蕭寒顧不得理會秦正紅了,俯下身,惶急的問道:“小山,小山?聽到我的聲音了麽?你醒醒!醒醒啊,堅持住,咱們正趕往醫院”!

“寒……子……”陳小山睜開了眼睛,有些暈沉沉的看著蕭寒,咧嘴笑了一下艱難的說道:“我沒事兒,應該死不了”!

“當然死不了,你別說話!咱們正往醫院趕呢”!蕭寒看著陳小山艱難的樣子,回想過往,心中就好像給一個用醋做成的錐子給紮了一下,酸澀,刺痛!

“砸破頭……能給你再叫一聲小山……也值了”!陳小山看著蕭寒,他能夠體會到蕭寒對他的關心,臉上的笑意更濃。

“小山……你不要說話了,堅持著,咱們這就到醫院啦”!看著陳小山清醒,蕭寒心頭鬆快了一些,扭頭看著窗外,已經在往醫院大門裏邊拐呢。

傷口就在耳廓上邊,這個部位雖然凶險,但是因為弧線的緣故,所以磚頭隻是蹭了過去,掀開了一大塊頭皮,卻沒有傷到顱骨,血是流的不少,卻沒有致命。

“還行,你小子的後腦勺夠硬,大難不死,也是你有福了”!看著腦袋給剃光了一圈,綁紮成布葫蘆的陳小山,蕭寒笑著說道。

這已經是第二天了,蕭寒在陳家來人之後,就沒有在醫院中停留,第二天拉上了陳虎和秦正紅兩個,買了補品來醫院探望,推開門的時候,正見栓和他媽在病房裏邊坐著,而栓呢,正在給陳小山喂蘋果。

“小爺兒”!

“叔”!娘倆見到蕭寒,不禁激動的叫了起來,看得出,娘倆在平京的生活還不錯,栓娘的臉上,也恢複了過去的紅潤,雖然穿著還那麽簡樸,卻少了農戶人在外慣常的局促,落落大方,竟然有了幾分都市女『性』的風采。

“小爺兒,今年期中考試,我考了全班第一呢”!畢竟是小孩子,見到的又是一向親近卻多日未見的親人,栓放下了蘋果,早把陳小山給扔在了一邊了,跑到蕭寒的跟前,仰著臉兒顯擺道。

“好,這次全班第一,下次爭取全年紀第一”!小家夥已經長高了不少了,現在都能到蕭寒的胸窩部了,蕭寒撫『摸』著栓的腦袋,點頭誇讚道。

“嗯”!栓用力的點點腦袋。

“怎麽樣,在這邊過的還好吧”!摩挲著栓的腦袋,蕭寒轉臉向栓媽問道。

“還好,啥也不缺,就是想家裏人”!栓媽點點頭,也是真想家了,眼圈都有些發紅。

“為了補課,過年都沒有回家呢,小爺兒,等今年夏天考上中學之後,我說啥也回咱家玩幾天去”!說到家,栓不滿的嘟囔。

“也別對孩子太嚴格了,沒必要參加那麽多的補習班兒”!

“沒有參加多少,就是一個預習班,把即將要學的課程先預習一遍,栓腦瓜好使,我就沒有給他報太多”!栓媽點滿足的看著兒子,笑道。

“那就行,想家了就回去一趟,如今交通方便,火車都能直達,坐上就到了”!

“嗯,等他上了中學,初一初二的功課也不緊張,那時候我們娘倆就經常回家”!

“嗯,那栓就好好努力,將來也上大學”!

“嘿嘿,那是肯定的”!栓信心十足。

和這娘倆說了會話,蕭寒坐到了陳小山的床邊,看看陳小山的精神還好,“現在你在哪兒,幹什麽我都不曉得呢,怎麽樣,這些年還不錯”?

“我能在哪兒啊,前兩年在首鋼,現在給調到了市內,在外貿那邊算是個副處吧”!陳小山並沒有細說,簡略的答道。

“嗯,外貿很好啊,挺適合你的,對了,如今你在外貿,咱那邊可是有不少出口生意,你得照看著點”!看著陳小山對自己還是有些局促,蕭寒故意說道。

“會的,會的,這還用您囑咐”?陳小山赧然一笑,趕緊說道。

“別您您的啦,論歲數你比我都大好多呢,昨晚不是管我叫寒子麽,還是那樣稱呼吧”!蕭寒拍了拍陳小山『露』在外邊的手,沉聲說道。

“唔”!陳小山用力的點頭,渾不管頭上的傷在陣陣作痛,雙眼之中,已經淚霧蒙蒙。

“嗬嗬,小山叔叔掉金豆兒了”!栓兒在一邊看著,也許是感到有趣,歪著腦袋衝陳小山說道。

“去去去,小人渣兒別管大人的事兒”!陳小山有些羞赧,抓起一邊的『毛』巾趕緊抹了一把臉。

“嘿嘿,我都快趕上你高了呢”!栓也不怕他,還在那兒頂對,看得出,兩人的感情還不錯。

“長得快也是你小山叔叔喂的好,臭小子,跟你叔叔,可不能這麽說話”!

“小爺兒,小山叔叔說,我倆是朋友呢”!

孩子的天真,讓屋中的氣氛更加融洽,秦正紅靠在窗台邊,對陳小山豎起了大拇指說道:“你很行,是個漢子,改天等你好了,我請客,咱們找地方好好的搓一頓,對了,你能喝酒不”?

“喝酒我可不成,頂天兒了也就七八兩吧,不知道能不能陪下你來”!蕭寒的態度,讓陳小山都有些忘形,多年的沉鬱消散,讓他的臉上少了過去的陰鷙。

“就七八兩啊,我能喝你仨”!秦正紅撇嘴說道。

“是啊,七八兩,我說的是按照純酒精來計量的”!陳小山嗬嗬一笑。

“靠咧,那豈不是兩三斤”?秦正紅有些咂舌,也有些不相信。

“不信你問你蕭哥,過去在蕭家集的時候,老燒鍋我們可是常喝的,我們五個人,一喝就是一鐵壺,就是綠『色』圓柱形的那種”!陳小山趕忙讓蕭寒為他作證。

“還別說,喝酒呢,你和正紅你們兩個正是棋逢對,等你好了,你倆可以坐一起稱量稱量。

“好,你們哪天拚酒,可得告訴我一聲,到時候呢,我給你們當裁判”!陳虎在一邊哈哈大笑,這種事兒是他的最愛,反正是別人拚酒他看熱鬧,這小子從來都不怕事兒大。

“你?光當裁判誰請你?你是大款,我是掙死工資的,要想參加,錢得你掏”!秦正紅撇嘴說道。

“我掏就我掏,我一個bb機的錢,買的酒能把你給淹死”!這倆家夥到一起要是不掐架那都新鮮,蕭寒也慣了,根本就不管他倆。

“草,你請老子,就管老子喝那樣兒的破酒麽?兩三千就能淹死我的酒……你別說請老子和二鍋頭”!

“蕭寒,他們……”聽著那邊吵吵,陳小山一邊附和著笑,一邊小聲的問道。

“高個穿軍裝的是秦司令員家的寶貝,那個穿西裝人模狗樣的是陳部長家的小子,現在是中北無線通訊公司的老總”!蕭寒笑著介紹道。

“中北無線啊,那正好,我想弄幾個bb機呢,總弄不到好號兒,一直都滲著,這回可找到正主兒了”!陳小山連忙說道。

“行,這事兒抱我身上,要啥號咱有啥號”!陳虎拍胸脯保證道,隨即轉向蕭寒:“哥,我也是為難,要好號的人忒多了,可號段內就那些,你幫我想個法子唄,怎麽能弄出幾個多的來,也省的我為難”!

“這事兒好辦,你可以號碼升位啊,現在不是五位的尋呼號碼麽?那你升七位,一下子擴大百倍容量”!蕭寒想都不想,隨口說道,號碼升位這事情,他都經曆了好幾次了。

“絕了,我咋就沒想到呢”!陳虎一抓頭皮,懊惱的說道。

“就你那腦袋,比西瓜多倆孔,能想到才怪”!秦正紅可抓到了機會。

“草,你那腦袋也不過是個葫蘆頭……”

裏昂然正在鬥嘴,房門一響,緊跟著栓媽站起來叫道:“叔叔,阿姨,你們來啦”!

“唔”!蕭寒回過頭,正看到陳市長含笑點頭,在他身後,他太太正提著一兜東西走了進來,一見房間裏這麽多人,一下躑躅住了。

“呀,蕭寒同誌,你怎麽來啦”!

“陳伯伯,您可別這麽稱呼,叫我名字就好,昨天我正在場的,說到底,小山哥也是因為我才會受傷,不來看,怎麽行”?

“不要這樣說嘛,以你倆的交情,他出頭也是應該的”!陳市長心頭卻是哼了一聲,想到:這會兒你管我叫伯伯了?那天因為你,我給一個小小的少校訓的跟孫子似的 嗯,得想法子讓你小子多叫幾聲,算是給那天受得氣找點補償吧!

陳市長兩口坐下來,和蕭寒他們說笑了幾句,看看外邊來人增多,蕭寒趕緊告辭,陳市長可是平京的父母官,陳小山受傷,那得有多少人想盡辦法來湊一腳探望啊!

在走廊的時候,那來人就已經絡繹不絕了,出了醫院之後,秦正紅看著門口進來的一輛輛的轎車,嘿嘿的笑道:“聽說……光蛋子那家夥前些日子給這位父母官還上了一課”?

“你這用不著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呢,走吧,咱們今天好好的聚一聚,買些東西,到我家去”!蕭寒拍了這家夥的脊背一下,打開了車門。

蕭寒他們三個走後,陳市長連忙對陳小山問道:“說什麽了”?

“爸,寒子……他原諒我了”!陳小山也不管是當著人了,雙手捧著腦袋,嗚嗚的哭了起來,陳夫人也跟著掉淚,『摸』著兒子的胳膊顫聲說道:“好兒子,哭吧,這些年,可苦了你了喲”!

“媽,我苦什麽,我不苦……”攥著母親的手,陳小山拿起『毛』巾說道:“媽,這下好了,都過去了,您也別哭了,一會兒栓娘倆上來看到不好”!

看著越來越沉穩的陳小山,陳市長不禁暗自點頭,心中卻是在想,雖然蕭家集的遭遇,讓兒子也吃了苦,心裏也給壓了好些年,可這些事情,在某種程度上,何嚐不是早就了現在的兒子,要是以當年那樣發展下去,兒子,能有今天的穩妥與深沉麽?